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上有絕對的壞事嗎?
肯定是有的,試想,當你在遭遇最絕望,最險峻的境地時,世界的某一角,肯定有人擁有著比你更慘絕人寰的命運,所謂無奇不有,這樣的人是肯定存在的,所以也就有著最深程度的壞事了。
但是,倘若你在遭遇困境時,聯想到了這絕對的壞事:啊,有的人比我擁有更刻薄的命運,他依然頑強地生活著。你就會有不被壞事打倒的理由,有了榜樣。相比之下,你甚至會有些慶幸,感覺這是你的好運了。同樣的,任何人都能擁有這樣的思維,包括那個正在絕對的壞事里掙扎的朋友,他也可以假想出一個這樣的榜樣聊以慰藉,也可以因此而榮幸,有微小的幸福,但那樣的話就算不上是絕對的壞事了。
這真是一個難題,絕對的壞事不存在,只因為絕對的壞事存在。
但這里我們不談哲學,只是論證一下好運相對而生。
奎恩就交了一次好運。
他本是毫無期望地,心如死灰地在陰暗潮濕的下水城堡里行進著。他孤獨,疲憊,傷痕初愈,受夠了冷言瘋語,現在還要馬上和一條龍搏斗,他有點埋怨命運的意思,忽然醒悟他本不屈服于命運,磨難使他軟弱了,這亦是命運的魅力。
然后,他發現前方立柱前后有兩道亮閃閃的東西,這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沒有壓垮駱駝。
那是兩道召喚符印。
意外之喜降臨,奎恩的快樂暫時沖破軀殼,飄然欲仙。他趕緊啟動了這兩道符咒,顯示得是羅德雷克和索拉爾,他的老熟人。
“哦,我的朋友們!”隨著白色和金色的光環升起,奎恩激動地向兩個舒展的人影招呼。
羅德雷克輕浮地甩了甩手作為回應,索拉爾則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怎么會在這?!”這水道枯渠里實在太過寂寥,適應了一個人的修行,兩位幫手的出現顯得格格不入。
“那還用說,當然是做生意啊。”羅德雷克鼴鼠一樣地搓著手,比了一個錢的手勢,“這里可以撈到不少的靈魂和人性。”
“這里是旅途的難處。”索拉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有很多伙伴需要我的幫助。”
“這么說,你們都已經殺過那條龍了?在別的世界里?”奎恩殷切地想要知道詳情。
“別傻站著了,快點完事吧。”羅德雷克不耐煩地拐進側旁的樓梯,自顧自地走了。
索拉爾無奈地擺了擺手,無聲地尾隨其后,示意奎恩跟上。顯然他們已經合作過許多次了,輕車熟路。
下水殿堂的最底部是一個宏大的廣場,大得足以容下一座小山,想來應該就是那條龍的棲身處,但此時此刻龍卻不見蹤影,廣場上空無一物。上方的穹頂裂了一條縫,混濁的光就滲進這昏暗的地下場所,與之中和,變成了虛偽詭秘的光影,讓人不安,不知這是確實存在的陰影,還是龍族投下的陰影。所有的水流在這里集合,化作急流沖向設計好的出口,那是看不見深度的深淵巨口,水流從斷口跌落,變作垂涎的瀑布,盡情釋放于虛無。
羅德雷克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空氣中暗藏的流動變了,原本粘稠的空氣逐漸蒸騰,替換以腥臭的新流,地面開始小小的震顫,底下的某處開始涌動。
整個廣場與下方的連接就是污水的排出口。不知這是否是原來的設計,因為要憑人力挖這么深的坑洞,確實是神來之筆,把它理解為水力侵蝕倒還說得過去,但那切口未免太工整了些,并沒有水蝕的痕跡。
奎恩的注意集中于這條巨縫,產生了各種各樣的聯想,像水流傾貫而下一樣在腦內倒騰,他只是有預感這異變會從這排口揭曉,其余二位則摩拳擦掌,準備接下來的鏖戰。
出來了!
一只蛇首,從水后遲疑地探出,在神經質地環顧之后,它牽動整個軀體躍出。哦,天吶,這可真是個大家伙!
剛才說廣場容得下一座小山,但在這個大家伙的折騰下依然顫動地接近要崩潰,如此悠悠小天地,因為巨龍的出世而要泯滅。那歷經了千年風霜的巧妙設計,正在重量與蠻力之下戰栗,同樣戰栗的還有奎恩。
他對龍的認識還停留于海爾凱特的夭矯身姿,但和這個大家伙比,紅龍就是一只小蜥蜴,如此一來,奪下他的尾巴也不是什么可以吹噓的事跡了,反而讓人掩面,揶揄自己目光短淺。
那魔龍終于完整地爬出了水洞,展現出它的真面目:它的頭部已經變異,變成了一張暴食的嘴,尖利的牙齒漫卷著延伸到它的腹部,隨著呼吸起伏而不斷攪動;巨大的翼膜在身后舒展,仿佛支撐起天地,又遮蔽了投射下的慘淡亮光,這是魔頭現世;它的軀干緩慢爬行著,每踏出一步都是地動山搖,沒人知道它的力氣到底有多大,但從它的個頭就有所預算。
羅德雷克掏出了他的彎鉤劍,那是卡利姆的特產武器,可以繞過敵人盾牌的防御進行攻擊,是惡毒的兇器,可是這對小不點對魔龍有效嗎?
索拉爾擦拭著他圓盾上的太陽面容,那是他自己手工畫出來的產物,是信物,代表了太陽戰士純真而熱烈的信仰。但是他不是戰神,他只是戰神的小弟,真的可以扳倒魔頭嗎?
按照一個正常人的戰力分析,參考兩方的配置,無疑認為奎恩一隊完敗。但羅德蘭就是這樣的地方,命運的車輪逼迫著你向不可及的神魔挑戰,而你也會手握希望地將其打倒,至于其中有多少的失敗,多少的殞命,那都是成功路上的墊腳石,你只要毫不氣餒地殺過去就行了,因為你是不死人,這是你的特權,也是你的使命。
奎恩也對自己的戰力的存疑,面對龐然大物,他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但他明白其中理念,有些事非做不可。
“嘿!”臨上場前,索拉爾叫住了奎恩,“攻擊他的尾巴。”
說完這句話,巨龍就向他們沖鋒而來,他們也只得應對而去。
羅德雷克和索拉爾一前一后,二人毫無懼意,挺直地向著巨龍的頭部而去。
奎恩知道這是轉移火力的方法,二人正面應戰,巨龍就很難顧其項背了。他正按照指示,小跑著繞過巨龍的身軀,去攻打它的尾巴。
尾巴,尾巴。
奎恩看著手中的飛龍劍,忽然醒悟了,想來巨龍也是那種魔種,它的尾巴應該也是一把絕世神兵。
可是會有那么容易嗎?奎恩已經來到了巨龍的尾部,老實說,他有些發怵,如果紅龍的尾巴是修竹的話,巨龍的尾巴就是老橡樹,沒有合適的器具,短時間內是無法麻利地切下來的。
正面的交鋒已經開始了,索拉爾和羅德雷克在巨龍的迫近下節節敗退,但還在堅持。他們努力地在獠牙間砍殺,以避免自己被卷入龍腹。
不是猶豫的時候了,奎恩抽出飛龍劍,在粗糙的龍尾上拉鋸起來,巨龍的注意力在眼前的兩只獵物上,對于有人覬覦它的大粗尾巴毫不自知。
忽然,一陣亮眼的白光在巨龍身邊升起,魔龍的氣勢得以增加,揮爪的力度碎天裂地。
“該死,六眼傳道士!”羅德雷克聲嘶力竭地咒罵著,“你沒有解決掉他嗎?”
在廣場上方的城堡上,帶著六個眼飾的傳道士正在跳大神般地舞動,他揮舞手中法杖,湛藍色的光圈在腳底顯現,連接著他與巨龍,就和不死教堂里的一樣。
“我不知道,我之前迷路了..........”奎恩意識到自己犯了錯事,心中燒灼得涼涼。
“這是增幅魔法,快干掉他!”羅德雷克聲音嘶啞,他已經要守不住巨龍的攻勢了。
索拉爾凝出一道雷槍,朝著上方斜射而去,洞穿了六眼傳道士的胸膛,代價是他被巨龍絞進了獠牙里。
“索拉爾!”奎恩吃驚地叫著,他的戰神朋友就要被吃了。
索拉爾只是淡然地豎起大拇指,表示“你一定可以的”,就被吞進了龍腹,靈體消耗殆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搞快點,我可不想在你這里失手!”正面迎擊只剩下羅德雷克一人,他壓力驟增,身上也負傷無數,撐不了多時了。
“好,好的!”奎恩盡了最大的努力,飛龍劍已經鋸開了龍尾的大概,可以看見里面鮮紅的肉面和白管的骨根。
就在這時,巨龍終于察覺到了異樣,它動了,扇動巨翼騰飛而起,在空中調轉身位,首尾互換,它兇惡地撲向了奎恩,要和這個小偷算筆帳。
它離得那么近,就像呆在地震震源的中心一樣,煽動得奎恩想要吐血,但他不能,因為血腥氣的大嘴正對著他招展,他只能掩鼻逃跑。
“快跑!”羅德雷克嘶聲喊著,他盡力向龍頭這里飛奔,想要再一次牽制住龍。
巨龍當然不會就這樣任人宰割,只是它也不追奎恩,而是霸氣十足地沿直線踏進,方圓兩米內都是它的氣浪,不過這樣的攻擊顯然沒有目標,好像它并沒有發現奎恩的企圖,轉身只是為了搔癢一樣。
奎恩繞了一個大圓,躲過了龍息、龍爪、龍翼,重新來到了大尾巴根,經過魔龍方才自己的一番折騰,整個尾部已經脫落連絲了,奎恩砍上最后一刀,巨大的尾巴戛然而落,化作了一把巨斧。
羅德雷克用他的鉤劍插進巨龍的大嘴里,但這毫無作用,連一根魚刺的作用都不及,巨龍愜意地推著他走路,他感覺自己的脊椎就要被壓斷了。
忽然,龍大吼一聲,狂妄地張牙舞爪起來,羅德雷克竊喜,這是奎恩得手了,但他依然不能松懈,因為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一頭暴怒的龍。
那龍竭力地大吼,任意地拍抓,以緩解尾巴脫落的疼痛。羅德雷克首當其沖,大吼撕裂了他的耳膜,龍爪削去了他的肩膀,但他依然要堅持,鉤劍握不住了就用拳頭,他要堅持到最后,他還有任務在身。
龍張開大嘴,排擠著朝羅德雷克并攏。
到極限了嗎?
羅德雷克自嘲地笑笑,他生性放蕩,一次失敗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突然,巨龍停下了,它巨大的軀體轟然倒下,就像有人敲了他一悶棍一樣。事實也的確如此,奎恩氣喘吁吁地側立在龍嘴上,正中心插著一把粗質的大斧,他剛剛爬上了龍背,用巨龍的尾巴攪爛了它的頭腦。
羅德雷克松了一口氣,他虛弱地癱倒在地,靈體和巨龍的尸體一起飄零消散。
“合作愉快。”他輕聲留下這四個字,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巨龍的尸體也化水一般癟了下去,最后蒸發為透明的顆粒紛飛。
奎恩的腳邊掉下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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