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們也不敢踏出54的邊境，否則，追司那些陰魂不散的家伙便會立即抖落鎖鏈向我們走來……當然，我不是怕了他們，也不是打不過他們，只不過，我不想和他們再拼命了，我老了，不想拼了……”

    “我問你為什么會來54！”

    “這，我不是說了嗎？不是我自己想來的！我不就是殺了人嗎？”

    “殺了誰？”

    “殺了一個女半神人……”

    “女半神人？”

    橫霸的眼中忽然有了恐懼和憤怒：“那個可怕的女半神人……是她先企圖滅絕我們的族群，是她幾乎把我們整個族群滅絕了。我原本是保護族群，可是，在天穆之野那幫娘們眼里，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我一個人斗不過她們，在大聯盟也沒什么地位，只好任憑她們歪曲事實，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把自己洗白成好人，我卻只能流亡54……”

    他重重地捏著酒杯，酒杯的碎片深入他的掌心也渾然不覺。

    “我真是恨死那幫娘們了，最可恨的是，我還根本沒有任何復仇的機會……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整整一個族群就這么滅絕了啊，全被滅絕了……”

    橫霸居住在距離54很遙遠的辰星上。

    辰星是一顆中等大小的星體，星體上有幾百位同族的低等半神人。

    他們人口少，族中也沒有什么像樣的杰出人物，在整個大聯盟里屬于籍籍無名的低等神族，歷代中央天帝幾乎從未光顧過他們的星體，也從未提到過他們。

    如此平靜的日子持續(xù)了幾百萬年。

    直到20萬年之前的某一天，平靜被徹底打破了。

    族中全體人忽然中了病毒，他們哀嚎，打滾，異變，好端端的半神人竟然一個個長出了豹子的尾巴，有的甚至變成了獅子的頭顱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物……

    要知道整個銀河系的生命形狀其實都差不多，外星人和地球人的不同，只在于地域的不同，真要說差距，也是在于密度和元氣的不同，相比地球人，外星人充其量更加高大或者更加矮小或者其他的大同小異，而不是外形有太大的差異。

    橫霸的族人原本也是正常的形態(tài)，可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都變成了妖孽。

    那時候的橫霸還是個熱血青年，他渴望見識外界的世界，渴望讓自己的族群也變成其他高等族群那般威風赫赫，他從小天賦異稟，其武力值在全族中是最高的。

    盡管他還年輕，已經憑借戰(zhàn)斗值被推舉為了族中的首領。

    所有人都認為，有朝一日，橫霸會讓這個低等神族慢慢地發(fā)展壯大。

    橫霸那次正好外出，他好酒，經常星際穿梭到處尋找美酒，等他醉醺醺地趕回辰星時，但見辰星上所有人忽然都消失了，圍繞在辰星巨大廣場上的，全是一群怪物。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群可怕怪物，他們形態(tài)各異，張牙舞爪，嘶嘶有聲，奇怪的是，他們并不急于攻擊橫霸，反而團團圍著他，發(fā)出一陣陣類似哀求、求助的悲號。

    好在橫霸當時是半酒醉的狀態(tài)，一直以為自己花了眼睛，否則，早就被嚇死了。

    可當他看到一大群怪物居然在自己面前哀號時，當時就嚇得酒醒了一大半。

    當時，他的第一印象是：這些怪物吞吃了自己的族人，自己必須殺掉這些怪物。

    他開始對這些怪物揮刀相向。

    可是，他連砍幾刀之后，發(fā)現這些怪物根本就不反抗，盡管渾身鮮血也只是躲閃避讓，悲慘鳴叫，而其他怪物則團團圍著他，并不進攻，只是發(fā)出陣陣的哀嚎，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而向他求救似的。

    橫霸是個粗人，但不是蠢貨，他很快明白這些怪物好生異常，根本沒有攻擊自己的打算，而是在哀求自己。

    這些怪物為什么要哀求自己呢？

    就在他大著膽子蹲下去細看一只最大的怪物時，那怪物居然掙扎著跳起來，一個物件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橫霸看到這物件，立即就懵了。

    那是他母親的扳指，整日佩戴，須臾不離。

    可現在，這怪物居然把扳指放在自己手里。

    他本能地以為這怪物吞吃了母親留下了扳指，正要殺怪物替母復仇，可當他的刀砍下去的瞬間卻猶豫了，他分明發(fā)現那怪物滿眼淚水，根本不躲不閃，竟然絕望得令人慘不忍睹。

    那眼神，分明就是母親的眼神。

    這怪物，居然是自己母親的眼神。

    橫霸驚呆了，舉著刀，根本無法砍下去了。

    可他還沒回過神，就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咦，這里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難道藥性在這家伙身上不起什么作用？這就怪了，其他人都變異了，沒道理他毫發(fā)無損啊……”

    這女人顯然沒料到他是從外面趕回來的，還以為他天賦異稟，躲過了病毒。

    橫霸聽得這話，情知這女人才是兇手，當即便殺將過去，想捉住她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女人嚇一跳，她可能是用毒的高手，武力值卻不怎么樣，面對橫霸的咄咄逼人，她轉身就跑。

    女人武力值并不怎樣，但行動迅捷。

    橫霸拼盡全力追了她好幾天，才在一個行星帶的邊境將她追上。

    也許是真的精疲力盡了，女人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橫霸追上去，一刀就將她幾乎劈為了兩半。

    刀上血跡未干，幾名玉女已經趕來，見了橫霸，不由分說便圍住他，宣稱他是殺人兇手。

    為首的玉女極其囂張，大吼：“你竟敢殺我天穆之野的人？你是活膩了嗎？”

    橫霸怒從心起，干脆揮刀向這幾個玉女殺去。

    橫霸當場殺死了三人，剩下的幾人見勢不妙，當即逃竄。

    接下來，橫霸順理成章成為了通緝犯，因為他殺死的全是天穆之野的玉女，而且殺人的地點在一個小行星的邊界上。

    通緝他的理由也很簡單：見色起意，屠殺玉女，罪大惡極，屬于必須徹底被毀滅載體的滔天大罪。

    這證詞，是逃回去了幾名玉女所提供的，證據確鑿。

    橫霸無法分辨，也沒有任何分辨的機會，他只能逃亡，因為，他很清楚，惹了天穆之野，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比死更可怕的，是異變。

    也許，自己也會異變成那群怪物中的一員。

    盡管已經隔了二十萬年，橫霸眼中依舊滿滿地全是恐懼和憤怒：“天尊，你知道那幫娘們可怕到了什么地步嗎？我逃亡了很久才知道，辰星上那些異變的族人，居然全部死了！追司說，那些族人全部是被我殺死的！是我屠殺了一族之人后，亡命逃竄，逃亡途中見色起意又殺了恰好路過的幾名玉女……放他娘的臭狗屁，我怎會屠殺我自己的族人？我怎么會？分明是那群娘們栽贓嫁禍……”

    橫霸之所以20萬年也不離開這里，甚至遇到大赦機會也一再放棄，根本原因，其實就在這里。

    他很清楚，自己縱然被赦免，出去也難逃一死。

    天穆之野一定會殺人滅口。

    “我只是死也弄不清楚，明明她們已經將我的族人全部變成了怪物，可為何尸檢的時候，他們又全部變成了正常的人類？我親眼所見，天尊，真的是親眼所見，我的族人全部被變成了怪物，可追司卻說我的族人都是被屠殺，根本不是我說的什么怪物，也因此，他們更認定我在撒謊……但我真的沒有撒謊……天尊，我發(fā)誓我沒有撒謊……你想，我有什么理由要殺絕自己的族人？我就算殺人，我能殺我的親娘嗎？我們族群中，孩子都是母親撫養(yǎng)，也只認母親，我怎么會殺掉我的親娘？我怎么會？”

    說著說著，橫霸已經淚流滿面。

    到后來，他干脆嗚嗚地哭起來。

    一個熊一樣的漢子，這樣嚎啕大哭顯得很滑稽，可白衣天尊卻察覺一股嗖嗖的寒意。

    天穆之野的歹毒實驗，果然是早已存在。

    20萬年之前她們就精于此道了。

    而且，她們早期的實驗對象居然是低等神族。

    白衣天尊想起有熊山林。

    可憐的鳧風初蕾，當時也是這樣。

    她明明看到的是滿地的青草蛇，自己也差點被人變成了一條青草蛇，可是，當自己親自踏入有熊山林時，看到的卻是荒漠一片。別說青草蛇，連青草的影子都沒有了。

    彼時，沒有任何人相信鳧風初蕾的話，也包括自己。

    他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籠罩在一身輻射服下面的鳧風初蕾。

    他突然很慶幸自己能帶她走這一遭。

    初蕾卻看著一直哭泣的橫霸。

    她當初的感覺可以說和橫霸幾乎一模一樣你親眼看到許多人變成了滿地的青草蛇，你自己也身陷絕境。

    那種強大的絕望之情，根本令人無所適從，一度認為除了死亡，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路可走了。

    她只知道人類面對大神時處于這樣的絕境并不稀奇，但沒料到低等的神族面臨相同的絕境已經無路可走。

    多可怕。

    不光人和神之間有本質的差距，神族內部之間也有高下之分。高級的神族也可以肆意欺壓低等的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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