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循著李太后的目光望去。
本以為朱翊镠這家伙會答應的,不答應也不會明確拒絕嘛。本來就沒地兒可去,腦子又是一團漿糊,讓他想三天三夜,他也想不清楚能去哪兒能干什么。
這不等于好心收留他嗎?
雖然不像董嗣成那般走投無路,但若放他出宮,沒人拉一把,他指定比董嗣成還慘得多。
然而,這家伙不識好人心,眼神里竟寫著大大的“拒絕”,而且還是一臉鄙夷的神情。
張靜修忽然覺得,提議的時機還是不夠好,應該先讓朱翊镠出宮吃些苦頭,然后再去救濟他。
人只有吃過苦,才知道生活的不易。
才知道始終抱著一顆感恩的心。
像朱翊镠這廝,整天就知道胡思亂想,生活優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下過田地,鋤頭都不知道怎么扛,哪會知道外面世界其實有多辛酸!
所以,張靜修只是看了朱翊镠一眼,便將目光移開,不說話了。
無話可說。
覺得自己的心意到了,李太后也領會承情了,至于朱翊镠選不選擇,那是他的事兒,決不強求。
……
朱翊镠確實一頭黑線,本心是抗拒的,沒聽明白是一回事:什么番薯?什么馬鈴薯?
根本聞所未聞,像聽無字天書。
但更讓他生氣、不服氣是:為什么娘親總站在張靜修那邊?在他看來,張靜修分明就是在吹牛逼,娘親為什么仍然相信?難道就因為是張先生的兒子?
因此,朱翊镠望著李太后,選擇了沉默。
……
李太后玲瓏剔透,自己兒子想什么,她當然一眼即明,也沒多問什么,只是輕輕地道:“張靜修,本宮感謝你為潞王的事費心,但他確實不是這塊料,跟著你只會帶來麻煩,你回去吧。”
出牌出得真好!
簡直心有靈犀!
張靜修也是這樣想的:此刻不起身離去,等待何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難道還要留下來懇求朱翊镠這家伙不成?
本來就是在幫他。
若非看在李太后的面子上,若非指望將來或許能借借他的勢,誰稀罕與他這臭屎殼郎一起共事?
既然不領情,那就算了。
本少爺也是個有骨氣的人。
張靜修站起來,躬身行禮:“微臣告退!”
“去吧。”
李太后一抬手,然后沖朱翊镠道:“潞王,你也起來吧,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什么時候想好了,什么時候再來告訴娘親。但娘親還得提醒你一點:既然不領張靜修的情,那你以后莫再招惹他了,這個你能做到嗎?”
朱翊镠又一次選擇沉默。倒不是沒聽到李太后的問話,而是想著回去琢磨的事:只要自己沒想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計劃方案出來,那就意味著還得像關在籠子里的小鳥一樣沒有自由。
可是,自己真的想得出來嗎?腦子一片空白啊,想出來后又能像張靜修那樣得到娘親的認可嗎?娘親看待本王的目光可是與張靜修明顯不一樣啊!要不先答應,然后再……
朱翊镠思緒飛馳。
“怎么?做不到?”李太后在催促,她的目光變得銳利了。
此時,張靜修已經跨出了閣門。
忽然,聽到朱翊镠大聲叫喊道:“娘,孩兒愿意跟隨張靜修而去。”
張靜修不由得滯了一滯,但沒有回頭。
小樣兒,有本事硬一炷香時間給本少爺瞧瞧?自己沒本事,本少爺好心賞你一口飯吃,給你謀一條出路,你特么還假裝硬氣?哼!本少爺還不想陪你玩兒了呢。
“張靜修。”李太后隨即喊了一聲。
其實,她才是最著急的人。只是她沉得住氣,不像朱翊镠那樣表現在外。
先頭,張靜修偷偷給她寫信,她當時與馮保計議,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覺得可以一試。
今天出面,只是想觀察一下兒子出宮的決心和能給出的姿態。
朱翊镠決心倒是強烈。
但要是說姿態……哎,她這做娘的已經看出來了,兒子腦子里就是白紙一張,哪有什么方案計劃?
所以,當張靜修提議時,她是多么希望兒子答應,然后作出承諾與保證……然而,她又一次失望了。
兒子拿不出方案已是定數,偏偏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拒絕張靜修的好意。
別人或許看得不清,但李太后心知肚明。
上次兩位公主不過簡單提醒一句,張靜修便慪氣不吃東西,看得出來,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將他與潞王等同視之攪和在一起,他本就覺得委屈。這下他主動提出幫助,還被潞王藐視、拒絕……
毋庸置疑,張靜修從此肯定不會再提這一茬兒了,也就等于失去一個鍛煉兒子的機會。
忽然聽到兒子想通了似的喊“愿意”,李太后當然高興,立即讓張靜修回來,生怕錯失了這個機會。
畢竟,以兒子的脾氣和名聲,愿意幫他的人有幾個?宮里頭的人若不是沒辦法,看見他都直躲。
做娘親的,心里也不舒服啊!
可有什么辦法?要改變刻板印象,不是還得靠兒子自己嗎?別人也無法代勞。
……
張靜修重新回到暖閣坐下。
見兒子松口,李太后內心頗有幾分欣慰,好像破滅的希望又重燃似的:“張靜修,潞王答應與你一道去。”
然而,經歷了一去一回的張靜修,覺得還是將丑話說在前頭,這叫先說斷,后不亂。回道:“太后娘娘,恕臣直言,潞王殿下剛才滿臉的拒絕,想了半天才答應,現在他心里恐怕也十分糾結。若非真心與臣共事,臣擔心……”
“你是擔心他會胡來嗎?”李太后心切,快人快語。
張靜修也很坦誠,這個時候不能松口啊:“恕臣直言,是有這個擔心,畢竟是潞王殿下。”
李太后有心:“來,潞王,你在娘親面前表個態。”
朱翊镠看起來態度還是蠻誠懇的:“請娘親放心,孩兒不會胡來的,若娘親發現孩兒胡來,派人抓回宮里便是。真是這樣,孩兒從此絕口不提出宮一事。”
李太后望著張靜修,也希望張靜修表個態。
張靜修卻沒有說話,想著上一世的經歷,口上承諾不可靠啊,合同都不一定管用呢。他是潞王,在李太后面前當然說得好聽,可一旦離開李太后的視線,誰能想到他會不會胡來,聽不聽話呢?還是缺乏約束他的手段啊!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只需一個眼神,李太后便明白何意。
只見她起身,將墻上的竹鞭取下,遞到張靜修手中:“這是本宮的物事,今日便送給你,見鞭如見人。倘若潞王胡來,你也可以像本宮一樣抽他。他若敢反抗不依,本宮決不輕饒。”
“娘娘,這個……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是誠心幫助潞王,本宮何嘗不希望他學好?只要他聽話,無緣無故抽他作甚?”
“娘娘所言極是,那臣便收下了。”張靜修接過竹鞭,看了朱翊镠一眼,心想其實臣也有私心的,并非百分百誠心……
朱翊镠臉色一變,但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切,即便娘親送給你竹鞭,你張靜修拿在手里,與娘親拿在手里,能一樣嗎?哼,不信你真敢抽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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