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漿在腳邊翻騰,但迅速萎縮,它越不上行者的跟膝,只能化作一攤軟爛獨自安頓。
奎恩踏著火海在奔跑。
他已經步入伊扎里斯的深處,身下的巖漿湖泛濫成災,粗壯的枝干穿插在熔巖中卻不焚盡,在火面上安托起殘存的廟宇。樹枝揚起,支起棚頂,火焰怪物棲息于其下,那是恐龍一樣的駭獸,卻只有半個身子,看不見頭腦。
可是依然可怖,這些怪物會追殺侵入者,如果慢上幾分,就會被它的大腳掌拍進焰海,萬劫不復。
所幸奎恩還是躲過它們的腳步,進入了內都。在這里,巖漿退卻,歷經風雨的古老建筑與無縫不入的樹干糾纏在一起,如此自然地勾勒出殘破廢都的形象,讓人仿佛置身于哪次戰爭后的古跡,美好生活的殘影與破壞的暴虐混合沖擊,讓人說不出什么滋味。
啊,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了,又出現了新的敵人。那是滾筒一般的生物,鼓起的眼球在灰土般的身體上閃爍,它生有章魚般的大腦袋和觸手,最惡心的是,從上方看去,它的里面居然是中空的,邊緣長有回旋的鋸齒。若是被它抓住,一定會被掀翻到身體里,任由鋸牙宰割吧。
真是太惡心了!這伊扎里斯的混沌!
奎恩一邊斬殺,一邊咒罵著,他在錯綜復雜的遺跡里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一個地方,那里的磚石很脆弱,經受不住奎恩的體重,坍塌了。
哦,該死,這可真疼!
奎恩利落地摔在了碎石之上,掙扎著想要重新站起。
可他卻發現,他的旁邊站立著另一個身影,那圓滾滾的身體正一搖一晃地打盹呢。
杰克麥亞!
“嗯.......喔!是你啊,抱歉。我也真是的,想到出神,居然打起瞌睡來了,這地方實在太暖和了.......那,有什么事嗎?不,不用說我也知道。你被那些怪物困住了對吧?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樣.......”
奎恩順著他的話往下看,缺口之下是一片朦朧的毒沼,里面棲息著數頭剛才的章魚怪物,完全擋住了去路。按照洋蔥騎士的話,那里就是唯一的出路,真是讓人為難......
洋蔥騎士看了看沉思的奎恩,又望了望下方丑惡的怪物,終于下定了決心:
.......話說回來,你實在是幫了我太多忙了.......時機說不定成熟了.....
“這樣吧,我等等會突擊那些怪物,你就趁機快逃吧。別在意,你幫了我太多了,我不在這兒展現一下卡塔麗納騎士的實力,可就太丟臉了。”
“什么?!”奎恩被他的話語嚇到了。
“上啦,動作快!”但杰克麥亞已經沖下去了,“哇――――!喝呀!來吧,我在這兒,你們這些怪物!去死吧!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卡塔麗納的杰克麥亞!”他怒吼著,向敵人揮出手中巨劍。
等等,杰克麥亞,一個人太危險了!
奎恩也連忙跟了下去。
混沌怪物被吸引了注意,它們揮舞著爪牙觸手,靠過來了。
一共有五只,把兩人圍得密不透風。
杰克麥亞仍不在意這危險,他沉浸在自己的戰意里,他高吼著舉起手中劍,擲地有聲地劈砍下來,一只怪物的觸手被砍為兩截,怏怏地退下了。
來呀!
狂熱的騎士化身不知疲憊的戰神,手中巨劍仿佛沒有重量地輕揮起舞,而劍的末端卻像敲地的鋤頭,每一次擊打都能在敵人身上犁開一道缺口。杰克麥亞像陀螺一樣旋轉,擊退了一只又一只怪物。
相比之下,奎恩的太刀用來對付這些手長頭方的怪物便有些吃力了,它的雷電足以劃破混沌怪物濕黏粗糙的表面,但攻擊的距離也足以讓奎恩被觸手絞殺。所以奎恩很謹慎地與之保持距離,伺機而動,反倒是杰克麥亞一直在追趕被擊退的敵人,已經沖到了腹地處,這很危險。
喝!
洋蔥騎士再一次舉劍,卻發現怪物的身形已經限制了周圍的空間,他沒有施展的余地了。
一只怪物抓住了這個瞬間,發動奇襲,靈活的觸手纏上了騎士的腳腕,將他倒立著舉起。
杰克麥亞屬于失重狀態,手舞足蹈地掙扎著,看起來卻像一只馬上就要入鍋還頑抗的洋蔥。
“住手,你這混球!”
但混沌怪物還是把他吞了下去,在腦袋里的鋸齒漩渦中,杰克麥亞隨著蠕動快速旋轉著,正是一個消化的過程。
“喔....喔......好暈,放我出去!”杰克麥亞仿佛夢囈般地口齒模糊。
這下危險了,必須要把洋蔥騎士救出來!
好在騎士的落敗吸引了其他怪物,給奎恩提供了反擊的機會。
手中火焰醞釀燃燒,奎恩蹲伏于地上,怪物們仍孜孜不倦地朝洋蔥靠攏,杰克麥亞在怒吼著掙扎。
沒人在意奎恩,但是,這再好不過了。
火焰風暴!
沖天的火柱如密林般樹起,照亮了整個毒潭,火焰,高溫,無處可逃地從地面蹦出,這里變成了碳烤章魚的現場。
章魚怪物在火焰中抽搐,伺逃,嚎叫,都抵不過咒焰的殺戮,最終紛紛虛化,變成了灰燼。
洋蔥騎士從半空中跌落,依然如同夢游般地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只有等狠狠摔在了泥潭之中,才恍然初醒,疑惑地東張西望,奎恩連忙將他扶起。
在明白事情的實況之后,杰克麥亞顯然有些沮喪,他本是就想報答奎恩多次的恩情,死不足惜,可是就連這最堅決的一次冒險也被奎恩在緊要關頭救了下來,他真的泄氣了。
“呼......呼......到頭來,反而是你幫了我......不過真是太好了......我有點累了......我想小睡一下。別擔心,我哪都可以睡,這可是我的特技啊.......馬上就可以恢復......”滾圓的洋蔥騎士在奎恩的幫助下重新站起,氣喘吁吁,他重新站定,雙手插胸,漸入酣睡。
喂,真的沒問題嗎........這里可是.......毒沼啊..........咦,睡著了嗎?
杰克麥亞發出熟睡的鼾聲,無論奎恩做何都無法將他喚醒。
也許是真的累了吧......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么.......
最后,奎恩只好這樣安慰自己,在腳邊留下了一大串苔蘚球,尋找出路離開了。
但是說實話,廢都內部真的四通八達,奎恩在毒沼與橫渠間來回穿梭,如無頭蒼蠅,樹干,缺口,階梯,最后是一條陰暗的甬道。
這里,是哪兒?
奎恩謹慎地邁步,卻被腳邊的動靜嚇了一跳。
啊,是蟲子啊。
腳邊跳躍著幾只赤紅的肥蟲,雖然印象有些模糊,但奎恩還是辨認出來了,是太陽蟲,安娜用來照明的器具。
突然,在蟲子的起涌之處,響起了金屬摩擦的聲音,一個人影緩緩站起,而蟲子從他身旁匆忙趕路,就像在逃難一樣。
那是――索拉爾!
聲音的來源正是太陽戰士,他戴著太陽蟲,利落地從樹根之后繞了過來。
“嘿,老朋友,你擊倒溫床了嗎?”奎恩親切地和他等著招呼。
但是下一刻,索拉爾就舉起武器將奎恩斜腰砍翻。
什........什么?怎么了?
奎恩才注意到索拉爾的動作刻板而僵硬,像被控制了一樣,而頭上的太陽蟲也沒有發光。
腦中驀然想起安娜的話:
“太陽蟲在假死的時候是照明的良器,不過在活著的時候有寄生生物大腦的習性,要當心哦。”
不會吧.......
又一劍襲來!奎恩連忙翻滾著躲開了,流淌的血液在地上劃開驚心動魄的痕跡,正如奎恩震顫的內心。
“喔......喔......喔......”索拉爾輕聲叫喚著。
什么?奎恩驚恐地看著奇怪的老友。
“終于,終于得到了!我得到啦........我不是什么好騙的傻子.....我的.......我的太陽,我就是太陽......成功了......我辦到了......怎么樣........我辦到啦.....”索拉爾說著欣喜的胡言亂語。
啊......原來是這樣啊....
我太依靠你了,卻忘記從一開始,你就是一個尋找依靠的人啊。
索拉爾胡亂劈砍著,對著看不見的對象發泄,一時欣喜若狂,一會又罵罵咧咧。
我一直想要你知道,其實,你已經是我的太陽了。
可是,這對你來說又有什么幫助呢。
是我太遲鈍了,如果我能更敏銳些,如果我能再成熟些.......那樣,我是不是就能成為你的太陽呢?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
我真是自私啊,只顧著沐浴你的光輝,卻忽略了你也有燃燒的極限。
在眾人背離的情況下堅持一件事,很辛苦吧?我沒有那樣的感同身受,但你的苦難我都看在眼里。
你不是傻子,你是,我的朋友。
奎恩一把抱住發狂的索拉爾,力大如牛的戰士歇斯底里地掙扎,險些讓人抓不住,手中刀劍也不放松,在奎恩背上留下道道痕跡,可奎恩就是不放手。
甬道間,一位魁梧的戰士在胡鬧,仿佛是在別扭的孩童;一旁的劍士留下懺悔的眼淚,只是緊緊抱著,像是于心不忍的大人。
但事實顛倒了,劍士是在戰士的呵護下長大的,如同陽光下的萬物。
當太陽墜落,凡人只有哭泣,這也是他無法解救太陽的原因。
咔嚓!
一聲細微的入肉聲,鳴神平穩地插進了索拉爾的軀體。
至少,讓我給你最后一道光,解放吧,我的朋友。
刀身附帶的雷電快速傳遞,索拉爾停止了動作,他的形體已經被破壞了,連帶著頭上的太陽蟲也一起消滅,索拉爾轟然倒下。
奎恩抱著那具徹底沒了聲息,發聲大哭,邊旁的蟲子不懂世故,自顧自地跳著。
久之,孤身的劍士恢復了決心,他啜泣著埋葬自己的朋友。
原來,你是靠這樣的裝備走到了現在呀,真是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一座簡陋的墳出現在了甬道,旁邊側立著一面圓盾,上面是一只手畫的太陽臉,詭異而有活力。
我的太陽,埋葬于此。
事畢,奎恩舉起刀刃,對著腳邊的蟲子狠狠插了下去。
........
許久之后,奎恩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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