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侯人哪里不明白他這分外是寬慰自己?
他只能道:“夏后首領(lǐng)請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他們姐弟!
“啟王子可別慣著他們,尤其是云英,她雖然是女孩子,但性子倔強,有時候比她弟弟更加固執(zhí)。她可是你的未婚妻,一路上,她伺候你也是應(yīng)該的……”
涂山侯人正色道:“夏后首領(lǐng),小子有一事必須提前講明……”
“啟王子但說無妨。”
“我去年離開陽城之前,已經(jīng)推掉了和云英小姐的親事,這絕非一時意氣用事,而是深思熟慮。小子現(xiàn)在只身一人,空無牽掛,大費也對我無可奈何,可一旦有了家眷親屬,必然前怕狼后怕虎,擔心家眷隨時成為敵人的人質(zhì)。再加上小子浪跡江湖多年,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放浪不羈的性子,所以絕不敢輕易辜負云英小姐的終身,還請夏后首領(lǐng)早早為云英小姐另作打算……”
夏后氏見他態(tài)度如此堅決,也不好勉強,只笑道:“啟王子不必憂慮,只等大漠之行歸來,我們再作打算!
涂山侯人無法拒絕,只能點頭。
旁邊的姐弟兩見他點了頭,樂得大笑:“啟王子,就這么說定了,我們一定會乖乖聽你命令。”
夏后氏這才看著姐弟身后的一行武士:“這些都是夏后氏一族精挑細選的好手,總不敢自夸萬里挑一,可千里挑一也是有的。他們一路上會忠心保護啟王子的安全……”
然后,高聲道:“你們聽好了,此去大漠,你們最大的任務(wù)便是保護七王子的安全。記住,無論什么情況之下,都要第一優(yōu)先保護啟王子……”
眾人齊聲領(lǐng)命。
夏后氏這才轉(zhuǎn)向一對子女,語重心長:“尤其是你倆,在外行動,不比家里,一定不能亂來,必須全權(quán)聽從啟王子的命令!
姐弟二人一起點頭:“父侯請放心,我們一定好好保護啟王子!
夏后氏這才道:“啟王子盡管放心,陽城一應(yīng)事務(wù)有我頂著!
涂山侯人嘆道:“那就有勞夏后首領(lǐng)了。”
夏后氏已經(jīng)遠去,姐弟倆一左一右跟在涂山侯人身邊。
“啟王子,大漠好玩嗎?”
“啟王子,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到大漠?”
“啟王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崇拜你。萬國大會上,我第一次看到你,才知道你居然那么厲害。要知道,以前我自認為自己很少年英雄,可是跟你一比,真是差遠了……我父侯說,你可能是整個大夏最了不起的年輕人了,我姐姐比我還更崇拜你呢……”
“啟王子,別聽他瞎說,他是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你不過比我早出生半個時辰,怎么就說我是小孩子了?你不過是運氣好點而已……”
“我就是比你運氣好,不服氣是吧?”
“你是運氣好,可是,你為什么不承認崇拜啟王子呢?明明是你天天都在家里說,啟王子人又帥本領(lǐng)又大,大夏的其他男子都比不上……”
“我什么時候這么說了?”
“你天天都這么說好不好?現(xiàn)在見了啟王子,你又羞于承認,真是不懂你們這些女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崇拜就崇拜嘛,像我這樣大大方方承認不好嗎?”
……
姐弟倆嘰嘰喳喳,都是活潑之人,要是平素,一定非常惹人喜愛,可這一路,涂山侯人卻叫苦不迭。
此去大漠,一半是送死,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可捎上夏后氏這一對寶貝,要是稍有閃失,如何對得起夏后氏的一片忠心?
他私下里,只好安排牟羽,無論什么情況下,必須先救護云英姐弟。
快馬,已經(jīng)使出陽城一百多里了。
陽城已經(jīng)因為整年的干旱而滿目瘡痍,百姓困頓,飲食困難,每個人臉上都是菜色,可陽城畢竟是京城,有歷年的累積和許多富戶,餓死人的情況還不多見。
可距離陽城越遠,饑餓越甚。
并非因為他們比陽城更加干旱,而是沒有任何積累,一般人家里頂多幾個月口糧,整年干旱后,便顆粒無收,縱一般小康之家,也開始饑寒交迫。
沿途,有流離失所的老百姓。
他們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只是拖家?guī)Э冢瑪y兒帶女,每每走到半途,便有人餓死途中。
不少百姓甚至為了幾頓飽飯買兒賣女,可饑荒太過,人也不值錢,一百貝幣便可以買下一個小丫頭。
再往前五六百里,情況更加嚴重。
沿途不時能看見餓死的流民,野狗們呼嘯來去,很快將尸體啃得七零八落。而盜匪更是隨時出沒,橫行無忌。
某一天,大軍路過一個小鎮(zhèn)。
按照慣例,為了不引起恐慌,大軍都在外面叢林等候,等天黑才經(jīng)過,涂山侯人便帶了牟羽和云英姐弟等幾人,輕裝簡從,進入小鎮(zhèn)。
適逢集日,小鎮(zhèn)上還算得熙熙攘攘。
可是,沿途叫賣的,全是草根、樹皮以及各種苦澀難咽的麥糠粗糧。就這些平時喂豬都嫌難吃的東西,現(xiàn)在卻是天價。
一斗麥糠,售價居然為五兩黃金。
饑寒交迫的百姓,哪有五兩黃金?都眼巴巴地看著,流著口水,但是,也只能過過眼癮,怏怏而去。
有一個小攤上居然還有肉在出售。
這可是太難得了。
涂山侯人走過去,細看那一排排懸掛的紅肉,總覺得有點奇怪,便指著中間一個最小的肉,問道:“這是什么肉?”
屠夫笑道:“小肥羊!
“小肥羊?”
“對。小肥羊500貝幣一斤,不羨羊300一斤,兩腳羊100一斤,客官,你要哪種?”
涂山侯人按照他所指的肉類一一看過去,只見不羨羊和兩腳羊看起來更是奇怪,牟羽失聲道:“天啦,這不都是人嗎?”
云英嚇一跳:“人肉?天啦,是人肉?”
云逸也嚇一跳:“看樣子真是人肉啊……”
屠戶白他一眼,一副你真是少見多怪的樣子。
涂山侯人大喝一聲:“你居然敢公開賣人肉?拿人肉冒充羊肉,你是何居心?你為何殺了這么多人?”
屠戶冷冷地:“這位公子,你吃飽了撐的吧?這年頭哪來的羊肉?大家都餓死了好嗎?我賣的這些可是死人的尸體。小娃和女人的肉嫩一點,自然價格高一點,男人瘦骨嶙峋,最是難吃,所以價格低一點。現(xiàn)在還是好的,餓死的人身上還有一點肉,還能賣一賣,你等著瞧吧,過段時間,你連兩腳羊都買不起了……”
小肥羊,便是兒童的尸體。
不羨羊是女人。
兩腳羊,自然便是男子。
涂山侯人真是看得膽戰(zhàn)心驚。
現(xiàn)在還是吃死人,可這樣下去,很快便要易活人相食了。
如果帶不回黃金,只怕大夏人民真的要徹底陷入絕境了。
云英姐弟嚇得面色慘白,步步后退。
這時候,就連牟羽也再也不能開口勸告了。
他完全清楚,大家都沒退路了。
如果沒有黃金,別說一般的老百姓,就連涂山侯人這支大軍,在吃完存糧之后,也必將無以為繼,陷入饑饉。
涂山侯人再也顧不得是否擾民,當即傳令下去:“大家聽好了,全力以赴趕到大漠,一刻也不許停留!”
群狼奔波,呼嘯而過。
小狼王從來沒有覺得這么爽過。
那是一條從大夏通往西北的大路,也是大夏到邊境最快捷的通道,本是戰(zhàn)爭時期用于運送糧草的路途,戒備森嚴,要是以往,小狼王想都不敢想走這條路。
可現(xiàn)在,他愜意飛奔,縱橫來去,一點也不擔心任何的戒備。
原因很簡單,自從大費王和妖魔勾結(jié)的罪行傳遍天下之后,百姓驚恐,朝臣震怒,大費不敢回到陽城,政令不通,整個大夏的權(quán)力機構(gòu)近乎于半癱瘓狀態(tài)。
再者,整年大旱,民不聊生,守軍糧草不足,自身難保,到處尋找糧食,哪里還有心思守衛(wèi)?
所以,一路行來,整條驛道竟然長驅(qū)直入,如無人之境。
小狼王敢保證,若是此時有人率領(lǐng)哪怕是五千人大軍,便可以直奔陽城,暫時坐上大夏的王座。
遺憾的是,也許是妖魔的影響還在,大費又下落不明,其他屬國竟然沒有一人敢于揭竿而起。
他想,也許是那些蠢貨還不了解陽城的虛實,畢竟,大禹王的名頭鎮(zhèn)壓了他們那么多年。
更遺憾的是,他自己,現(xiàn)在竟然沒有五千人馬。
本來,離開沙漠時,他還有一兩萬人馬,可救護商旅用了幾千人,他怕出意外,又留了一萬人駐守白狼國大本營。
自己和涂山侯人沿途追殺大費,為便捷行事,就只帶了三百精銳。
三百精銳,無論如何也無法直指陽城。
早知如此,就直接率領(lǐng)三千人馬了,至少,對付涂山侯人的兩千精銳是毫無問題的。
他很沮喪,覺得自己和大費一樣,都犯了天大的錯誤,從此,痛失良機。
難道以后,真要和涂山侯人結(jié)盟,眼看那小子登上王位,自己再從他手下討一些好處?
他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把涂山侯人給宰了。
一郁悶,便亡命飛奔。
巨狼呼嘯的狼毫,幾乎要把大夏的這條驛道給徹底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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