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璐哭訴完委屈,相尋也已平復了波動的情緒,他湊到張玉耳邊,小聲說道:“你多吃點,不然一會我給你看些東西的時候,你想吐都沒東西吐……”
在張玉愣了一下,又想問話的時候,相尋已經退到一邊,并把手里的粥碗交還給了楊璐。
好奇心驅使之下,那剩下的半碗粥,張玉吃得很是爽快。待楊璐剛幫他擦了擦嘴,他就輕聲對楊璐說:“你回避下,我有話要問他。”
“回避回避,等你求親的時候,我也回避,你問他嫁不嫁你算了!”楊璐憤憤地離開病房,乓的一聲把門帶上了。
“你……向她求親了?”相尋的表情,玩味了起來。
“冊,關你什么事……”張玉尷尬地翻過此頁,又開口問道,“你要給我看什么?”
相尋回了回頭,確認病房門關好了以后,他便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油紙包。
張玉接過油紙包,在手里掂了掂,自言自語道:“我也不問你是什么,問的話,你肯定說是蜜棗……”
相尋嗤了一聲就笑出來了,他是真準備騙張玉說是蜜棗。
可張玉一打開油紙包,臉色就變了!
片刻后,他猛地轉過臉,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著相尋:“我昨天的話,都白說了?!”
相尋輕笑了一聲:“放心,這些炮灰,攪不渾水。”
張玉搖了搖頭,要把油紙包還給相尋。
“冊,還給我干嘛,是送給你的。”
張玉又搖了搖頭,就見他咬合肌鼓了鼓,忽然一把將油紙包扔向了窗外。
這一下,沒扔好,剛好砸在窗框上,彈回的油紙包,掉落在了地上。
油紙包中,赫然滾出了三顆眼珠,楊釘那三個徒弟的眼珠!
雖然覺得沒必要,但相尋的心意,張玉還是明白的。所以,冷場了一陣后,氣氛就緩和了下來。
相尋打開病房門,把氣呼呼的楊璐放了進來,在又寒暄了一番后,相尋便去向了小桃的病房。
小桃的母親胡氏,也正好在給小桃喂粥。
相尋還是那一套,奪過了粥碗,接過了調羹,就給小桃喂起粥來。
小桃,沒有去迎遞上來的調羹,她深深地把頭埋了下去。
剛才相尋要給張玉喂粥的時候,楊璐的神情就很復雜。而現在胡氏的神情,更加復雜。她拼命地對著小桃擠眉弄眼,還不停地作出“吃啊吃啊”的口型,搞得就連半背對著她的相尋,也看到了。
“你是眼里進沙子了,還是嘴里進蒼蠅了?”相尋把粥碗往床頭柜一放,神情不善地回頭嘲問胡氏,“要我幫你吹吹么?!”
胡氏一下子變得非常尷尬,借口去洗毛巾,就要走。
相尋又拿出些零錢,讓胡氏帶包煙,算是把她打發走了。
相尋如今和林素艾的漸行漸遠,胡氏當然看得出來,自己女兒這么多年的心思,胡氏更是不可能不知曉。現在眼看相尋對著小桃有親近之意,胡氏的猴急,也是自然的了。
“哦,剛才我忘了把粥吹涼了……”相尋自言自語著,重新端起粥碗,又舀了一勺送到小桃嘴邊。
小桃,慢慢地屈起腿,把臉藏到了膝蓋后面,接著,她的肩膀就顫抖了起來。
相尋,就傻傻地舉著調羹,什么也沒有說。
不知該說什么的場面,于他而言很少,可現在這樣的事情,偏偏就是其中一種。
待小桃肩膀的顫動頻率低一些了,相尋才慢慢說道:“少爺的手,也是會酸的。”
相尋,是想調節氣氛的。可他話一出口,小桃直接就哭出聲了。
之前,是噩夢一般的遭遇。此時,面前的,又是最不想讓他得知遭遇的人。
此情此境,氣氛,哪有那么容易調節……
可是,相尋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繼續他的拙劣調笑:“你再哭,少爺的手還是酸的。真心疼的話,就給少爺揉揉。”
說著,相尋放下粥碗,把手搭在小桃的肩上。他單手輕輕地捏了捏小桃的肩頭,小桃的雙手,立時死死地抓住了肩上的手,哭得更大聲了。
于是,相尋徹底沒轍了。
“啊呀,光買煙,忘買洋火了……洋火,也是要買的吧?”返回的胡氏,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解讀病房里的場景,她似乎覺得還要給那兩人一些空間。
相尋回頭瞟了胡氏一眼,這一眼,立刻被胡氏理解成要買洋火,所以她又離去了。
不過,胡氏的打擾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小桃正慢慢地止住了哭泣。
“這下好了,你心疼少爺手酸,心疼的粥都放涼了。”相尋,又再次端起了粥碗,“少爺親口吹涼的粥,你是沒福氣吃了。”
小桃,也許是在忍住哭泣的時候用力太多,所以想要憋笑的時候,已經沒有余力了。
她終于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盡管相尋沒有看到那藏起來的笑臉,但總歸還是聽得出,小桃笑了。
又僵持了一會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疼少爺手酸,相尋再次喂粥的時候,小桃很是配合。
小桃那場噩夢,相尋不會去提。
甚至,類似“會過去的”這種話,相尋也不想去說。
想讓傷口快些結痂,就不該去觸碰吧……
小桃的心傷,相尋盼著早些結痂。而此時相尋自己的心傷,想要結痂的話,那是必須要用唐琛的血,來做金瘡藥的。
傷了張玉的人,相尋昨夜就擺平了。
而在今天離開醫院后,相尋就主動去找黃老板了。倒不是說他有多猖狂,他做的事,就算不自己找上門,黃老板也是會找他的。
黃老板桌上的油紙包里,也有三顆眼珠。
說是“也有”,意思就是這三顆,不是相尋給張玉看的那三顆。張玉看到的那三顆,在楊璐再次進門前,已經被扔進了垃圾桶。
三個人的話,一般來說就有六顆眼珠。因此,余下的三顆,就放在了黃老板的辦公桌上。
坐在桌子后面的黃老板,和站在桌前的相尋,都已經沉默了很久,他們都想等對方先開口。
只是,相尋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張玉的大伯從巡捕房出去。
所以,先開口的,是相尋:“黃老板,算是打發完張家了?”
黃老板沒有接相尋的話,他先指了指桌上的油紙包,又指了指墻角的垃圾桶,意思是讓相尋把這三顆眼珠扔了。
見相尋沒動,黃老板才緩緩開口道:“沒用的垃圾,扔掉就扔掉了,下次這種事,還是不勞煩沈少了。”
話里的意思,明白不過:這次算了,下不為例。
黃老板和張老板談這件事的時候,遍體鱗傷的陶勇,就當著兩位老板的面,將相尋挖了楊釘那三個徒弟眼睛、又把他們埋了的經過,全部講了。
雖然張老板傷的是親侄子,可也沒法讓黃老板家的親戚交個眼珠子出來。楊釘那三個徒弟的下場,就算是給張家出氣的,剩下的,就是比較好談的賠償了。
相尋干干凈凈地除掉了那三個人,對黃老板來說也有好處。
在勒令陶勇不許對外透露真相后,對張家,黃老板算是交了人了,對自家門戶內部,黃老板就宣稱是讓這三人跑路了。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刀切豆腐兩面光。
如果相尋真把這三個瞎子放回來了,黃老板倒反而難辦了。對內要護短,對外要交代,怎么做都很難做周全。
因而,黃老板從第一眼看到這三顆眼球的時候開始,就很平靜。
但是,事情還沒完:“黃老板,唐琛是做了什么,才惹到我們的,你知不知道?”
昨日,唐琛已經向黃老板承認了他禍害了一個姑娘的事情。派人打聽后,黃老板已經知道,被禍害的是相尋身邊的一個女傭。
可是,此時的黃老板,還以為小桃,就是個普通的女傭。
因此,黃老板講得很輕松:“一個小姑娘,就不必小題大做了。只要他們敢提補償要求,我黃某人就敢答應,就拜托沈少,幫我去探探口風了。”
“我身邊的人,我可以說了算,不用探口風。”相尋似笑非笑地回道,“不如讓那個姓唐的,自己來跟我說說,他準備怎么辦。”
黃老板眼睛一閉,揉搓著眼角,笑了起來:“就沈少表演給我看的做事風格,我又怎么敢讓唐少和你見面呢。”
“我一定想見呢?”相尋依然似笑非笑。
黃老板的謙讓,似乎到了極限。
他也并沒有發作,而是用著很誠懇的聲音嘆息道:“沈相尋,你是真覺得我怕了你啊……”
這話,相尋沒法接。他當然要黃老板怕他,卻也知道不可能讓黃老板承認怕他。
黃老板渙散的眼神,漸漸凝結在了相尋臉上:“狗屁倒灶、斗氣斗狠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是唐家,是我要緊的合作者。只要我黃某人不倒,沒人可以動!”
黃老板的回話,一個字比一個字用力,他眼中相尋的臉色,也是一瞬比一瞬難看。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對視了很久,相尋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轉身就要離開,又很快轉了回來。
在黃老板的逼視中,相尋忽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乓得一聲,還裝著三顆眼珠的油紙包,直接就被相尋拍扁了!
接著,相尋就干笑著說道:“我祝愿黃老板,永遠不倒!”
說這句狠話的時候,相尋還是很無奈的。
黃老板,是寶寶指名動不得的,相尋自然不能借用小莊的力量去打擊黃老板。而純粹作為一個常人,相尋和黃老板之間的實力差距,也著實太過巨大。
如今,相尋只能等。
由于前些天剛被喜神襲擊過,之后的一段時間里,相尋只要出門,定會帶著碧月。
沒過多久,事實就證明了相尋的小心,是完全有必要的。
小桃,已經出院回家了。張玉摘除眼球后,還有些感染,雖然情況并不危重,卻只能繼續在醫院待著。
白天的時候,楊璐只要有空,就會去陪著張玉。可當時他倆畢竟還未成婚,所以晚飯時間過后,楊璐是要回家的。
于是,相尋每天吃過晚飯,就會晃到張玉這邊,陪到護士來趕了,他再走。
這一晚,在回家的途中,相尋背后,又有人跟著了。由于帶著碧月,這次的發現時間,還要更早一些,而且碧月立刻就看出來,跟著的,是喜神。
是四個喜神!
一確認情況,相尋趕緊加快了腳步。好在,前一次遭遇喜神之時,相尋已經獲知了召喚幫手的方法。
“快,快咬破我的耳朵!”邊跑,相尋邊吩咐碧月,還特地補充了一句,“咬得狠些,這會可沒時間慢慢擠血……啊!”
碧月完全沒有辜負相尋的期待,咬得是真狠,相尋一模耳瓣,就摸到熱乎乎的血在淌。
幾步竄進一條弄堂后,相尋隨便找了扇門,就在上面飛快地寫了個“莊”字,并立刻在這字外面畫了個圈。
相尋加速的時候,后面追著的喜神也一起加速了。
相尋剛在門上寫完,幾個喜神也追到了弄堂口。
弄堂,是條死弄堂,出口被喜神堵著。看著幾個喜神逐漸逼近過來,相尋卻沒聽到小莊的聲音。
“上次那位,沒從門里出來?!”相尋問碧月,急得聲音都變了。
“沒有啊!”
聽到這個回答,相尋立時面如死灰:“我冊,難道不是次次靈驗的么?!”
“你趕快再寫一個試試!”
相尋也沒得選,幸虧這次血流得兇,很快,第二個“莊”字,又寫在了門上。
這次,字外的圈剛剛畫完,救星的聲音就來了。
“少爺,這次又是要讓誰見見世面?”
小莊有心調笑,相尋可沒興致:“快去把過來的那幾個擺平,不然,少爺要去地府見世面了!”
只聽得“鐺啷”一聲鈴響,四個喜神中的三個,沖著相尋就撲了上來!
就在相尋焦心小莊是不是能同時擋住沖過來的三個時,只見中間那個喜神,突然伸出兩手,扣住了左右兩個喜神的腕子,再用力一拽,就把兩邊喜神拽倒在地。
相尋立即反應了過來,中間那個拆臺的喜神,必然已經被小莊強行上身了。
還剩一個沒沖上來的,一看情況不對,轉頭就跑。
果然,拽倒另兩個喜神的那個,口中立即發出了小莊的聲音:“少爺,抓住那個!”
相尋聞言,立刻追了上去,可追了幾步,相尋想想不對:“就算是一個喜神,我也未必擺得平啊……”
聽到弄堂口相尋的話,小莊急忙補了一句:“那個不是喜神,應該是趕尸匠!”
聽小莊這么說,相尋撒開長腿追了上去。
盡管他不知道趕尸匠是不是好對付,但只要是活人,他才不管是什么匠……畢竟用槍打不死的匠,他從沒聽說過。
逃跑的那個,確實是趕尸匠。
他比相尋跑得早,相尋又停頓了一會。按理說,在這樣的夜間,只要他多拐幾個彎,很容易甩掉相尋。
但是,趕尸匠的懷里,有把趕尸鈴。他跑得急,也沒想到要壓住趕尸鈴中不停晃蕩的小撞錘。所以,他一路跑,就一路發出鐺啷鐺啷的鈴聲。
而且,他不但速度沒相尋快,體力也沒相尋好。沒過多久,他已經聽到相尋的腳步就在身后二三十步的距離了。
術道中人,自有他們的自尊。趕尸匠,怎么也不愿像小偷一樣被人揪住。于是,在又拐了個彎后,他一咬牙,停了下來。
趕尸匠轉過身,深吸一口氣,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場面話……
但是,相尋聽到前面的鈴聲,在拐彎后驟然停止,他的第一反應,是趕尸匠在拐角準備伏擊。
因而,忽然從拐角閃出的相尋,對著想要開口的趕尸匠,上去就是一記直拳!
趕尸匠出于本能抬手去擋的時候,相尋的嘴角,也出于本能揚了上去……同時,相尋打出的拳,也收了回來。
有一剎那,趕尸匠覺得該到了江湖中人見面扯皮的時候了。
然而,他格擋的手剛想做成抱拳的姿勢,相尋的撩陰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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