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拱門進入殿堂內部的一剎那,世界收束了,盛大的光芒因為阻隔不再燦烈,而是專注地投射進這悠長的廊道。建筑內部的材體切割和結構組合都達到了極高的境地,只有羅德蘭最優秀的能工巧匠才能創作出這樣的作品。毫無修飾的素面門扉鑲嵌在平整的墻面里,遠處細長的立柱纏繞著螺旋的階梯,那是通往別的層次的通道。
奎恩打開了第一扇門,灰暗的房間里閃著溫暖的燭光,一股熟悉的氣息在召喚著奎恩,那就像家鄉的味道,篝火!奎恩找到了宮殿里的第一座篝火,而溫暖營地早有人捷足先登,他盤腿而坐,鐵桶頭注視著火焰,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索拉爾?”奎恩驚喜地輕喚。
“喔,是你啊。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和你直接碰面了呢。”索拉爾將頭轉過來,奎恩可以看見火焰的倒影在他的頭盔上面燃燒,“倘若你看到了我閃耀光芒的記號,就盡管召喚無妨,別客氣。我真的是和你一見如故,希望可以祝你一臂之力。”他還是說著同樣的臺詞,可是與以往的輕松愉悅不同,他的語調變得很莊重,仿佛是在做真摯的承諾。
“當然了,我們是朋友嘛。”奎恩也屈膝坐下,學索拉爾靜靜地看著跳躍的火光。
“是嗎?大家都說我是個怪人。搞不好你也是個相當怪的怪人,才會和我往來。”索拉爾親切地笑了起來,“哎呀,抱歉抱歉。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啦。哇哈哈哈.........”
二人交談甚歡時,突然一聲不和諧的輕咳插了進來,安娜斜靠在門口,調皮地說:“打擾二位先生的重聚了,但是可不可以讓我的徒弟盡快動身呢,事情還是越早辦完越好。”
“看來你的旅程比我的要忙碌許多呢。”索拉爾正襟危坐,在火光照射下露出剛毅鐵盔,儼然有戰神的氣勢,“去吧,你還有你的使命要完成。”
“那你多保重。”
“記得我的符咒,閃耀著金色光芒的。”
“沒問題。”
奎恩離開了,帶走了房間里的歡聲笑語,只留下火焰舒展身姿的噼啪聲,索拉爾又望著火光出神。從來沒有人理解他,人們都嘲笑他幼稚的幻想,起初他并不在意,但在歷練之后,他發現了理想與現實的巨大鴻溝,并為之迷茫,所以他來到亞諾爾隆德,葛溫大王的住處來尋找答案。旅途里唯一算得上伙伴的奎恩也來到了這里,無論如何,他都要幫助奎恩完成使命,這個朋友值得他如此付出。只是,這樣的作為只是鴻光一現,堪堪可以照亮房間的火苗,怎樣與太陽比肩呢?
索拉爾凝視著火焰,卻好像感覺墮入了極寒深淵。
..........
宮殿里的守衛主要是銀騎士,他們站立在各個冷僻的角落,冷不丁地就會沖出來給你致命一擊,但他們并不列隊,而是單人單崗,給人一種過五關斬六將的體驗。這些衛兵的裝束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令其聞風喪膽的黑騎士。只是他們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黑騎士霸道狂暴,如撞擊的攻城槌,銀騎士則迅捷靈敏,如躍進的破陣車。不過有安娜在,什么神兵天將都攔不住他,加具土命肆意切割,如入無人之境。
奎恩在各個房間里留下腳印,即使遲鈍如他也癡迷于王宮的華貴:絲滑的磚砌,雍容的垂燈,古樸的花器,精細的壁爐.........每一個組成部件的是完美的觀賞品,合并起來更是睥睨天下的大美。而房間里的內容,就更是多種多樣,有森嚴的武器陳列室,擺放著各式名器,一邊的墻面上掛滿龍頭,那是古代戰爭中的榮譽紀念;有寬宏盛大的禮拜堂,雖然長久無人問津已經有些破敗,但從殘存的經文里還可以感受到真主的神圣;還有一座金庫,里面堆滿了各式金銀財寶,奎恩撿起一枚金幣,其上主神洛伊德環繞著白色光環普道,他又撿起一枚銀幣,騎士王倫德爾的側臉在上面熠熠閃光,若是生在人世里,這間屋子會讓幾代人都樂得叮當響的;奎恩經過一間寢室,淡淡的熏香依然彌漫在空氣中,絲滑柔順的床面讓人想一睡了之,典雅絢麗的油畫掛滿墻壁,是諸位神像和神域美景,奇異特產的果蔬爛在了皿盤里,沒人處理,形象詮釋人走茶涼;奎恩更是找到了一處地牢式的密室,里面拴鐐著一副哈維爾鎧甲,奎恩沒有頭緒,這是古時候的秘密了,哈維爾戰士因某種原因遭到迫害........
可以說,奎恩逛遍了整個王室,任何人都會在這份奢華里亂了分寸,但奎恩不會,他現在有點心慌,安娜和他走散了。
前面似乎有個人影,奎恩心頭一緊,快步走了上去。
但那不是安娜,而是一個渾圓的洋蔥,他正雙手環胸,沉吟不斷:“嗯........嗯.......該怎么做啊.......”
杰克麥亞直到奎恩走到他面前才驚醒過來:“喔,是你啊!看來你也和我一樣,被那些銀騎士追到這邊來是吧?不要不好意思啦,我也是一樣,去硬拼的才是笨蛋。我想到一個好辦法,我們合作吧!”仿佛是夢囈一般,他自顧自地說了這些。
奎恩還在那云里霧里呢,杰克麥亞就又進入了沉思模式,嘴里嘟囔著:“怎么做呢......還要再三人,不,五個人才夠吧.......嗯.......真是煩人啊.......”
奎恩習慣了這個洋蔥頭的脫線,他看著杰克麥亞面前的房門,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它。
這是一間寢室,裝修風格和王宮里的其他大同小異。在開門的一剎那,躲在門扉陰影下的銀騎士就行動了,他手舉劍盾,大跨步地刺向奎恩。在驚懼之中,奎恩下意識地拔出鳴神與之交鋒,雷霆纏繞著刀鋒滋滋作響,仿佛狂蛇亂世,但因為古時獵龍的需求,銀騎士的武器也是附有雷電的,弧電繚繞著長劍熠熠閃光,如同狂龍降生,兩把武器碰撞,好似雨云絞卷,一放一收之間氣象萬千,短暫相接卻是變數無數,奎恩屈身向前,銀騎士一個流利的轉身,后旋踢關上了房門,奎恩被關住了。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不再流動,殺氣使空氣凝滯,但這殺氣并不止一股,奎恩回頭,背后的床簾后還側立著兩位銀騎士。三人以三角之勢將奎恩圍住,這是訓練有素的殺陣,奎恩就像被誘捕進入陷阱的獵物一樣,岌岌可危。
側盾,舉劍,縱列,銀騎士動作整齊劃一,嚴密如立鏡倒影,毫無破綻,殺陣有三步:圍、立、破,這是第二步,完成好攻擊的預備,蓄養出絕殺一擊。
奎恩密汗蒙額,三根絕命鋼絲已經將他困住,稍一靠攏就會將他絞殺,他屏氣凝神,等待著扣動扳機的一刻。
死神之弦已劃開最大,釋放時惡鬼哭嘯!三位戰士同時出劍,從三角點直線突進,劍氣交錯成一個內嵌的三角。但這還沒有結束,內三角成型后,三點又同時旋刃,以尖為基點各畫扇形,展開三塊弧線領域重疊,這是天衣無縫的圍殺,任你是三頭六臂還是銅墻鐵壁都無濟于事,這招無懈可擊,唯一的活口只在―下位!
奎恩此刻正位于下位,倒不是他造化高深,看破了殺陣,而是在有限的活動范圍內,他唯一的規避動作只有翻滾,在屈身彎腰的時刻,刀幕已經占領了他的頭頂,他只好繼續蹲著,誤打誤撞地進入了唯一的活門。但銀騎士的本事可不止于此,其中一位踢開奎恩,將他逼出安全區,三只銀騎士本該交錯的身姿回旋,架住奎恩,妄圖絞殺他。
但三個人靠得太近了,這給了奎恩反擊的機會,咒術之火在手里凝聚,來不及操縱就炸裂開,這就是奎恩要的效果,綻放開的氣浪和高溫將齊心協力的三人隔開。奎恩抓住落單的一只,火焰投射在他的臉龐上,隨之以鳴神貫穿,銀騎士倒下了。
剩下的兩只擺正架勢,再次架起長劍。他們見怪不怪了,在古代的戰爭里,古龍會咆哮著將戰友粉碎,噴吐龍息沖散陣型,他們要習慣在戰損的情況下重整旗鼓。
交鋒再次開始,兩名銀騎士分左右夾攻,在奎恩的盾牌上激烈碰撞。其實個體銀騎士并不難對付,他們接受過規整的訓練,這造就了陣法的協調,但也導致了戰法的單調。銀騎士的主劍法只有簡單幾招,三連揮砍加一個大弧度斜砍,隨后轉身調整身姿,再次循環,只要摸清其中規律,就有空隙可尋。但現在是兩個人的夾擊,需要制造一對一的情況,而且要速殺。
奎恩腦內快速運轉,一套連招自然生成,那都是他切身感受過的招式。
紅蓮火焰爆發,急促的熱潮在盾牌后閃耀,奎恩用余力蓄出一個火球,目的是為了分開銀騎士,這是他剛才那招爆焰的精練版,更強力,更有效。銀騎士的甲胄優秀,高溫滲不進,但熱沖擊足以晃動他們的身形。
奎恩水到渠成地轉身,這是他學自銀騎士的轉乘動作,銀騎士還困擾于熱浪的波動中,絲毫沒有架勢防御,奎恩手起刀落,凌厲雷電劃出一個之字,這是安娜向他展示的東方刀法,銀騎士身首異處。
最后一只已不成氣候,但仍負隅頑抗,不過面對進步非凡的奎恩,結局已定。
片刻之后,奎恩重新打開了房門,而洋蔥騎士依然在那里盤算。
“嘿!”奎恩大聲地招呼。
洋蔥騎士又一次驚醒了,不過從奎恩身上的戰斗痕跡以及敞開的房門,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么:“你全身而退了?不會吧,你打倒那些家伙了?還真是蠻干啊........不過也幫了我,我卡塔麗納的杰克麥亞,在此向你道謝。”他掏出一枚袖珍的戒指,“這是我的心意,請你收下吧。但是我有點擔心你,你太亂來了,雖然說平安就好,但有時也可以等我相出辦法再行動啊。”
奎恩無言,倘若讓杰克麥亞想出辦法,那么烏鴉都可能喝完了水。他接過那枚小戒指,一串古樸的咒文中鑲嵌著一塊紅寶石,看起來就是貴重的飾品,但奎恩知道卡塔麗納騎士注重尊嚴,就道謝著收下了。
“好了。”杰克麥亞抖擻精神,“我也該繼續我的旅程了,朋友啊,多多保重,不要再亂來了,期待之后與你的重逢。”
奎恩與之道別,他誤入殺陣,為杰克麥亞清掃了障礙,現在,他要繼續自己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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