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尊敬的大費王!妖氣橫行,唯有王者之氣方能克制。妖氣出在西邊,唯有在西邊修建王者陵墓,方能徹底壓制。當今天下,大禹王才駕崩不久,王者之氣正濃,加上大禹王威震四海,挾著萬王之王的氣勢,如果為他在西北修建陵寢,則無論什么妖氣都無法與之抗衡!”
大費目光轉向眾臣:“修建陵墓是大事,你等怎么看?”
有扈氏高聲道:“趕緊為大禹王修建陵墓,解救西北民眾吧”
“對,早點修,西北人民便早點安全”
“對對對,再不修的話,那妖氣就要徹底殺向陽城了”
臺下的百姓慌了,異口同聲道:“趕緊為大禹王修建陵墓吧”
涂山侯人在一邊冷眼旁觀,方明白大費的這一場徭役動員令是何等的成功!
百姓都是羊群心理,攻心和恐懼,最能懾服他們。
本來,十萬勞役征集是非常困難的,可現在,大費不置一詞,便已經成功達到目的了。
大費一揮手,四周立即安靜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即日起,征集徭役,奔赴西北,為大禹王修建陵墓!
陰陽師又道:“尊敬的大費王,還有一事”
“何事?”
七名閉著眼睛的陰陽師忽然一起跳下來,雙目原睜,一起看著涂山侯人的方向。
黑蝙蝠陰陽師陰測測的:“占卜顯示,率隊西去之人,必須陽氣極重,而整個陽城,陽氣最重的人,只有一個”
“誰?”
陰陽師不偏不倚,指向涂山侯人。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異口同聲:“啟王子?”
“對!唯有啟王子可當此重任!”
大費面色變了,他對著涂山侯人深深一鞠躬:“那就有勞啟王子了。只等陵墓建成,啟王子率眾來時,本王必將親自出陽城五十里迎接!
涂山侯人早已知道大費的陰謀,可是,見他如此煞費苦心,還是十分嘆服。為了不給天下人一種“大禹王尸骨未寒便流放他兒子”的印象,他竟然迂回婉轉,來了這么一出大戲。
占卜,由陰陽師所出,一切當然都怪不到他的頭上。
而且,陽城人民自來信奉陰陽師,也絕不會懷疑陰陽師會弄鬼。
可是,他瞧得分明,這黑蝙蝠似的陰陽師,正是當初在湔山混戰時企圖渾水摸魚的陰陽師之一。
可見,早已是大費的爪牙。
在萬眾目光下,他也不推辭,只高高舉起自己的劈天斧,朗聲道:“既然如此,我就西北走一遭,希望在先父王的庇佑之下,親自殺死妖孽!”
“那就有勞啟王子了!”
隱匿在遠處的二人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鳧風初蕾急了:“大費好狠,居然馬上就要把涂山侯人發配到西北苦寒地。這一去,涂山侯人還有命嗎?”
百里行暮沉聲道:“別急,且見機行事!
他原本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如今,聽得大費公告天下,征集十萬徭役遠赴西北,腦子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替大禹王修建陵墓是假,需要這十萬徭役的,可能另有他人。
他忽然道:“初蕾,我知道西北那些百姓是如何失蹤的了”
她好生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他嘆道:“如我所料不錯,這次被征調前去的十萬徭役,只恐沒有一個人能夠生還,包括涂山侯人!”
鳧風初蕾不敢置信,大費為了殺涂山侯人一人,就需要十萬人陪葬?
“這十萬人可不是去替涂山侯人陪葬的!他們應該是大費和某方面交易的結果,而涂山侯人,只是大費趁機借刀殺人而已!
他精神一震,轉身道:“初蕾,這次說不得我們真的要提前去天穆之野了,至少,去天穆之野必須經過西北那片大沙漠!”
祭祀盛會,已經結束。
涂山侯人看著民眾潮水一般褪去,很快,諾大的廣場便空曠下來。被烏云遮擋的太陽再也不曾出現,天色一黯,寒意襲來,原來,不知不覺真正進入冬天了。
大費走到他面前,十分客氣:“明日啟王子就將啟程,遠赴西北,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告訴本王,本王一定盡快解決”
涂山侯人痛快道:“沒有任何困難,你放心吧!
“這次真是辛苦啟王子了。這樣吧,本王今晚在王宮設宴,也算是替啟王子送別。”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省省吧,我是去西北督建陵墓,又不是上刑場,犯不著吃最后一頓斷頭飯。”
大費身邊的幾位近臣有扈氏等臉色立即變了:“啟王子真會開玩笑”
“啟王子這是什么意思?”
大費一揮手,還是客客氣氣:“既然如此,啟王子就一路多保重。路途上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派人送信,本王一定盡快解決!
“好了,就不勞大費王操心了!
有扈氏等眾首領簇擁著大費,浩浩蕩蕩遠去了。
唯有夏后氏和有男氏留在最后。
等大費走遠了,他倆終于忍無可忍:“啟王子,你不能去西北邊境”
“難道啟王子看不出來嗎?大王尸骨未寒,他這就是要流放啟王子了”
“恐怕除掉了啟王子,便要對我們下手了”
涂山侯人知道他倆已經為大費所忌憚,再這么下去,只恐更加為大費所不容,雖說夏后氏和有男氏都財雄勢大,不過,人在屋檐下又豈能不低頭?
他淡淡地:“二位首領無需擔憂,小子少時起便游歷在外,這一番西北之行,也不見得就會要了性命!
二人還是憂心忡忡。
他倆對大禹王極其忠心,真是生怕大禹王這唯一的兒子再次遭了毒手。
“啟王子知道嗎?大費要娶有扈氏的女兒了”
涂山侯人毫不意外,要不然,有扈氏就不會那么早就投靠大費了。
“除了有扈氏,斟灌氏和褒氏也將把女兒嫁給大費。這個大費,早前一直不成親,原來是早就暗中籠絡了這幾個大族的女兒”
“唉,這一聯姻,他便算是站穩腳跟了”
夏后氏低聲道:“啟王子放心,夏后氏和啟王子的聯姻,絕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
有男氏也低聲道:“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們都支持啟王子!
涂山侯人內心何嘗不感動?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難,這二人明知自己處境,卻還執意如此。
他拱手,誠摯道:“二位首領快別如此。我這一去西北,也不知歸期,絕不能耽誤小姐們的終身,還請二位趁早為小姐們另擇佳婿。日后,若姒啟還有歸還之期,當會以別的方式感謝二位。”
二人也無法再勸,只能叮囑幾句,怏怏而去。
天色已晚,祭祀廣場上陰氣極重,加上陰陽師之前散播的妖氣已經向陽城方向而來,所以,驚恐的民眾再也不敢停留晃蕩,很快,陽城街頭也行人稀少,家家戶戶都按照陰陽師的指示,早早閉門,以免沖撞了妖氣。
涂山侯人一個人躑躅街頭,忽然覺得從小長大的陽城變得非常陌生,就像黑夜下一個已經被妖魔掏空了的城堡。
而大費,才是這個真正的妖魔。
這一次可以找借口征集十萬徭役,下一次呢?是不是要征集百萬?
大禹王好不容易得來的國泰民安,是不是從此便將步向一個衰落期?
就像歷代繁盛的王朝,到最后,結局總是那么庸俗。
崩潰,是它們唯一的宿命?
而大費,便是這樣的一個終結者?
前面,是出城之路。
寒風瑟瑟,落葉滿地,一夜之間,整個世界變成了衰竭的黃色,所有生命都徹底失去了活力。
他感覺到什么,抬起頭,看著山路的方向。
兩個人,慢慢行來。
是并排而行,盡管無聲,卻親昵無比。
她和他,有這世界上最絕美的相貌。
當然,般配的絕非相貌,而是那種無聲無息的默契。
自從第一面起,鳧風初蕾臉上總有隱隱憂慮,直到現在,他才察覺,她的眼神,無憂無慮,整個人都顯得輕松而活潑。
是因為陪在她身邊的是那樣一個男子?
他心里一抖,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前到底忽略了什么。
鳧風初蕾哪里知道他心事?她只是快步走向他,低聲道:“涂山侯人,你明日真要啟程去西北了?”
他點點頭。
鳧風初蕾何嘗不明白他的處境?他一離開陽城,便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而且必將一路遭遇大費殺手的迫害。可是,他不離開陽城,又沒有別的辦法了。
“很明顯,這是大費的圈套”
她面上毫不掩飾的關切之色,令他稍稍心暖,定定神,淡淡一笑:“你放心吧,大費殺不了我。”
百里行暮沉聲道:“你去西北的路上只恐兇多吉少,一定要全力戒備!
他還是笑瞇瞇的:“百里大人便是我們的定心丸,有百里大人在,小子也是安心不少!
百里行暮嘆道:“只怕這一次,我沒有精力來保護你們。涂山小子,一切需你自行保重。你記住,越近西北,危險越大。如果真的發生了不能應付之事,你只需做一件事情:跑!跑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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