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停了,長空皓月,繁星點點,清風(fēng)陣陣撩人心扉,屋室之中金爐焚香,更漏聲聲響。
飛檐下的金鈴隨風(fēng)晃動,在靜謐中發(fā)出清脆之音,好似汩汩泉流順勢而下。
不遠處的翠竹在月影下?lián)u曳,滿是蒼勁之姿,繁花正眠,婀娜身影遙遙映在了長廊的欄桿之,覆蓋在各處的白雪卻無融化之勢,夜色醉人。
尋著清冷的月光抬首而望,只見秦羽涅負手而立在飛檐之巔,一襲玄黑的袍迎清風(fēng)飛揚,他面若寒霜,似星辰般清寒的眸子里盛了太多常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殿下。”刀鸑鷟在下方靜靜地凝視著他的背影良久,終是開口高聲喚他。
怕那聲喚被淹沒在風(fēng)聲之中,無法與他知曉。
但秦羽涅隨即便回過頭來,“來。”淡淡地道。
刀鸑鷟也不遲疑,施展輕功,飛身躍房頂,踩著腳下的磚瓦,走至秦羽涅身后。
她刻意將步子放輕,似乎是想從身后與秦羽涅來個突然襲擊,不過她還未得逞,秦羽涅便已低聲道:“鸑鷟,你想嚇我。”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刀鸑鷟頃刻泄氣,“唉,殿下你可真是絲毫不配合我。”計劃落空,她只好放棄,走至秦羽涅身邊,“真是無趣。”
秦羽涅見她孩子心性,不自覺地想笑,“不然你再重來一次,我一定配合你。”
刀鸑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收回方才的話,想不到殿下還有如此一面。”
秦羽涅看著她朱唇微啟,笑顏明媚,不自覺地勾起淺淺的笑來。
她本望著秦羽涅的黑曜石般的眸子,見他嘴角微揚,忽然心下一動,頷首漸漸斂去笑意,白皙面頰卻染一層薄紅。
秦羽涅看不清她的神情,難以知曉她此刻的心緒,只輕聲喚她的名:“鸑鷟?”
刀鸑鷟覺著自己面有些發(fā)燙,只將頭埋得更深,此刻不愿看他,又或者說不敢讓他看見自己現(xiàn)下的模樣。
她忽然想起那夜在慎王府門前發(fā)生的事。
不想與他造成困擾。
秦羽涅見她不言,只自己尋了房頂一處將薄薄的積雪輕掃開,示意她坐下。
“這么晚了,怎么還未歇下?”方才她來時,秦羽涅便覺她心有所思,“怎么不將大氅披,這夜里這樣寒冷。”他劍眉一蹙,看著她單薄的身軀,心下有些發(fā)疼。
“我睡不著,就這樣走走,不會有事的。”刀鸑鷟答得干脆,并未想要隱瞞。
“可是心中有事?”
“或許是近來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我一時間還無法悉數(shù)將理清,完全接受吧。”刀鸑鷟遠眺雪霽云散后的夜空,疏星朗朗,猶似綴在深海。
“還記得今日在殿,我說有事同你說嗎?”秦羽涅將話題引至今日在殿對她所言之。
刀鸑鷟點點頭,“當(dāng)然記得,我原以為殿下當(dāng)時便會告訴我,只是不想留到此時才說,若是我今夜沒有來此呢?”
“你向來好奇心重,若是一事未弄個清楚明白,想是會輾轉(zhuǎn)反側(cè)。”秦羽涅只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是最為合適不過的。
“殿下是拿準了我的性子?”刀鸑鷟微微偏過頭看向他,秀眉一挑。
“我絕不敢如此說,不過是自認識你之后,切身所感罷了。”秦羽涅輕笑,如是說。
刀鸑鷟這次卻是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那殿下今日想要告訴我的話,究竟是什么?”
“自你來南朝后發(fā)生的種種換作旁人的確難以承受,即便如你這般心智堅韌,也需要用很長的一段時間去接受這一切。”秦羽涅頓了頓,“你是否還記得那日在陵江邊對我說的話?”
“我記得,我說我要堂堂正正地正視我的身世,我要面對它,面對這天下,不再讓你們只是保護著我,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你們并肩而行。”刀鸑鷟回想起那日在陵江邊自己與秦羽涅的談話,擲地有聲地說到。
秦羽涅點點頭,“你身世顯赫,身份奇特,受常人不可承受之苦難,我想這便皆是天予你的考驗。”他看著她,鄭重而真摯,“如果你本就是以這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人,那便要學(xué)會讓自己的羽翼變得更加豐滿,去面對一切疾風(fēng)勁雨,振翅在穹蒼下翱翔。鸑鷟,這世道艱險,我只愿若有一日我再不能護你時,你能夠保護好自己,迎難而,對抗所有與你為敵的力量,永遠受著藍天庇佑,蒼生祝愿。”
刀鸑鷟靜靜地聽他說完這番話后,竟是紅了眼眶,溫?zé)岬臏I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只覺心中涌一股暖流,侵入四肢百骸。
她何德何能。
秦羽涅盼她做一只翱翔在穹蒼下的鳥兒,愿與她并肩而戰(zhàn)蘇辰砂則是對她事無巨細,百般呵護,愿在身后默默守護而她的王兄,這么多年一直都從未放棄尋找她。
她想不論她是否如同傳言中所說,是否真的是五鳳之一的守護者,能夠開啟玄天令。
從此刻起,她都愿意擔(dān)起這份責(zé)任。
她不能讓玄天令落入歹人之手,更不能助紂為虐,秦羽涅所言沒錯,她必須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如此,才能保護她所愛之人,保護這天下蒼生。
“殿下,我知道自我來到南朝后的這段時日里,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你可否一一告知與我?”
“好。”秦羽涅今日本就想要將現(xiàn)下這天下局勢的大致情況告訴她,“你自幼便與刀叔叔一同行走江湖,對這天下之事應(yīng)也是大致了解的。”
“沒錯,師傅曾向我說起過,對于這天下的國家與江湖中的門派我都有大致的了解。”刀鸑鷟回想起刀客影曾對她說過的話。
秦羽涅點點頭,“十五年前綺蘭與九幽圣教伙同南朝宮中細作聯(lián)手,四處征伐,滅荊漠,致蒼玄宮變,野心昭然若揭。”頓了頓,“你也知道,十五年前死了許多人,包括你的父王母后,也包括我與辰砂的家人。”說至此處,秦羽涅的星眸隱隱黯沉下去。
刀鸑鷟并未打斷他,只聽他繼續(xù)道:“你的王兄也是在多年后才復(fù)國振興,自那之后九幽圣教與綺蘭一直都在謀劃一統(tǒng)天下,想盡一切辦法要得到玄天令和五鳳的守護者,所以這也就是你為何會在北漠被他們所擄的原因。”
“那他們?yōu)楹我B師傅一同抓走?”刀鸑鷟至今不明其中原因,九幽圣教抓走了刀客影卻并未加害于他。
“九幽圣教的教主安永琰意圖將刀叔叔作為一枚棋子,來助他恢復(fù)身份。”
“恢復(fù)身份?”刀鸑鷟疑惑不解。
“他便是我失散多年的七皇弟。”秦羽涅眼中沒有焦距,不知看向何方。
“什么?”刀鸑鷟聽后難以置信,不竟驚呼出聲。
“起初我也是難以置信,但他的身份是真,不過回到南朝的目的卻......”秦羽涅雖未說完,但刀鸑鷟已經(jīng)明白了他后半句話。
“所以這些日子,宮中傳言說已尋到了失蹤多年的七皇子,卻是九幽圣教的教主?”
“沒錯。”秦羽涅站起身來,走向房頂邊緣,極目遠眺,“他與你初來南朝時被困的府邸主人刑部尚書云蒼闌同流合污,便是在萬欲司中也與綺蘭余孽暗中聯(lián)系,意欲染指皇位,一統(tǒng)天下。”
“次博義水患一事,也與九幽圣教和云蒼闌等人有關(guān),只是暫時無法將他們繩之以法。”秦羽涅闔雙目,將博義一事詳細過程都與刀鸑鷟敘述了一遍。
“那么殿下,現(xiàn)下不要安永琰揭穿,一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二則是為了以此來得到有利的消息,暗中防范,在于合適之機一舉將他們打盡?”刀鸑鷟問到。
“是。”
刀鸑鷟點點頭,“方才聽聞殿下說,初十便要去往博義監(jiān)工,我要與殿下一同前去。”
秦羽涅轉(zhuǎn)過身去,與她四目相對,良久,只聽他說:“好。”
他說了,要讓她成為羽翼豐滿的鳥兒,便不可一世都只是將她護在自己身后,她應(yīng)該面對的,何妨要畏懼。
“相信那日在千金坊時青洺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此次博義之事完工后,我或許還要去一趟臨安。”
“那日我聽青洺大哥說了,無妨,我與殿下同去便是。”
刀鸑鷟勾起唇角,展顏一笑,她與秦羽涅之間好似不需多言,他懂她。
“還有一事,我想你有權(quán)知曉。”秦羽涅話鋒一轉(zhuǎn)。
“什么事?”刀鸑鷟秀眉微蹙。
“玄天令。”頓了頓,“若真如傳言所說,你是這世唯一能夠開啟玄天令的人,那么你便有權(quán)知曉玄天令在何處。”
“殿下不怕我知道玄天令所在之處后,偷偷將其偷走,與歹人一同對付你們嗎?”刀鸑鷟故作深沉,玩笑到。
秦羽涅笑了出來,“你若是那樣的人,今日便沒有機會站在此處與我說話。”
刀鸑鷟從此話中聽出了秦羽涅平日里行事的果斷狠絕,嫉惡如仇,她不禁想,他這樣一個人,要如何在得知安永琰身份后還裝作與他兄友弟恭般相處下去,又是如何承受這多年未見的親弟一夕之間變作仇人的痛心。
“殿下。”她柔聲喚他。
不知為何,與她相談,心中竟有釋然之感,他心下了然,與她相視一笑。
“回去吧。”穹玄山莊夜里寒涼,刀鸑鷟身子本就不好,秦羽涅不忍她衣衫單薄在外太久。
“嗯。”她笑著答應(yīng)。
刀鸑鷟與秦羽涅一同施展輕功,飛身落在地面。
“殿下,那我便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刀鸑鷟噙著笑,言罷便要離開。
卻不想還未邁開步子,便被秦羽涅輕輕拉住白皙細瘦的手腕,秦羽涅將她的手腕圈在掌中,真的太瘦了。
刀鸑鷟轉(zhuǎn)過身看向他,兩人靜默著,相對無言。
“鸑鷟,那日我與含憂一同去探望她的爹娘。”
聽著秦羽涅清冷卻刻意低聲的嗓音,一字一句,刀鸑鷟只覺原本對于此事的煩悶感頃刻煙消云散,她沒有想過他會向自己提及此事,也不知為何他會這般對自己解釋。
但卻在聽見這句話時,云消雨霽,陰霾盡散。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但她卻難以控制這心緒。
但她只要一想到靳含憂那面對秦羽涅時癡情的面龐,她便再說不出話來。
她抽出手來,垂下眼眸,“殿下不必向我解釋的,王妃本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殿下不要誤會。”
她不待秦羽涅接話,只想盡快離開,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秦羽涅看著她的背影,劍眉微蹙,眸子里隱著淺淺的失落與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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