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初登羅德蘭的時候,藍衣騎士就警告過:有一群暴徒,習慣化身為惡靈,進入別人的世界蠻取橫奪,最后殺死世界主,滿載人性與財寶而歸,這就是入侵。
奎恩還沉浸在那陰暗的氛圍里,說實話實在不太好受,就像千萬只蟲子在脊背上攀爬的觸感,又冷又麻。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四肢都麻木了,就這么僵硬地看著暴徒前來索自己的命。
那紅黑色的靈顯然在尋找他,這個水室,那個網格,往來間不遺余力,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將奎恩手刃。這是重名昭著的針刺騎士蔻克,徹徹底底的強盜,他豪取人性,兇名遠揚。
終于,在那個拐角,蔻克發現了手足無措的奎恩,就傻傻地站在那里。
蔻克狡黠地笑了,是一個愣頭青,看來這票要輕松許多。
他不言不語,提著刺劍與圓盾逼近奎恩,蔻克的武器不是普通的武器,其獨特處在于――
鏘!
蔻克突然動手,手中刺劍如出洞長蛇,一下子在奎恩身上鉆了好幾個窟窿眼。
疼痛,使得麻木感緩解,那個因為災害降臨而瑟瑟發抖的孩子稍微清醒了一些,直視他的苦難。
這次,蔻克再次出招,不過被奎恩用盾牌護住了身軀,他的第二輪攻擊落空,薄弱的針刺在盾面上有如蚊叮。這次接觸給了奎恩真實的感受:他面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惡徒罷了,并非牛鬼蛇神―他又積極起來了。
蔻克并不氣餒,這并不是他的最大殺招,只是開胃小菜,被消化了也無傷大雅。
他忽然放棄用武器進攻了,而是貼近奎恩的身體,封鎖住奎恩的手腳,使其無法有任何施展。他的盔甲上、刺劍上、圓盾上,各處都鉚有針刺,這些小零件蠻橫地撕扯著奎恩的皮肉,將他啃咬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
這就像有一只刺猬想要給你一個真誠的擁抱,他理所當然地,用力地,認真地擁你入懷,卻毫不顧忌你的疼痛,他只要自我滿足。
是的,入侵要的就是自我滿足。那份樂趣,那份血腥,那份勝利的成就感。
蔻克毫不讓步,他索性翻滾起來,渾身縮成一團,化身真正的刺猬怪物,去挑撥對手的筋肉。
奎恩忍受著確實的苦難,但說實話,在經受了數次粉身碎骨之后,這些小毛小刺也擺不上牌面。
他粗野地抓起刺猬怪物,朝下水道堅實的旁壁砸去,蔻克重重地反彈,狼狽地趴在地上。借此空隙,奎恩趕緊啜飲原素修復身體―蔻克的折磨計劃落空了。
這下就黔驢技窮了,蔻克屢試不爽的大殺器被破解,他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勝出了。
奎恩的氣勢又回漲上來,說到底,他只是被入侵的氛圍嚇到了,實質上還是兩個人的競爭。論武藝,現在的奎恩已經可以睥睨許多人了。
奎恩砍在惡靈的身上,手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松軟,而是確實的切割感。眼前的惡靈雖然是透明的投影,但也是一個確實存在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平凡的普通人,但在別人的世界里,他卻是一個惡棍。這一刀,并不委屈。
奎恩不留情面地又砍出一刀,鮮血,順著蔻克棱角分明的盔甲流出。那個殘暴的亡命徒現在真在亡命的路上,他左搖右晃,前挪后移,企圖躲過報復性的反擊,但奎恩緊咬不放,刀刀直指要害,任他怎樣翻滾側閃都躲不得。
咔擦!
奎恩劃下終結一刀,狼狽的紅靈僵住身軀,迅速潰散,帶著疼痛與屈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惡靈失敗了,奎恩成功守住了自己的世界。
但這不是旅途的終點,還遠遠不是。如果有朋友在場,奎恩還真想開幾杯美酒慶祝他坐懷不亂的老練精干,可是他孤身一人,在冷清的下水道獨樂樂未免太凄涼了些,他只好繼續前進。
水勢漸漲,這里是排泄系統的下半段,從不死城排輸下的廢水在這里集合,化作小溪,淌人腳踝。
越往里走,路邊的突起物就越多。那些立物吸引了奎恩的注意,那不是腐肉,而是幾具定形的人體雕塑:他們都堪堪維持著人形,除了從體內爆出的尖銳針刺,以及覆蓋在體表的深藍色水晶,其他都是正常的人體特征。這些雕像都露出驚愕的表情,張大著嘴似乎在恐慌大叫,擺著預備逃離的姿勢,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災星而沒有成功逃脫的樣子。
他們碰到了什么呢?
咕呱,咕呱!
身后傳來一陣動物原始的吐息身,特別像是夏天田地里的青蛙鼓噪。
奎恩轉身,小眼對大眼。
不過那其實不是眼睛,只是用來嚇唬敵人的擬態。那個怪物真正的眼鏡在這雙“大眼”之下,是晶晶的小星星,和鋸齒般的牙一起擠在它狹窄的臉上。總體看來,這只怪物就是一只變異的田蛙,頂著一雙蘋果般的“眼睛”,平靜地觀察著這個闖入它領域的人。
看到奎恩轉身,巨蛙立刻行動了:它跳躍起來,嘴邊吐息著黃色的氣霧,似乎要把奎恩撲倒,但被奎恩躲開了。
然而,不知何時,四面八方的地洞里涌現出了同樣的巨蛙,它們活躍地跳耀著,也不上前攻擊,只是靜靜地在嘴邊吐出黃色的氣霧,直到充滿整個水室。
當吸到這霧氣的時候,奎恩就感覺大事不妙,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凝固,有什么東西扼住了它的奔流,結痂般的水晶開始顯現在皮膚上,堅硬,針刺般的結晶從體內冒出來,還留有突破時沾上的血污。他難受極了,他透不過氣了,他得逃出去,他........他失去了意識。
..........
“嘿!醒醒!”有人在拍打奎恩的臉,朦朧中他重喚回意識,模模糊糊地睜開雙眼,一個山羊頭映入眼簾。
哦,不,不要誤會,那并不是一只惡魔,只是一個人戴著山羊頭套,看,他還戴眼鏡呢!
“呃......”奎恩呻吟著,他仿佛宿醉醒酒,頭昏腦脹。他在哪?巨蛙怎樣了?對了,血.........
奎恩低頭審視自己的軀體,那是一具雖然骯臟但沒有破損的形體,宛如新生。血液老老實實地在血管里流淌,并沒有什么尖利的針刺爆出,皮膚也正常,沒有長出堅硬的水晶,剛才見識的一切如夢如幻........這讓他的頭更疼了。
“別緊張,我已經用原素料理過你了。”山羊頭插話道,提醒了奎恩身邊還有一人,“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杰納的德納爾,算是.....做買賣的吧。我最喜歡珍奇異品,有的話可以賣給我喔。”
“這........是什么回事,我記得有一群巨蛙圍著我,然后......”奎恩指指身上的血污,那是戰斗過的痕跡,不過他記不得戰斗的過程了,比起和這位奇人做買賣,他更想知道自己在哪。
“喔,我想,你是碰到咒蛙了。很危險喔,它們突出的毒氣帶有詛咒,吸進去的人就會變成結晶雕像,生不如死,卻又死的透徹。一旦如此,即使你是不死人也不能擺脫,哪怕重生,詛咒也如蛆附骨,你需要解咒石才可以,那是轉移詛咒的器物。不巧,我這里沒有賣,我也很想補充我的庫存啊..........”
“那我怎么到這里來的?”奎恩趕緊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想你是自己殺出了重圍吧,看看你刀上的血。”奎恩順言而視,果然飛龍劍上沾著大塊的血漬,新鮮地嘀嗒著。“我一直坐在這里,就看著你從那端走過來,衣衫襤褸地,意識恍惚地撞到我懷里來了。身上還有被詛咒的特征,不過那詛咒沒有完成,一會自己就消了。”
好,一個問題解決了,該下一個問題了。
“那么,這里是哪兒?”奎恩重復著他問過最多次的問題。
不過這次山羊頭卻沒那么熱情了,他正襟危坐,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懸掛在身上的獎牌墻,刻薄地說:“咒蛙的情報就當是見面禮,不過接下來就沒有什么特別的了。”他再一次強調,“我是個做買賣的。”
這下奎恩明白了,又是那個套路,生意換情報。好在他此刻確實有所需,衣服爛了,身上還有掃蕩時得來的靈魂。
在售出一件鎖子甲和黑皮褲之后,山羊頭的嘴被撬開了:“這里是下水道的盡頭,看到我們身旁的這扇大門了嗎?這就是病村的門,看你的樣子,你是要去病村嗎?”
“是的。”
“喔,那可沒有那么容易,病村的鑰匙被吞了。”
“什么,被吞了?”
“而且是被一條龍吞了。”德納爾輕描淡寫地說著這駭人聽聞的消息,“要是想進去的話,就要屠龍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以你一人,恐怕有些吃力喔。”他誘導性地做了一個拉攏的動作,“不如,在我這里購置一些很棒的武器........”
“那條龍在哪?”奎恩不耐煩地打斷商人的推銷,他并不是沒有接觸過龍,甚至連惡魔都有所屠戮,所以有著自信。
“那兒。”德納爾利落地指著近旁的一個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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