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恩走進了那個通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造型別致的拱廊,以及飄渺傳來的男孩的聲音:
“愚昧之徒,居然敢玷污大王的墓。吾以葛溫德林之名立誓,絕不寬恕!”
眼前的拱廊閃起耀光,驟然延長,仿佛是折疊卡一樣被拉伸,連帶著光聯結到遠方。
一個瘦削的身影在走廊的中心突然出現,就處在遠去的耀光中心,顯得有些神明的格調。
但這個身影也確實有些詭譎,一張精致的臉龐被龐大的太陽形王冠擋住大半,在顯示莊嚴時又涵帶稚嫩;雖然是男聲卻穿著典雅的白紗裙,在光的軌跡中月影婆娑;從裙擺下伸出的不是腿腳而是交纏悉索的蛇首,倘若蛇代表著成不了龍的遺憾,也許被這樣的意象支撐著的太陽王冠代表的便是成不了太陽的影吧。
很奇怪,這樣安靜秀美的軀體總讓奎恩認為他是一個女孩,但口中談吐出的義正言辭之話語卻表明他不過是個少年罷了,如此反差,倒也讓人覺得有些可愛。這種陰柔與光明同存的感受,讓人切實明白了他的名號――
暗影太陽葛溫德林!
不會有錯了,就是他,那個制造騙局的人就站在奎恩面前。
雖然心有殺機,但奎恩也十分謹慎,畢竟對方坐擁著神明的稱呼,連他的仆從都差點了結自己,遇見真主就更要謹慎。
先試著接近。
但是......咦?
每當奎恩向他跑去時,葛溫德林就會舉起手中魔杖施展法術,在一輪光暈包圍后傳送到更遠處,奎恩與他之間的距離始終縮短不了。
這個走廊是擁有無限重復的長度嗎?奎恩一邊追趕一邊這樣想著。墻壁邊大方的支柱在荒涼的光照下留下整齊的倒影,不斷重復后好像變成壓縮的階梯,奎恩在疊影上奔跑,仿佛就是攀登一般,遠方的葛溫德林是他遙不可及的峰頂。
可惡,又是他的幻象嗎,這個擅長玩弄欺騙的神!
葛溫德林又一次舉起了法杖,但這一次他沒有傳送,而是凝聚出了一發靈魂巨箭,朝奎恩疾射而來!
呀!
奎恩急忙翻滾躲避,魔法攻擊貼著他的側身飛走了。
好險,但是,因為這次葛溫德林的停頓以及奎恩的閃躲,二人的距離拉近了。
去死吧!
奎恩抽出武器,狠狠地劈砍在那瘦削的身體上。
葛溫德林發出一聲悶哼,再次舉起法杖,在奎恩揮出下一刀前遠離了。
戰斗在繼續,二人依然在這看似無盡的走廊里移動。
但是漸漸的,奎恩已經掌握了葛溫德林的攻擊方式,他只是在不斷拉開距離的同時用魔法或者弩箭消耗,本身并沒有什么武值,而當他攻擊的停當,便是縮短距離的最好時機!
這已經是砍下的第三刀,葛溫德林搖搖欲墜。
他已經攔不住這個戰狂了,不知怎么的,承受著傷痛,眼前的一切朦朧又清晰起來,聽到了過去的聲音:
“你看,你看,小王子的腳.......”
“啊,為什么會那樣,明明大王子和公主都那么俊美,可是小王子.......”
“你說,會不會是陛下又和別人.......”
“噓!話不能亂說的啊!小心腦袋!”
葛溫德林小心地用石子擺放出他新學的陣法,遠處新來看護的宮女說著以為無人聽見的悄悄話,但他全部聽見了,可他不在意,不是第一批宮女是這樣的了,不過現在的他很開心,因為王兄答應下一次帶他出獵。
他細軟的蛇足在石地上摩擦,很疼,他連滾帶爬地去找合適的石頭。他的腿不適合行走,但父王不許宮女攙扶他,只是叫遠遠看管著。但他很開心,王兄下一次要帶他出去玩了。
“你看看他走路的樣子......”
宮女還在調侃,小葛溫德林仍然在爬,他要找到陣法的最后一個石頭,這是一個幻影陣法,完成后可以變成一條小龍的幻影,王兄最喜歡龍了。
啊,找到了,在那里。
稍微站起來拿吧。
小葛溫德林鼓足了勁,卯硬著蛇足挺起,突然,細嫩的蛇皮被尖石劃破,刺銳的疼痛感使他一下失衡,重重地摔在了石地上。
“啊,王子殿下!”遠處的宮女紛紛發出驚呼,前來探看。
小王子的視角在剎那傾覆,看得見明朗的天和撕裂的石地,以及宮女們急促逼近的腳步,眼睛一開一合,黑暗仿佛就在給世界刷新。他的傷口好像流血了,但他依然很開心,他馬上就可以出去玩了。
..........
“小王子殿下,還未痊愈嗎?”
“沒辦法,看他那孱弱的模樣便是個病秧子。”
“也不是呢,只是聽說他已經好了,現在在瘋狂研究魔法呢。”
“哎呀,難道他也要和那個變態公爵一樣.......”
“你們別說了,這孩子沒你們想的那么壞!”
“哦,艾米,你那么喜歡這個孩子啊,那你去照顧他吧!”
名為艾米的宮女被其他人推進了房間,驚慌地東張西望,只看見小葛溫德林在攤開的一大堆書間研讀。
艾米連忙行禮:“殿.....殿下.....”
“不是說了嗎,不允許任何人進我房間。”小葛溫德林輕輕地說。
“可是您已經很久沒有用餐了。”
“有什么關系呢,你也和他們一樣認為我是個廢物吧,所以才來可憐我。”小王子低垂著頭閱覽書籍,明明痛徹心扉,卻故作云淡風輕,“我沒關系的,請你出去吧,記得把門帶上。”
“不是哦,”安米溫柔地從懷里堆疊出什么東西,“我覺得小王子殿下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小王子抬起頭,艾米堆疊出的是他只差一步的法陣,小龍幻影。
一種熾熱的情感流過他的心膛,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他迷茫地看著宮女,而宮女只是向他微笑。
“等等,你.........留下吧.....”小王子突然感覺心情沒有那么糟糕了。
自此,艾米成了小王子的專屬仆從,卻也是他少數的朋友之一。
.........
“殿下一直在刻苦研究魔法呢。”侍立在一旁的艾米看著葛溫德林翻閱著越來越厚的典籍,如此說道。
“是啊,我沒有王兄那樣的體魄,鍛煉不出武體,只能靠魔法彌補自己了。”葛溫德林起身換取書籍,他的蛇足已經逐漸成熟,可以基本行走了。
“聽說,殿下似乎在籌劃教派呢。”
“........父王,王姊,王兄都是太陽,而我只能被藏在陰影中。但我也想明白了,這并不是什么壞事,有光就有影,影會讓光芒更加耀眼,我要作為暗影太陽成為他們的背后支柱,為此將要成立暗月之劍,伐盡逆神賊敵!”葛溫德林振臂一呼,明明是童稚之年但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但安米沒有笑。
“很棒的理想,殿下一定可以實現的。”她認真地說道。
“啊,提到這個,”葛溫德林開始在身上搗鼓著什么,臉上漸漸泛起紅暈來,他掏出了一枚戒指,“這是制作出來的第一個暗月司祭指環,我的朋友,我邀請你成為暗月之教的第一個司祭。”
“這是我的榮幸,殿下,我會好好珍惜的。”艾米接過,如獲至寶地收起。
........
啊,我為什么會想起這些.......
艾米,我好像已經好久沒去地下墓地給你掃墓了,原諒我,王城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不過,也許,我馬上就要去陪你了。
突然,葛溫德林眼前的景象又一變,轉化為一個偉岸的身影,從前的印象與聲音再次襲來。
父親........
“父親,為什么我和哥哥姐姐不一樣?”
.........
“父親大人,為什么我不能和王兄一起出去打獵.......是.....是我摔倒惹你生氣了嗎?我保證不會了!我會聽話的.....父親.....求求你.......父親大人”
...........
“父王,為什么要給我穿裙子?”
...........
“父王,王兄不回來了嗎,他為什么要走?”
............
印象中的葛溫沉默不語,轉身離開了,是的,連他也離開了。
“父王.......為什么要走......”
接二連三的,眾神都離開了,只留下葛溫德林一個。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走了?只拋下我一個?
........
最后一刀終于砍下,葛溫德林被從幻影中解放,倒下前,他看著奎恩,那是一個野獸般粗野的家伙,卻也閃著父王一樣的光。
這樣的家伙,真是可怕啊......
“生于黑暗的無禮之徒啊.......汝將永世受詛......”他如此咒罵著,化為了靈魂的灰燼。
葛溫德林的幻影魔法結束,無限延伸的走廊又拉扯回來,露出了盡頭。
奎恩走進走廊通向的房間,里面是一具工整華美的巨大棺材,看來就是葛溫大王之墓了,可是葛溫王正在初始火爐里燃燒呢,這只是一具空棺罷了。
呵,又一個謊言。
棺材的前方有一把椅子,葛溫德林經常坐在這里冥思,巨棺之上放有一朵已經枯萎的花,也許是葛溫德林曾經的祭拜。
“設計了那么多騙局,只是為了維持這一切,就那么沉浸于當神的榮光中嗎!”奎恩不甘地在室內大吼著,宣揚他的憤怒。
但最終,他也只能離開,安娜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他要前往公爵書庫實現探王。
.........
而就在他離開后,葛溫德林勉強地解除掉了自己的偽裝魔法,他剛才就藏在存棺室里,聽見了奎恩的一言一語。
葛溫德林擅長幻影魔法,制造了王城的虛假太陽,虛假的陽光公主,甚至連守衛的兩名神將都是幻影,更不用提給他自己制造一個幻影了。
可現在幻影皆被打破,他元氣大傷,只能無力回天。
其實,幻影并不是他的玩弄欺騙,而是他的竭力逞強啊。
葛溫德林氣喘吁吁地爬到棺前的椅子上,如釋重負地坐下,但卻感覺被什么壓得抬不起頭來:
“才不是想當什么什么神呢,我只是.......想成為這個家庭的普通一員罷了。”
悲傷無奈的話語沒人回應,陪伴他的只有空蕩的棺材和枯萎的花。
PS:其實按照設定和情景,葛溫德林的回憶中應該和現在一樣使用古語一樣的語言,但是為了方便我的表達,增進閱讀體驗,我使用了白話語。可能之前的尼特與伊扎里斯也存在這樣的問題,這是不嚴謹的,但卻是流利的,以后我可能還會采用這個方法,希望大家理解。
寫這本書真的很累,稍有不慎就要細節難以兼顧,為了保證質量,我的更新一直很慢,謝謝大家的忍耐。
另外打一記預防針,因為我能力有限,所以打算魂1完本,也許日后實力精進了會寫魂2魂3。
謝謝你們的肯定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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