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鞠躬：“自從先父王駕崩之后，小子幾乎被天下人唾棄，全賴夏后首領(lǐng)信任、厚愛，一直不離不棄。除了云英這件事情，今后但凡夏侯首領(lǐng)有所求，小子定當(dāng)全力以赴。”

    “這本是我分內(nèi)事，豈敢居功？”

    相視一笑，涂山侯人這才放下了心中大石。

    二人一邊走，一邊閑談。

    夏后氏忽然道：“啟王子，有一句話，我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

    “你我之間，有什么不能直說的？”

    “既然啟王子傾慕魚鳧王，我觀魚鳧王對啟王子也并非完全無情，否則，也不會再每一次關(guān)鍵時刻對啟王子伸出援手了。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啟王子何不抓緊時間向魚鳧王求親？”

    涂山侯人一怔，竟無言以對。

    “實不相瞞，去年蜀中一行，我親眼目睹白狼國的小狼王也來到金沙王城，不僅帶來大批禮物，而且殷勤備至，很顯然是求婚而來。縱當(dāng)時不成功，可已經(jīng)折箭為盟，發(fā)誓要和魚鳧國結(jié)為永遠的盟友！小狼王此人野心勃勃，現(xiàn)在不但占據(jù)了西北幾萬里的廣袤土地，更是借著華夏混戰(zhàn)，無暇他顧，居然以白旗鎮(zhèn)為據(jù)點，修建了臨時的行宮，隨即將白旗鎮(zhèn)改為了白旗城，對天下號稱暫時定都白旗城……”

    夏后氏在金沙王城時，因為向魚鳧國討要糧草，曾遭到小狼王的多番擠兌，對小狼王的印象便特別深刻。

    尤其，當(dāng)小狼王和鬼方女王和魚鳧王舉行三方會談，折箭為盟的消息傳出后，他便一直擔(dān)心小狼王會向魚鳧王求婚。

    畢竟，依照小狼王這種野心家的性子，若不是有別的更大的目的，犯的著向魚鳧王獻這么大一個殷勤？

    而且，這次鈞臺之享，小狼王又千里迢迢趕來。

    他趕來做什么？

    除了鳧風(fēng)初蕾，還有別的原因嗎？

    若是小狼王真的和魚鳧王聯(lián)姻成功，那這天下，誰還能是他們的對手？

    排除自己女兒的因素，夏后氏也曾多次衡量，若是單純從一個臣子的角度考慮，他都覺得，啟王子若是能和魚鳧王聯(lián)姻，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之前，一直沒開口，是因為還抱著希望。

    但是，被啟王子徹底拒絕后，他反而釋然了，干脆直言不諱：“大費雖然火燒陽城，遠跑三苗，可是，他的根基尚在。而且，三苗地區(qū)自來就是他的私人領(lǐng)域，他在那些蠻夷的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人物。自舜帝起，三苗就屢次對中原發(fā)難，不時釀成大禍，歷代王者都無可奈何，只能盡力安撫。大費此去三苗，必將利用三苗的人力物力，假以時日，卷土重來，為禍必將更加慘烈。啟王子不可不早做準(zhǔn)備……”

    涂山侯人只靜靜聽著。

    “諸侯們提出四個月后舉行華夏聯(lián)盟大會，推舉首領(lǐng)。這四個月中，誰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也許，大費沒準(zhǔn)會通過他們卷土重來！也許，會有別的戰(zhàn)亂出現(xiàn)，可每一種情況，對我們都很不利！”

    夏后氏直言不諱。

    “如果啟王子成不了下一任大夏之王，那我們整個夏后部族，就會在大夏舉步維艱……”

    因為，他們把所有的身家背景都投入到了幫助啟王子起兵的事情上，日后，無論誰登基做了新王，都不可能容下夏后氏一族了。

    所以，在他們眼底，讓啟王子登上寶座，更勝過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啟王子。

    “當(dāng)今天下，魚鳧國可能已經(jīng)是最富庶的過度，年年豐收，糧草如山，只要啟王子和魚鳧王聯(lián)姻，那么我們就可以借助魚鳧王充足的糧草，徑直和一切膽敢反抗的諸侯決戰(zhàn)，啟王子迅速統(tǒng)一華夏，成為偉大的華夏新王也不是什么難事……”

    涂山侯人笑起來。

    夏后氏莫名其妙：“啟王子何故發(fā)笑？”

    “夏侯首領(lǐng)的想法很好，可是，這卻不太現(xiàn)實。”

    “怎么不現(xiàn)實了？小魚鳧王既然親自前來，又派杜宇率領(lǐng)精銳支援，怎么可能不同意和啟王子結(jié)盟？”

    “結(jié)盟是可以的。可是，聯(lián)姻就不一定了！”

    “這……魚鳧王對啟王子絕不可能沒有絲毫情誼……”

    涂山侯人搖搖頭，笑道：“夏后首領(lǐng)的建議很好，小子也可以斗膽一試。但是，至于成不成功，就不敢保證了。”

    他苦笑一聲：“也許，這希望微乎其微。”

    這次，輪到夏后氏苦笑了，啟王子居然用的是“斗膽一試”！

    他暗忖，難道向魚鳧王求婚，有這么困難嗎？

    魚鳧王下榻的臨時驛站，還沒被拆除，屋子里，絲綢錦繡，軟被高榻，諸侯們送來的上等貢品依舊還陳列其間。

    可鳧風(fēng)初蕾非常疲憊。

    她躺下去，又坐起來。

    啟王子派來的侍女們送來飯菜，她雖然饑腸轆轆，可拿起一個炊餅，又放下，一點胃口也沒有。

    大熊貓也就罷了，它懶洋洋地躺在地上，肚皮朝上，頂著兩個大大的黑色眼圈，睡得正香。

    委蛇去無精打采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

    有敲門聲。

    這時候，她并不想見任何人。

    可是，那敲門聲輕輕地，還在繼續(xù)。

    她緩緩地：“進來吧。”

    門被緩緩?fù)崎_了。

    一少女急忙走進來，然后，反手就關(guān)了門。

    她很意外，卻還是和顏悅色：“云英，你怎么來了？”

    云英走到她面前，還沒開口，已經(jīng)淚流滿面，聲音里充滿了無限的委屈：“小魚鳧王，求你了，求你幫幫我吧……”

    她緩緩地：“我能幫你什么？”

    云英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小魚鳧王，現(xiàn)在真的只有你才能幫我了，只有你一個人才能幫我了，求你幫我這一次吧……”

    她只靜靜聽著，然后，把手抽回來。

    這時候，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聽任何別人的事情，可云英很顯然，已經(jīng)打算不說清楚就不走了。

    “小魚鳧王，你和啟王子是最好的朋友，你幫我勸勸他吧……”

    她緩緩地：“我怎么勸他？”

    “我喜歡啟王子，你知道我喜歡啟王子。我自從當(dāng)年在萬國大會上遠遠見他第一面起，就喜歡他了。盡管那時候他還不認(rèn)識我，我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了心目中的第一大英雄，那時候起，就發(fā)誓，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萬國大會上，啟王子一戰(zhàn)成名。

    那時候，云英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小小的少女，一下就迷戀上了心目中的英雄，一見鐘情，從此，他成為了她全部的幻想和渴望。

    “真的，我發(fā)誓，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鳧風(fēng)初蕾暗忖，這么小的年紀(jì)，就說此生此世。

    誰能真的此生此世，永不改變呢？

    可是，她只是靜靜聽著，一言不發(fā)。

    “可是，啟王子說，只把我當(dāng)成親妹妹一般。這怎么可以？小魚鳧王，你說，這怎么可以？我那么喜歡他，怎能做他的妹妹？這是借口，都是借口，對吧？”

    “……”

    “小魚鳧王，現(xiàn)在只有你才能幫我了……”

    云英再次去拉她的手，可是，她很少有跟人執(zhí)手長談的親昵時光，縱然是同性也不行，所以，便不經(jīng)意地避開了。

    云英的聲音卻更加熱切了：“小魚鳧王，真的，我好喜歡啟王子，萬國大會上，我只把他當(dāng)成獨一無二的大英雄，可跟隨他去沙漠一趟之后，我親眼目睹他九死一生，目睹他大戰(zhàn)西北妖魔，目睹他拯救了那些西北的商旅，還有拯救災(zāi)民，啟王子，他真是一個心地善良，又有大本事的好人，可以說，全大夏的男子，都比不上他，那時候起，我已經(jīng)徹底把自己當(dāng)成他的未婚妻了……”

    她淚珠盈余睫毛：“自大禹王起，便定下了我和他的婚事。到我追隨他去西北沙漠，更是所有人都認(rèn)定了我會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未來的王后，可是，啟王子，他怎么能辜負(fù)我呢……”

    “你就算嫁給他，也成不了未來的王后！啟王子，很可能成不了大夏之王！”

    她一怔：“我不管！他就算成不了大夏之王，也不重要，我看中的本就是他這個大英雄，而不是別的什么，哪怕不是王后也沒什么……真的，就算他只是一個普通男子，那就更好了，我愿意隨著他遠走天涯……”

    一把斧頭，一支玉笛，一個充滿了英雄氣概的男人。

    就算跟著他流浪，遠方也全是鮮花和傳奇。

    云英很固執(zhí)：“若是啟王子對我一點也不好也就罷了，可是，有許多時候，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好。在西北大漠的時候，他怕我們姐弟吃苦，每每軍中有一點好的東西，他便總是先讓給我，讓給我弟弟。每每遇到危險，他會保護我們，讓我們不受到任何的傷害。就算他后來軍中嚴(yán)重缺乏糧食，大家都食不果腹了，可他還是盡力把最后一點好的東西留給我們，到堅持不下去了，才送我們回到了夏后部族……”

    她非常肯定：“啟王子是我見過最有愛心，也最有魅力的男子。如果說，萬國大會上，我只是出于崇拜他，可后來跟隨他軍中多年，則是深深了解他的為人之后，更加欽慕他，非他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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