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驟起,窗欞殘暴地吹刮開來,發(fā)出“砰”地一聲巨響,驚擾了屋中的人,刀鸑鷟聞聲斂衣起身走至窗邊,朝著窗外四下張望,片刻的功夫便已經(jīng)被斜飛的雨水打濕了面龐,她趕忙伸手將窗欞合攏掩好。
秦羽涅的臥房外是寬廣空曠的演武場,四下并無植物草被,自然也聽不見雨打落葉的聲音,只有斷線的雨水串聯(lián)成珠子,從青檐上“滴答滴答”地落下。
雖然屋外風雨洶涌,但屋內(nèi)卻是一片安然,刀鸑鷟看著案幾上如豆的燭火,鵝黃的光亮映照在秦羽涅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他支著一只手撐住額角,雙眸微闔,端坐在案幾前。
如今漸漸入秋,天氣也不似之前那般炎熱,落雨時難免有些寒涼,但這般景象卻讓她心底生出一片暖融之意。
她順手將秦羽涅架上所掛的衣袍勾了一件,放輕步子走至他身邊,跪坐下來,細致地將衣袍為他披在身上。
秦羽涅的羽睫隨著火光微不可察地跳動著,冷如寒霜卻英氣逼人的面龐讓刀鸑鷟不禁看的癡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溫柔的撫摸過他的英俊的眉眼,她見過他太多模樣,卻不曾如同這般好好地看過他安眠時的睡顏。
就在刀鸑鷟的指尖剛要離開觸碰著秦羽你面頰的肌膚時,秦羽涅忽然在燭光下睜開了一雙墨瞳,明明若寒星般冷涼,卻聚起了整個浩瀚穹蒼中最耀眼的華光。
而刀鸑鷟來不及收回的手早已被他捉住,捏在了手中。
他執(zhí)起她的手放至唇邊,薄唇輕輕地貼了上去,刀鸑鷟不禁身子一顫,卻看見他的薄唇貼著自己的手指微微開合,因睡后略顯低沉的嗓音響起:“你的手怎么這樣涼?”
她只覺眼前有些模糊不清,就連秦羽涅所問都隱隱約約不能聽清,她腦海中現(xiàn)下便只剩下了秦羽涅緊貼著自己手指的那張薄唇,如此想著,連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的面頰正在漸漸被嫣紅之色侵占。
秦羽涅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她又在思索什么,只自顧地將她的手執(zhí)起包裹在自己寬厚的手掌之間,他身子骨好,即便冬日里也不覺寒冷,總是能夠?qū)嵩磦鬟f給刀鸑鷟的。
刀鸑鷟回過神時,便見到這樣一副景象,她并未掙脫開他,就這般與他靜坐在一起。
“屋外落雨,你今日便在我房中歇息吧。”
“可是”刀鸑鷟本想反駁,但話未出口,已經(jīng)被秦羽涅打斷。
“你無需顧慮。”秦羽涅握緊了她的手,“你就當是為了我留下來。”
他此言一出,刀鸑鷟即使再有千般理由,也說不出口來拒絕于他,于是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天色晚了,你到榻上去睡下吧。”頓了頓,“明日休沐,恰巧太后召我入宮,便帶你同去。”
“嗯。”刀鸑鷟想到明日便能見到云若初,不覺有幾分高興。
秦羽涅將她的手松開,“我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
沒有什么,比這樣的言語來的更讓刀鸑鷟安心,后來她在床榻上躺下后,便看見屏風另一邊隨著秦羽涅走動而擺動的衣角,而燭火逐漸悄然熄滅。
她闔上雙眸,很快便沉睡過去,一夜無夢,雨落至天明。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黑暗的幽夜之中隱藏著久不能散的怨氣與憎恨,無盡的惡似要裹挾整個天地,將人間變作地獄。
帝都鳳華,皇宮,玉華廊,千蓮池。
“娘娘”宮婢的哀嘆輕細而小心翼翼,不時地張望著四下的環(huán)境,注意著是否有人到來。
一角高貴華麗以金線繡邊的裙擺,往上能夠隱約瞧見金鳳的羽翅,被正在燃燒著的炙紅的火光映照著,仿佛要從火中沖破桎梏。
殷紅的蔻丹涂滿十指,捻起面前的元寶丟往灼灼的火堆之中,“昊兒你放心,母妃一定會給你報仇的!絕對不會讓你就這樣白白的死去!”
“母妃也不曾想到那云蒼闌竟有這般手段,表面上與我母子聯(lián)手,背地里竟與魔教勾結(jié),置你于死地!”
“母妃一定會想辦法讓云蒼闌血債血償?shù)模 被鸸庠谒b獰的面孔上躍動著,一口銀牙咬碎,即便是手刃云蒼闌怕是也難以消她心頭之恨。
“娘娘,快走吧,再不走一會兒被巡查的人看見就不好了。”宮婢出言提醒。
女人站起身來,毫無往日那端莊典雅,威風赫赫的模樣,她的身心此刻都疲累不堪,失去兒子的痛楚讓她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她有些踉蹌地向后跌了兩步,幸好被身旁的宮婢攙扶住了身子,“娘娘,保重身體要緊。”
“榮安,你過來。”女人揮開宮婢的手,將自己的心腹太監(jiān)喚至身邊,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將此信帶出宮,交到兄長手中,請他務必派人去截住洛清源。”
“是,娘娘,奴才這就去辦。”那太監(jiān)接過書信,隱身在黑夜之中,離開了玉華廊。
“娘娘,我們回去吧。”宮婢將所燒的東西處理干凈后,再次上前攙扶住女人,一手撐起傘來遮蔽住她,緩緩地離開千蓮池。
只是他們不曾知道的是,隱在千蓮池不遠處的一座假山之后,有幾雙眼睛親自目睹著這一切的發(fā)生。
“娘娘,我們怎么辦?”宮婢低聲詢問。
看著前面離開的皇后與她的宮婢,隱在假山后的女人驚恐地睜大雙眼,方才那些事實太過驚天動地,她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響。
待皇后他們一行人漸漸遠了,她才松了口氣,手從嘴巴上滑落,倚靠著山石,“去,去將榮安截住,一定要拿到他手里的信,將他暫時關(guān)起來。”
“是。”幾名太監(jiān)聽了吩咐后便齊齊站出,匆匆離開去追上榮安,而女人則有些脫力地靠著假山深深地吸氣。
“娘娘這是要幫慎王殿下?”宮婢甚為疑惑。
“本宮這是在幫自己。”女人平視前方,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狠戾起來,“皇后仗著自己統(tǒng)領六宮,表面上姐妹和睦,為人和善,實際上背地里卻是暗自謀劃,心狠手辣,在這后宮中猖獗多年,此次正是除掉她的好機會,也可為本宮的侄女報那一衣之仇。”
“娘娘果然英明。”
“本宮膝下無子,借這次的事情若是能夠除掉皇后,揭開真相,也算是助慎王殿下一臂之力,他日慎王若是登上帝位,想必會感念本宮今日的恩德。”女人的嘴角邊勾起一抹狡詐的笑。
“那娘娘可是要傾向慎王殿下這一頭?”
“本宮沒有那般大的野心,只想在這后宮中安穩(wěn)度日,慎王殿下的確是眾皇子中最好的選擇。”頓了頓,斂過衣袖,“走吧,回宮。”
那宮婢也不再多言,隨在女人身后,撐開竹骨傘,從另一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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