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鳳舉止得體,雖然言行之間扭捏,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常人,乃是宦官,不過卻難得讓人不起惡感。
至于稱韓贊周為韓大人,這也沒叫做,韓贊周不止是大太監(jiān),還是南京守備太監(jiān),大明陪都里最有權力的,自然稱得起大人,這個稱呼可不是光給文人的。
雙方寒暄了幾句,又有一邊的兵部來人在旁好話不斷,自然是賓主皆歡。
兵部的來人上次可是收了巨額賄賂的,那三百兩銀子即使是在南京城這等繁華之地,區(qū)區(qū)末品的小吏也休想一年之內賺得到,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那也要看是什么等級的小鬼了,末品的小吏,特別是直屬于南京六部的小吏,連小鬼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概是因為南京六部的事本就不多,相比起大明京城里的六部,南京這座陪都里的六部或多或少只能算個擺設,底下的小吏自然就更不如人了。
這次兵部多派了幾個人,倒有不少上次聽聞這名小吏的所言,搶著跟上官要來的名額,到時候三百兩弄不到手,你幾十兩總得給吧,這一來而去,可就是好幾個月的收入。
要是方凱知道自己一時的所為被這些小吏們當成了冤大頭,會不會當場笑出聲來,不過這也說明了,大明缺錢啊,最上面的缺錢,最下面也缺,惟獨中間的那層富的流油,可這層卻吸的都是下面的民脂民膏,人多力量大啊。
韓鳳此來其實沒別的事,就一件,打探這個東江鎮(zhèn)總兵方凱以及其麾下所屬的一萬兩千大軍,京城里給的名冊就是此次東江鎮(zhèn)總兵方帶來了一萬兩千人,但這只是名冊上。
自認為久居高位,又是江南這等nn爭都沒打過幾次,除了些鬧事的小股反賊就是歌舞升平的太平年間,幾十年前還有倭寇鬧事,那時候大明南方的兵備好歹還在胡宗憲這個允文允武總督,再加上戚繼光,俞大猷等一眾名將才略有起色,但在之后,大明南面的兵勢已經破敗不堪,即使如征召而來的兵卒也是老弱的多,名冊上的十成,能有一半就算不錯的了。
比如登萊的劉澤清就是,再比如山東的邱磊,那就更夸張了,南京兵部的名冊上是有兩萬戰(zhàn)兵的,可實際上誰都知道,山東總兵邱磊下轄也就五六千人,這再拉壯丁也湊不足兩萬的數(shù)。
要不是之前送來的幾百顆反賊流寇的腦袋,以及之后廬州府知府送去的報捷公文言之鑿鑿,不像有假,再加上那一千多名被送去挖河堤的反賊經過反復確認確實是流寇,這才讓南京城的諸位大人有了幾分相信,也就有了韓鳳的此次前來。
自古文人和武人從來就不對盤,雖然未必會對武人戰(zhàn)功這等事抹黑,但也極少會為之吹噓,如若說的都是真的,一個月就剿滅了廬州府、滁州府兩地的流寇殘余,這還真有可能是實打實的一萬兵了,畢竟人少那不可能啊,要是按著大明的慣例,一萬兩千的大軍大哥對折,那就只有六千人不到,以六千人橫掃流賊的殘余?什么時候大明軍隊有這等戰(zhàn)力了?那是何等的強兵啊!
總之,反正,一定,肯定不可能。
所以韓鳳是來打探消息的,代替主子韓贊周來的,韓贊周是南京守備太監(jiān),位高權重,即使有心拉攏,你一介小小的總兵,即使麾下有著萬人兵馬的強軍,那也不值得他親自出馬。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東江鎮(zhèn)的方凱入了南京諸多大人的眼,但也僅此而已,沒重視到哪去,只是現(xiàn)如今用得著了,這才給了分量不少的賞格,那也是一時之需啊。
等著寒暄完了,韓鳳話里話外的想要看看那些還一地安寧的強軍,要不然沒法回去交代啊。
方凱自然會意,平日就是要練兵的,多一人少一個也無所謂,只是這些大頭兵和方凱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沒見過閹人,閹人可是個稀罕玩意,于是韓鳳到了校場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所有人的視線看了個遍,這倒是讓這名只是大太監(jiān)韓贊周的隨侍,而也很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韓鳳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閹人,在哪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哪里有過被人圍觀的事,除了能爬上高位的太監(jiān),閹宦,宦官,可沒一個是好詞,早成了人寫的傳記里最壞的那幫子人!
貽笑一下,無傷大雅。
過了校場看著兵士行軍列陣,大異于旁人,韓鳳只得開口詢問,這兵士操練,來前韓鳳沒少惡補,畢竟是韓贊周派來有重任的,自要做的妥妥當當才對,方凱也是知無不言,能說的都說了,說到底,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至少最近幾年,他和大明之間,還不會有什么沖突。
接著又沿著營帳看了一圈,韓鳳心下有了把握,自然是知道怎么回去跟自家主子回復。
再加上到了半夜,摸進韓鳳門里的孟千遞上了一千兩銀子的銀票,韓鳳是徹底倒向了這邊了,雖然平日里韓鳳身為韓贊周的隨侍,這銀錢是沒少拿,但一千兩,這非得是南京六部主官家的敲門磚不可,雖然宰相門前七品官,韓贊周這個南京守備太監(jiān)往大了說是比不上,但這權勢在這大明的南方富裕之地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要換個人的隨侍,或者換個南京城的守備太監(jiān),恐怕這一千兩也早拿的手軟了,可韓鳳不敢啊,也沒幾個人敢給,因為韓贊周雖然貪財,但他偏生喜歡裝出一副清廉的模樣,也就不允許身邊的人收別人的銀子,就是也不想想,要是連宦官都不貪財了,這誰信啊?
于是在待了近半個月后,韓鳳這才跟方凱告辭離去,這次的態(tài)度不比前日,至少就要親密很多,
雙方這下連主賓皆歡都不止了,概是因為這十幾日陸陸續(xù)續(xù)的,韓鳳已經收了三千兩的銀子,數(shù)量不少了,這三千兩,可是足足夠在南京城里買上一座還不錯的宅子,這要是擺在以前,韓鳳那是想都不敢想,可現(xiàn)在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這就論證了一個事實,自古到近,不管是太監(jiān)還是貪官,和房子扯上關系都不是什么好事。
等著韓鳳要走,臨行前這才跟想起什么似的一臉恍然大悟。
“方總兵,南京城里的諸位,想要其實不多,也就請將軍大人您能守好廬州府,若是可能,那就盡量在往南邊挪一挪,離著南京城近點,總歸是好的,也讓諸位大人心里安穩(wěn)點。”后半截沒說,但誰都聽得出來,這要是肯答應,那少不了的賞格得往上提一提。
韓鳳好吃好喝了近半個月,這才在臨行前指點了這么幾句,好在作為后世的辦公室小青年,這等吃喝玩樂陪著笑的事方凱干過不少,甚至干起來比起行軍打仗要利落順手上幾十倍。
先后送走了南京兵部的來人,再加上韓贊周的私人使者,或者說南京城里的眾多勛貴文武的總代表韓贊周派來的人,方凱開始計算起時日來。
因為這已經是大明崇禎九年六月下旬,如果不出意外,整個大明南方,乃至于大明的救星盧象升,就要被召回京城了。
召回去干嘛?自然是抵擋入關的女真韃子了,于是大明的南方將會從新陷入流寇反賊的大漩渦里,這次和以前不同,至少之前還有盧象升力挽狂瀾,但盧象升被召回京城后,這輩子都別想回來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再幫著收拾大明的河山力挽狂瀾了。
也就是說,再隔上十幾天,將是大明徹徹底底無力中興的時候,自盧象升調回京城后,各地反賊陸續(xù)復起,狼煙遍地,即使如江山這等往日里的安寧之地,也是他方某人的機會,比如,代替盧象升成為大明的救星,不過這個救星和盧象升那個可不同,這個,可是有代價的。
在方凱計算著時日的同時,北面的京城里,早就亂了,亂的一塌糊涂,或者說,這就有如好不容易以為大明中興有望了,這一碰冷到刺骨的冰水就從頭澆到了尾。
女真韃子五月底以阿濟格、阿巴泰二人為主,領著五萬多大軍在攻破了喜峰口和獨石口,之后并不滿足,四處襲擾昌平、居庸地界,明軍則退守昌平固守,眼看著也是岌岌可危。
可實際上女真人也沒得辦法,畢竟帶來的五萬多人里,里面的女真漢人只有一萬不到,本來還能多些的,結果都被拖在了蓋州嚴守著那復州的大明東江鎮(zhèn)總兵所屬的兵馬。
旗來了的也一樣,只有一萬多人,其中大半還是兩白旗由阿濟格帶來的,兩白旗都是在多爾袞麾下的,這次阿濟格被派了到大明,多爾袞只得分潤一些兩白旗的三十幾個牛錄給阿濟格,畢竟這兩人是親兄弟,而且,兩白旗也不是多爾袞一個人的,而是他們兄弟三個的。
實際上,從這支領兵的將領的阿濟格和阿巴泰來看,這兩人都有同一個相同點,那就是通通都和皇太極不太對盤,阿濟格就不用說了,大妃阿巴亥就死在了皇太極的威逼之下,至于阿巴泰也差不多,不過不同的是,阿巴泰是在皇太極的諸多兄弟,即使如多爾袞、多鐸這等幼弟,豪格這等子侄都在皇太極登基稱帝后得封郡王后,惟獨阿巴泰依舊是雷打不動的貝勒,連和碩貝勒都當不成。
可偏偏皇太極派誰來都好,卻派了兩個人,也是因為諸多兄弟子侄中,阿濟格和阿巴泰,再加上多爾袞、多鐸、確實是最會打仗的人,代善善守不善攻,濟尓哈朗雖然一樣單獨領有一旗,實力不弱,卻不是打仗的料。
總之,女真人雖然沒有打著旗號的十萬人,十萬人肯定沒有,但五萬人卻是綽綽有余的,其中一萬人出頭的兩白旗是由阿濟格統(tǒng)領著的,多爾袞給的,剩下的幾千旗丁則是阿巴泰所屬,人數(shù)不多,也就四五千人,兩邊加起來這才一萬五千人出頭,剩下的三萬五千人里,投降的明軍組成的漢軍旗一萬四千人,也是一萬多人,這其中有各家本來的包衣奴才,也有投降的明軍,其他就是兩萬余人的蒙古人了,這些個蒙古兵都是各家受到大清國冊封的貝勒們帶來的,這次也算是蒙古人們背叛了大明后,第一次以敵人的身份與大明為敵,雖然他們是友軍的時候也沒幫上什么忙,最多也就是和大明是難兄難弟而已。
但這次不同了,這幫子新晉的蒙古貝勒貝子們這次是來洗劫富庶的大明的,學著三百年前祖先的路程,雖然他們已經不得不淪落到給通古拉斯人當小弟的份上。
而大明,雖然崇禎窮,連銀子都拿不出來,但是比起塞外草原上的蒙古人來說,依舊是支肥羊!
女真韃子實際上早在年初就開始進攻大明先是二月兵鋒直指大同馬蓮口,四月初又至大同宣府,不過都未攻城,只是跟來逛上一圈似的,轉瞬既走,也就沒引起大明朝廷的警惕,只當是韃子跟往年一樣的翻邊,眼看著有堅城這就退了,直到六月二十六攻嘉峰口,巡關御史王肇坤戰(zhàn)死,這才引起了朝廷的警惕。
之后韃子更是接連攻打居庸昌平北路,幾度威脅大明的邊鎮(zhèn),這才使得大明上下終于知道,這次韃子,可不是僅僅是入關而已,如若不嚴加防范,指不定就得從演昔日韃子兵鋒直指京城之禍事。
所以崇禎接連派出了內臣李國輔等守各關隘,又以張元佐為兵部右侍郎,鎮(zhèn)守昌平,司禮太監(jiān)魏國征守天壽山,互為掎角之勢。
事實也如朝廷的推測的那樣,這次的女真人確實不打算小打小鬧,或者說,即使如阿濟格和阿巴泰這等與皇太極不太對盤的,也打算用給新晉的大清國錦上添花,若是能一舉攻破大明自然是好的,即使做不到,拿下了幾座大明的邊城就當慶功也是大善,所以這次韃子攻城掠地,也遠比往年來的兇悍,往年除了是皇太極親自領兵外,極少有其他貝勒、旗主敢于攻掠邊鎮(zhèn),直指大明腹地的,這也是一開始大明上下只以為韃子充其量跟往年一樣只是襲擾而已,并未以為是大舉攻伐,這才一時間落了下乘。
韃子攻打邊鎮(zhèn),各城告急,這時候朝廷就有人提議換邊將,這既然原先的邊將不頂用,擋不住關外韃子的屢屢進犯,何不必換個有用的來?頓時又有人站出來叫喚,豈能臨陣換將,此乃兵家之大忌,但崇禎一琢磨,不換不行啊,就現(xiàn)在那些內臣和兵部右侍郎張元佐,別的不說,當日連發(fā)三封詔書下令李國輔、張元佐、魏國征前往各自守備,李國輔與魏國征二人當日既出發(fā)前行,惟獨一個張元佐堂堂兵部右侍郎,主官的是大明兵事,接連三天待在家中不肯前去赴任,這等侍郎怎能拿來用?誰還敢用?至于內臣,雖然忠心有余,但卻才干不足,要不然也不會派個張元佐去昌平了,還加封了兵部右侍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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