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不用說,自然是一陣殺豬般的嚎叫。
朱翊镠涕淚縱橫,一半是出于表演,一半是真痛,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聽見。
有那么一刻,張靜修甚至懷疑,潞王是不是李太后親生的。
不過轉念一想,竹鞭子抽人,只見血痕,不見血流,比起自己準備的倒刺鋼鞭,還是小巫見大巫。
而且抽的是小腿兒。
小腿兒上肉多,只是疼痛而已,根本碰不到筋骨。
這么一想,又覺得沒毛病,確定潞王不是路邊撿來的。
說實話,他的性格與處事作風,確實不招人待見。若是自己兒子,張靜修很負責任地告訴自己,絕對下得去手。
很有可能比這更狠,得綁起來用扁擔吊打,竹鞭子抽算個球?
這家伙,可惡啊!
但另一層面,潞王確實也有些可憐。
他不是太子,只是個親王。
親王是被許多人防范著的,不希望他的能力與才華蓋過皇儲太子或皇帝,尤其是政治方面。
“王”在宮中的身份地位本就尷尬,文皇帝之后更是對親王藩王加以嚴格的約束限制。
其實朱翊镠人一點兒都不笨,兩歲時便被封為“潞王”,自小就活在這種尷尬的身份地位中。
孩子都有叛逆的心理。
小時候還好一些,長大成熟也好,就是在十來歲到成年之間,表現得最為明顯、強烈。
加上李太后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大兒子萬歷皇帝身上,朱翊镠難免會有心理陰影:娘親更疼愛哥哥。
宮里又找不到其他同齡孩子與朱翊镠取樂玩耍,久而久之,他不叛逆才不正常呢。
囂張,是潞王!
可憐,亦是潞王啊!
想到這一層,張靜修對這家伙不禁抱有幾分同情。
雖然自己地位與潞王不能比,但自己童年充滿歡樂,不僅有五個哥哥陪伴,而且父親對自己何時動過手?
僅有的一次,還是不久前。
可父親剛舉起巴掌,自己便低頭躲過去了。
再看看潞王,李太后何止抽過他一次?抽他的時候,他只敢哭喊哪敢躲避逃跑啊?
在這方面,比起潞王,張靜修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哎!
人生如戲,可每個人只能演自己的戲,什么角色演什么戲。你演不了我,我也演不了你。
這都是命啊!
……
整整抽了三十鞭子。
李太后每抽一鞭子,張靜修心里都相應喊出一個數字。
抽完,朱翊镠的小腿上,多了三十條縱橫交錯的“光榮徽章”。
這次,李太后依然沒有心慈手軟。
抽完朱翊镠,立馬呵斥道:“去,接著跪,沒有娘親的吩咐,不許起來。”
說完,轉身走了。
朱翊镠咬著牙,再次跪下。
李太后一離開暖閣,張靜修頓時感覺壓力倍減,偷偷地用手碰了碰朱翊镠的袖子,然后指著他小腿上的鞭痕,再然后豎起大拇指,小聲贊道:“男兒本色,潞王是條真漢子!”
朱翊镠氣得直翻白眼。
張靜修又小聲解釋道:“別誤會,我可不是笑潞王,是真心點贊,哪條真漢子身上沒幾道傷疤?我頭上就有。”
從朱翊镠眼神里只能看出一個字:滾。
張靜修本心是想安慰幾句,結果討了個沒趣兒,只能閉嘴,像朱翊镠一樣挺直腰板,端正跪姿。
像是比賽似的。
兩名女官和兩名小內侍沒走,奉李太后之命在旁監督著。
跪了小半個時辰后。
張靜修發現根本不是潞王對手,他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額頭上冷汗直冒,不得不動來動去以緩解壓力;
反觀朱翊镠,盡管他受了三十竹鞭,可依然屹立不動。
練過就是不一樣啊!
又跪了兩刻。
張靜修實在受不住,感覺頭昏眼花,再次碰了碰朱翊镠,小聲問道:“還得跪多久?”
“遠著呢。”朱翊镠一個白眼過來,“這才哪兒到哪兒?”
“要暈倒。”
“暈倒?”朱翊镠頓時眸子一亮,沒心沒肺地道:“這個可以有,別誤會,本王給你真心點贊。”
你大爺!活學活用啊!
張靜修無語:“真事兒,我腦子痛。”
這會兒,與朱翊镠跪在同一起點上,也不稱“臣”了。
好在朱翊镠也不計較:“本王難道說假不成?你若暈倒,娘親指定慌張,那本王也不用跪了。”
“那還是算了,不能嚇著太后娘娘,我還能忍會兒。”
“娘親到底是怎么知道前天的事?”朱翊镠忽然道,“是不是你偷偷告密,想害本王?”
“冤枉啊!我若告密,又何苦冒天大的風險幫潞王撒謊?現在還害得一起罰跪。”
“也是。”朱翊镠點點頭,“可到底是誰泄露出去的?小忠子不知道銀票的事,四名內侍?他們有這個膽兒嗎?若真是,本王不扒了他們的皮?”
張靜修道:“宮中耳目眾多,太后娘娘又聰明睿智,她知道也不足為奇。”
“屁!”朱翊镠不以為然,“本王私自出宮,娘親知道,確實不足為奇,可銀票的事,有幾個人知道?不是本王身邊的人告發的,就是你身邊的人告發的。這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這么一問,張靜修心里一咯噔,好像知道的人還真不少:張喬松、小岳岳、小親親、大哥……
哎呀!大哥知道,回去一定會告訴父親知道,會不會是……
張靜修忽然覺得很有可能。
但,這個不能讓潞王看出來,所以張靜修信誓旦旦地回道:“也沒幾個人知道。潞王也看到了,當時我院子里不就一個弟子、一個長隨和一個丫頭嗎?他們三個哪敢告密?”
“嗯。”朱翊镠表示認同,喃喃地道,“他們對你確實挺衷心,比本王手下的狗腿子強一百倍。可,那會是誰呢?”
張靜修不想繼續糾纏此事,趕緊岔開:“這樣一直跪下去,午飯有著落嗎?早飯還沒吃呢。”
“懸。”朱翊镠經驗豐富地回了一個字。
“這次可是潞王坑的我哈,雖然不知道之前潞王為何說我坑你,今天過后,咱倆就算扯平了。”
“扯平可以,但以后本王沒銀子花,得找你要。”
這回輪到張靜修翻了個白眼,臥槽,沒銀子花找我要?我又不是你爹?憑什么?
“不同意拉倒,那本王以后……”
“好吧,好吧。”張靜修無奈答應,擺出一臉的委屈,“但能不能提兩個小要求?”
“說。”
“第一,以后別讓我給你背鍋,行不行?真心背不動,看看今天的下場,非但沒幫到潞王,你挨揍了,我也一道罰跪,還不知道太后娘娘一會兒追不追究。”
張靜修本想再加一句:犧牲一個,總比犧牲兩個強。但怕激起朱翊镠的怒氣,只好作罷。
“好,本王盡力。”
“第二,我想過了,即便給潞王銀子,不能一下子給那么多,就像今天,全被沒收,一次性不能超過一百兩。”
“一百兩?太少。”
“不少了,潞王,一百兩能買幾個水靈靈的小丫頭呢。你是潞王,平時又不缺銀子花。”
“三百兩。”朱翊镠坐地漲價。
“一人讓一步,兩百兩,多了沒有。”張靜修試著往下砍。瞧你潞王有時候也蠻可憐的,就當救濟救濟。
“成交。”朱翊镠一口答應。
張靜修忽然覺得,潞王好像也不是特別胡攪蠻纏哈!兩百塊錢兒,哦,不,兩百兩就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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