到了晚上,又有人過來接方凱,準備的是四抬大轎,可他方凱不想坐,所以要最后還是改乘了馬車過后。
畢竟轎子是要人伺候的,人人平等的概念雖然方凱也沒多少,但那至少從小聽到大,真讓人抬著他走可辦不到,所以還不如花些錢財雇輛馬車。
到了太白樓前一停下,八抬大轎和馬車的區別就出來了。
這就好比現代的勞斯萊斯和吉利,根本不在一個檔次,轎子那是身份的象征。
太白樓門前停的十聽有九聽也都是轎子,四人抬的,兩人抬得應有盡有,方凱這么一個馬車出現在這里倒是顯眼的很。
東富西貴,太白樓能在西區占有一席之地自然有獨到之處,光是這個名字就費勁了主家的心思,‘太白’二字,既和大明的重文搭上邊,連起來讀又不拗口。
再加上這座酒樓的東家名義上又是當朝的次輔溫體仁溫大人的家仆,這次輔家的財產,總不該有人感打主意,生意興隆也在情理之中。
“客官要些什么?”方凱穿著粗麻布衣,理所當然沒人殷勤的招呼,過了半晌這才有人走過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地字三號間在哪?”
小廝趕緊打了打精神,這才知道眼前那也是貴客,地字三號房里招待客人的可是新近當紅的朝中新貴,那也是不能貿然得罪的人物。
“諸位客官跟著小的就好。”太白樓的小廝諂媚的應承道,隨即說道:“諸位可是來找曹大東家,那可是北京城里難得一見的好人。”
“這話怎么講?”方凱好奇的問,要說這個小廝曲意奉承倒在情理之中,雖然方凱也不知道這家太昌鹽鋪的來歷,可能請到太白樓赴宴已經可見一斑的,指不定,他方凱還是綁上棵大樹,方凱想到這里笑了一笑。
“還不是那些個該死的叛賊鬧的。”小廝憤憤的道,雖然說鬧事和他一樣都是平頭百姓,可這些個叛賊卻險些耽誤了太白樓的生意,耽誤的了自己。
“前年斷了糧道后,城里諸位的大人還好,自有渠道吃鹽,可苦了我們這些個商家,若不是一日前曹大東家不知從哪送來的青鹽,太白樓恐怕再過幾日就要關門大吉了。”
方凱笑了笑,追根究底,這還是他惹出來的事,再繼續打聽也再沒什么新意的消息,便帶著張五郎走進了地字三號間。
至于這個曹大東家究竟是誰,哪天就能知道,也不急于一時。
里面坐著三個人,上首的是個神色冷漠的中年人,左右坐著的一個是老掌柜許一成,至于另一個方凱顯然沒見過,一臉的精明。
“這是我們東家派來的劉大管事。”許一成看得出來東家派來的人態度并不好,心里雖然著急東家怎么派出這么個人來,可他許一成位卑言輕,此時還得恭恭敬敬的介紹給方凱這方。
“來人可是山東方凱!”那劉大管事可不管許一成是什么想法,看到方凱,直接就大聲喝道。
要說若不是許一成堅持,恐怕就根本不會有請方凱赴宴一說,畢竟如今自家主家如今剛剛官升一級,這些生意上的瑣事能不碰就不碰,這才派出了自己這個二管事過來負責談妥。
只是個私鹽販子而已,即使辦的再妥當怎能比得過在主家面前大獻殷勤,劉大管事雖然只是二管事,可他也想再進一步,對方凱自然就不滿意了。
方凱笑笑沒什么表態,孫三縱然不滿只可悶聲不說話,至于方凱沒表態的緣由倒是簡單,他不必要發火,畢竟,眼前這人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說到底還是個下人。
“你莫要發怒,忍忍就好。”
方凱剛要說話,靠近的許一成小聲的叮囑道。
許一成一聽到劉管事那句話就知要壞,只是這筆生意關乎的不僅僅是對方,也關乎東家的名聲,二管事實乃自斷后路,可老掌柜只是個被派在外面的管事,在東家那縱然有地位也比不過府里的管事去。
“鄙人登州方凱。”方凱握拳道,態度擺的實足。
好在劉管事只是心中抑郁,這才借題發揮,方凱姿態擺夠了,也就臉色緩和的多,不再咄咄相逼,只是高傲的把頭調往他處,默不吭聲。
好在還有許老掌柜應和,另一個中年人也顯得很健談,自稱是東家新任的賬房先生,負責和山東這邊的鹽貨銀錢清算,卻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朱家,方凱問及只是笑笑了事。
話語間雖然顯得嫻熟,可那份生分怎么都散不開,雖不如那劉管事來的高傲,也自有尺寸來疏遠。
宴無好宴,自然也吃的索然無味,一桌上好的佳肴徒然浪費,許掌柜頗有些心疼,這些可足足花了自己上百兩銀子,劉管事本意連見上方凱一面的心思都沒有,更別說請來赴宴了,所以這一頓是他許掌柜掏私人的腰包。
劉管事吃到一半連借口都懶得找,扔下筷子帶著那個賬房先生就先一步離開,只剩方凱和許一成許掌柜好不尷尬,兩人扯了兩句生意上的閑話,自然也沒話說了。
“許掌柜,不知我叫人過來一道吃如何?”方凱吃的無味,這才想起什么,開口問道。
方凱帶張五郎的本意是一塊赴宴,可張五郎不肯進,也就只能把他放在門外等著,張五郎認為人家請的是方大哥,又不是他,他當然不肯進。
“這個……自然可以。”許一成自以為方凱是嫌人太少,雖然吃到一半再叫人顯得不妥,吶吶的到。
“五郎,進來吃飯。”方凱招手去讓送菜的小廝叫來門外的孫三。
張五郎只是搖頭,見方凱態度堅決,這才勉強苦著臉道:“方大哥,我這坐下像個什么回事。”
方凱笑了笑,不以為意,他要是在意,就不會把張五郎帶來,接著道:“我讓你吃的,再說了,人家主人也同意了,怎么就不能吃了。”
方凱把話說到頭了,張五郎也沒辦法,老掌柜許一成雖然覺得不妥,那也得賣方凱的面子,只得強笑了笑,算是默許了這么一個粗人和自己同桌就食。
張五郎雖然只是個登州衛的破落軍戶,那也畢竟聽過說書先生的傳記,尊卑觀念心里有底,如果不是平日里方凱待他們甚好,也不會跟著他做劫獄這種殺頭的買賣,自然心里對方凱是感激的很。
如今方凱這種舉動雖然失措,可張五郎心里暖暖的,怕是眾多兄弟里自己也最受看重,視為知己者死的道理張五郎不懂,只是傳記小說里那種‘忠’張五郎雖然似懂非懂,但大致還是明白的。
張五郎吃的慢慢騰騰,盡管滿桌都是珍饈美饌,可三個人心思各異,吃的也不安穩,早早的便散了。
方凱終究沒打聽出來太昌鹽鋪的東家是誰,看得出來應當是朝廷新貴,可這究竟是誰,方凱不是明朝通,所以他想不出來,最后只能作罷。
該是他的就是他的,不管太昌鹽鋪真正的大東家是誰,可目前來說跟方凱的關系都不大,他方凱的身份目前正如那個劉管事鄙夷的,一個從登州來的鹽販子而已,根本進不了主家的眼。
即使這個鹽販子雪里送炭讓太昌鹽鋪在眾多同行中獨樹一幟,為此還大賺一筆,可這不代表能夠拿來平等相處了。
要說太昌鹽鋪的主家能派出府里的二管事已經算得上給足面子了。
至于這個二管事管不管事,那就和方凱沒什么關系了,有許老掌柜會打理好就行。
………
太昌鹽鋪送來的地契是在北京城的東城,離這家客棧不遠,走上半盞茶的時間就能到,方凱干脆就退掉了客棧的房子。
這次也再沒什么東西需要帶走,十幾輛手推車的精鹽已經送到了太昌鹽鋪,五千兩銀子兌換成帶來的二十幾個人已經派了兩個和馬戶一道回去登州衛,又給張五郎留下了五個,不過目前來說所有人都聚在太昌鹽鋪送的院子里。
院子三進三出,房間不多,僅僅七八間,二十多人住的有些擁擠,張五郎想給方凱單獨擠出來一間,自然被方凱拒絕,他干脆讓人拿錢買下了附近兩棟小院子,然后將三個院子打通,這容納的人也就多了。
手上的五千兩銀子也斷斷續續花了七百多兩,這些銀錢若是在登州,怕是十棟院子都買來了,北京城的地價貴的可見一斑。
剩下的自然就不能用了,過了兩天方凱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總算有了眉目。
天牢里雖然看管嚴厲,但那也不是進不去,只要給足了當值的牢頭錢財,進出還算自由,只要你隔著牢房外面,不要和犯人接觸的太多外,牢頭都不會管。
畢竟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些牢頭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至于牢房里孫元化想不想跑,那就不是方凱需要考慮的了,他只要把孫元化帶會濟州島就行,孫元化他想做大明的忠臣,可這個忠臣兩個字要的是他的命!這就是方凱不允許的了。
……
“孫元化?有人看你。”
深夜,牢頭不耐煩的敲著牢門問里面坐著的人,披頭散發,聽到牢頭的問話,卻不回答,而是一臉的苦笑。
他孫元化想當初也是登萊巡撫,一方大員,如今虎落平陽,竟然要被小小的牢頭喝罵。
要說這些牢頭都是些機靈的人物,以前待剛剛進了天牢的孫元化還算不錯,畢竟這孫元化下獄前可是個地方大員,這些牢頭也怕崇禎反反復復,指不定今天還是階下之囚,明天就被從新啟用了,位列朝廷。
牢頭們自然是小心的伺候著,可如今,朝廷里已經傳來九月處斬原登萊巡撫孫元化的消息,既然都出不去了,那之前是再大的官又有什么用。
更別說這么個巡撫被關進來如此久,竟然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自然也沒油水可抽,時日久了,這些牢頭也就懶得去伺候了。
這不,聽說有人來探望孫元化,當值的牢頭還大驚小怪了一番,在確認那二十兩銀兩是實打實的后,這才高高興興領著來人去前任登萊巡撫孫元化的牢房。
說是牢房,還不如稱得上一個單獨的小房間,沒有草堆,也沒有刑具,有的只有一張木板床和簡單的日常用品。
只要掃一眼過去,什么都不缺。
這也是因為東廠天牢里關的都是隨時可能起覆的朝廷大員,這些個獄差既然不敢得罪里面的太緊,那就只能小心伺候著。
畢竟即使這些個人沒被官復原職,可人脈總是有的,若是哪個個性死心眼了點,他們這幫獄差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久而久之,天牢的環境不差反好,即使孫元化不受人待見,那也是順著慣例來,自然不會有什么特例。
“可是登萊巡撫孫大人。”來人顯得很年輕,身子很高,聲音也顯得很清朗,臉上的表情稍帶有點敬意。
坐在牢房的老者瞇著眼睛看了看外面的探望者,眼前這個人并不認識,只是蒼老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此時的孫元化已經知道自己會在九月的處斬的消息,臉色灰敗,顯得蒼老上很多。
“孫老大人,鄙人張五郎,此次只是受人之邀,只望老大人這幾日安穩吃飯就行。”來人低聲叮囑道,隨即放下一籃子食物。
孫元化還待再問,那人卻掉頭就走,也不說話,孫元化雖然奇怪,此時那牢頭過來拿遞進牢房里來的一籃子食物,并且小聲嘀咕道:
“這些東西都白送,這老頭可是好一陣子沒吃過東西了,放這也是浪費。”
說完牢頭就準備提了出去,放這里浪費還不如自己招呼兄弟們吃得好,不至于浪費了。
“慢著。”孫元化終于睜開眼睛,他能當上大明的一方巡撫,自然有些急智,來人花了大力氣賄賂了牢頭,又說了那么一句話,定然是有所意圖。
這意圖就該處在下一句話里,這句話是告訴他什么?孫元化聽出了點眉目,所以孫元化才會要回那一籃的食物。
牢頭罵罵咧咧的最后還是將手中的籃子給了孫元化,他還不敢得罪一個前地方巡撫,即使這個人就快死了,可指不定家里還有些當官的,就算是五六品小吏,捏死他也勝過捏死一只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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