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三身國怎會完好無損?他們除了主動派出去尋路的族人之外,幾乎沒有遭到任何主動前來的攻擊。也就是說,人臉蜘蛛的態(tài)度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人臉蜘蛛要看守的其實是另外的要緊東西?
正在這時候,聽得陣陣蹄聲,風將一個聲音遠遠送來:“初蕾……初蕾……”
竟然是涂山侯人。
鹿蜀,幾乎飛奔而來。
涂山侯人一躍而下,額頭上全是汗水。
委蛇小心翼翼:“啟王子怎么追來了?”
他死死盯著鳧風初蕾:“初蕾,有一件事情不弄清楚,我這一輩子也不得安寧……”
也不等鳧風初蕾回答,他徑直道:“當年你在有熊山林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傷得那么重?為什么所有的熟人都會認不出你來?”
她一怔。
她以為這事情早就成了過去。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你不知道嗎?”
“我一直不知道!我在九黎見過白衣天尊,可是,他只告訴我你受了重傷,但是什么原因卻決口不提!還有有熊氏父女,當初杜宇只告訴我,說你追有熊女才去的有熊山林,可他們到底在哪里?怎么死的?”
鳧風初蕾沉默了一下,還是道:“有熊女臨死時,滿頭黑發(fā)全部變成了青草蛇……”
“青草蛇?”
“她的頭上,身上,全部長滿了青草蛇。那些像草葉般細長的蛇,生了倒鉤一樣的蛇足,寄生在她的體內,把她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青草蛇。我就是在金沙王城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變才追到有熊山林的……”
涂山侯人驚呆了。
“到了有熊山林,我發(fā)現(xiàn)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整個有熊氏一族全被變成了青草蛇。然后,那些青草蛇一起向我發(fā)動進攻,四面八方鉆到我的身上頭上臉上……”
她的兩只手伸出,輕輕蒙住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才放開。
“呵……那時候,我的頭上臉上全是青草蛇,它們尖利的蛇牙咬我吞噬我,一個勁往我臉上鉆,要徹徹底底把我變成有熊女那樣。我不甘心,我想殺絕這些毒蛇,然后……后來,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子,我受傷太重,變成了僵尸一般。所幸僥幸不死,為杜宇和白衣天尊所救……”
涂山侯人死死盯著她,滿臉的驚異和恐懼之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這一切。
好半晌,他才長噓一口氣:“是什么樣的敵人竟然這么可怕?”
“我沒看到敵人!敵人一直沒有現(xiàn)身。”
“一直沒有現(xiàn)身?”
“對!所以迄今為止,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敵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對有熊氏一族如此恨之入骨。后來我才知道,這種病毒叫做基因病毒,有熊氏一族所中的就是基因病毒中的青草蛇病毒。但凡中了這種病毒者,慢慢地就會變成青草蛇,然后,攻擊同類,互相感染,很快,所有人都會感染青草蛇病毒……”
“天啦,你說有熊氏的全部族人都變成了青草蛇?可是,為何我們去有熊山林時看到的是皚皚白雪和一大堆白骨?”
她輕嘆一聲:“這便是敵人的高明之處!敵人想要掩蓋真相,所以,涂抹了一切,改變了一切。敵人,本想把我也變成一條青草蛇。如果敵人成功了,你們所看到的我,就不會是一個可怕的僵尸,而是一個滿頭長滿了青草蛇的怪物,蛇妖……小狼王前來殺蛇妖,其實就是來殺我……那些陰陽師,土匪等等,所要來殺的蛇妖就是我……”
她微微一笑:“只是,敵人的毒計未能實現(xiàn)。她沒能把我變成青草蛇……我就算毀容了,我也沒有被變成青草蛇……”
他一直死死瞪著那雙手。
她意識到什么,不經意地移開了。
“其實,毀容是我自己,我不想被變成青草蛇,我一直奮力反抗。我把那些鉆進我腦袋上,臉上的青草蛇全部一條條扯了出來……”
彼時,血肉橫飛,頭皮面皮幾乎都被活活接下來一層。
那是千真萬確剝皮的痛苦,而且是自己給自己剝皮。
所以,直到現(xiàn)在,她都無法笑得輕描淡寫。
“所以后來,我就變成了你們所看到的那個怪樣子……可是,那時候我還沒死,我也不知道自己徹底毀容了……我一直期待出現(xiàn)奇跡,等有人來救我……我看到你來……我一直呼救……可是……呵呵,涂山侯人,當你掉頭離開時,我便徹底絕望了……直到后來很長時間過去了,我才意識到我不應該怪你……我當時那樣子,誰也認不出我才是正常的……”
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除了白衣天尊,她不曾對任何人講述。
如今舊事重提,聲音也不由得微微顫栗:“多可怕!多可怕!我差點被變成蛇妖……每每想起,總是冷汗涔涔……直到現(xiàn)在,午夜夢回時,我還常常膽戰(zhàn)心驚,如果我真的被變成蛇妖了,那該是多么恐怖的事情?那會比死亡更加可怕啊……”
他瞪著她。
他的一雙拳頭不知何時捏起來。
他不知道。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一幕。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她曾經遭遇了這么痛苦這么可怕的事情。
“呵,涂山侯人,你道我為何如此痛快接受了萬王之王的寶座?因為我孤掌難鳴,因為有熊山林之戰(zhàn)時那種沒有任何幫手沒有任何盟友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現(xiàn)在,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在有熊山林躺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甚至半年?我覺得那段時間好長好長,漫無邊際,每天都在下雪,每天都很冷,我像一個冰塊似的躺在雪地里,我只有一個人……我多想看到一個熟人,哪怕是平常最不喜歡的熟人……只要他靠近我,拉我一把……或者跟我說說話……可是,沒有!等不來一個人!等不到一個熟人……等不到一份救助……真的,那種感覺無法形容……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原來,生死關頭,你最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不生不死……沒有任何人在眼前的那種孤獨絕望和無盡的恐懼之感……”
孤獨,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
絕望,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無助。
可以說,有熊山林一戰(zhàn),徹底改變了鳧風初蕾的想法和人生。
“……我怕敵人再次襲來時,我依舊沒有還手之力。做了萬王之王,總有點辦法,至少可以有足夠的大軍供調動,雖然,這些大軍面對真正的敵人時,很可能毫無用處……”
可至少是心理安慰。
人類,終究是群居動物。
手握重兵總好過孑然一身。
就連禹京也成了敵人的盟友,自己還有什么理由拒絕萬王之王的寶座?
她很坦率。
她一點也沒隱瞞他。
除了青元夫人,她真的再無任何隱瞞了。
他口干舌燥。
他心如刀割。
他想說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死死瞪著她那雙潔白而纖細的手。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也如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完全無法想象這樣的場景,可是,明明又曾經親眼所見。
雪地上的僵尸,伸出的一截枯瘦的手,滿地的白骨,冰雪覆蓋的死亡世界……一瞬間,所有的場景都在他面前復活了。
“實不相瞞,雖然我擺脫了青草蛇病毒,避免了變成可怕的蛇妖,可是,我在九黎時又感染了黑蜘蛛病毒,也許,一年半載之后就會病發(fā),如果找不到解藥,我想我甚至可能變成那三個人臉蜘蛛一般的怪物……”
“人臉蜘蛛?”
“這也是一種基因病毒,就跟變成蛇妖差不多……呵,我其實也不知道這病毒到底何時爆發(fā)。所以,這段時間我一直不想接近熟人、朋友,我甚至不想回到人類的世界,我連金沙王城都沒有回去,我怕連累他們……我無數(shù)次地想過,就算死,我也愿意死在外面,至少死在不危害他人的地方……”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了。
一雙大手死死將她抱住。
“初蕾……初蕾……”
除了這兩個字,再無別話。
他淚流滿面。
她竟然也淚流滿面。
“初蕾……初蕾……”
他的聲音里滿是沉痛和悔恨、擔憂,恐懼:“初蕾,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不知道是這樣……我一直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鳧風初蕾手足無措。
她想盡力推開他,可是,他的擁抱很緊很緊。
她的兩只手垂下去,很是尷尬。
“這……沒關系……真的,我沒有怪你……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換成我,我當時可能也認不出來……這真的不能怪你……我現(xiàn)在一點也沒有怪你了……”
如果怪他,她根本不可能當著他的面講這一番話。
她不怪他,可是,他的心卻在滴血。
因為,曾經他在怪她。
從求婚失敗,憤然和云英成親之后,他一直在怪她。
就算新婚夜出發(fā)去尋她,就算她失蹤了,就算她重傷不治,他一直在怪她……一直怪她……比她想象的更加疏離……
他的心口,一直壓抑著憤懣和不甘之情。
他不甘,那個人為何不愛自己。
為何一點也不愛。
是從來就沒有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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