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記憶中找到這個聲音的印象,杰諾爾略有狐疑的回過頭,果然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請問是在和我說話那嗎?”
剛走進檢測室的塔克,穿著件一眼便能看出名貴衣料的長袍,在杰諾爾身上肆無忌憚的打量幾眼,嘴里發出一聲嗤笑:
“巴奇家的吊車尾,已經淪落到和一個骯臟的獸人混在一起了?”
不加掩飾的輕蔑語氣,讓杰諾爾瞬間皺起眉頭。
“我帶什么朋友來,不關你的事。”
杰諾爾剛想說道幾句,就被納爾夫搶先一步,回瞪一眼后直接拉住他的胳膊向登記處走去。
“這是我個人恩怨,將您牽連進來十分抱歉。”
在杰諾爾耳邊低聲道歉的納爾夫,嚴重帶著明顯的不安。
巴奇是納爾夫的姓氏,在拜迪南方的第五區曾經也是一個聲名顯赫的大家族,但近幾年卻人才凋零,罕有天賦出眾的后輩,就連家族產業也大大縮水,漸漸被當地其他家族趕超。
而塔克所在的家族,便是這些后來居上者之一。
曾經作為巴奇家族附庸的他們,在崛起后對于曾經的老東家不念一絲舊情,不但常常冷嘲熱諷,甚至經常暗地里搞些小動作,做些落井下石的骯臟手段。
就算在協會中,塔克也常常仗著自己比納爾夫高一級的身份處處打壓他,尤其在得知納爾夫身邊有一個氣質出眾的青梅竹馬,更是三天兩頭找他麻煩,還私下派人與薇薇安接觸,就算被拒絕也不依不饒的死纏爛打。
但無論從背景還是實力,納爾夫和塔克都有一定差距,對后者做的事,他常常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平時在公會中,納爾夫一直盡量避免與“青龍”的人接觸,就連今天是“青龍”團檢的時間也是答應梅里爾夫之后才知道的,只能硬著頭皮,在心里祈禱對方不會出現。
但結果卻事與愿違。
“等等!我讓你走了嗎?”
眼看登記室近在眼前,納爾夫卻被一雙手攔住去路。
跟在塔克身邊的四個手下笑嘻嘻擋在三人面前,塔克更是直接走到薇薇安身邊,一臉壞笑的低下頭:
“薇薇安小姐,以您這種美貌怎么能和下等人在一起呢?身邊還跟著一個丑陋的獸人,想必十分不安吧?”
說著更是肆無忌憚的想要去牽少女的手,被薇薇安慌忙閃開,然后躲到納爾夫背后。
“混蛋,別太得寸進尺!”
納爾夫眼睛通紅的瞪著塔克,肩膀因為憤怒而不斷起伏,拳頭握到快要出血的程度,但終究還是忍住沒有動手。
塔克本人就是一位紫袍法師,就算沒有其他四個跟班,納爾夫也絕不是對手。如果真的被憤怒沖昏頭腦,反而會正中對方下懷。
“喲,我和薇薇安小姐說話,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垃圾插嘴?”
塔克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在基地無端動手,見納爾夫竟然沒有上套,只能無聊的輕嗤一聲,耀武揚威般甩了甩胸前的精鋼標牌:
“怎么,用這種不服氣的眼光看我,是想和我上競技臺?不敢就滾回你那個窩棚呆著去,別和你爹一樣出來丟人現眼!”
“你……!”
任何人都有逆鱗,這句**裸的侮辱便是納爾夫心底最痛的傷疤。有那么一瞬間,納爾夫就要答應塔克,上競技臺拼個你死我活。
“納爾夫,不要……”
然而身后少女淚光閃閃的哀求,讓他面容扭曲起來,嘴角蠕動半天,最終將話咽了回去。
“競技臺是什么地方?”
納爾夫驚訝的抬起頭,卻立刻看到杰諾爾眼中那一抹遮掩不住的怒火,心里“咯噔”一聲,剛想出聲制止,就聽到一聲大笑:
“哈哈哈……”
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塔克捂住肚子抬起頭,戲謔的看向杰諾爾:“競技臺是公會內部人員用于切磋的地方,怎么,這位獸人朋友想替他出氣?”
關于競技臺的用處,塔克省略了一句還是用來處理內部糾紛的地方。只要有公證員在場,競技臺雙方允許做出除下死手外的任何行為。
“杰諾爾先生,他是紫袍法師,實力并不在”
對于焦急勸阻的納爾夫,杰諾爾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打斷他:
“不用介懷,這并非為你出頭,只是對他關于我外貌丑的評價非常不滿。”
杰諾爾抬頭看向一臉痞氣的塔克:“我是今天剛加入探險者協會的成員,雖然還沒進行檢測,但應該不影響咱們比試一下吧?”
“當然沒問題。”
塔克像是找到了一個稱心的玩具,眼睛笑彎成一道縫:“隔壁就有一個競技臺,我們可以隨時動手。”
“等等!這里缺少公正人員,所以你們兩個……”
納爾夫連忙插話,想要避免這場因為自己的爭斗。
“梅里爾夫先生,能請您代勞嗎?”
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老者略微思索一下便輕輕點頭,讓納爾夫最后的掙扎破滅。
“不過這樣的比試,是不是要帶點賭注呢?”
塔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同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
“你想要什么賭注?”
杰諾爾滿不在意的問道。
“我們家最近在開墾荒原,正缺一個奴隸”
說到這里,塔克終于露出自己的獠牙:“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給我當奴隸!”
“不可以!”
納爾夫向前一步,義憤填膺的瞪著正在怪笑的塔克:“只是一場比試,這種賭注”
“沒問題,我答應你。”
納爾夫愕然的回過頭,卻看到杰諾爾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那你輸了呢?”
“我輸了?”
如同聽到笑話般,塔克嗤笑一聲:“如果我輸了,我給你當奴隸!”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滿堂哄笑。
“這個獸人不是傻吧?”
“竟然以為自己能贏塔克。”
“這種白癡怎么沒讓我遇到呢。”
杰諾爾似乎并沒有受到周圍影響,慎重考慮了一下后,輕輕搖了搖頭:
“抱歉,因為不想要個拖油瓶,所以容我拒絕你的提議。這樣如何,如果我贏了,你只要向納爾夫道歉,并保證不再找他麻煩就好。”
“拖油瓶?”
塔克額頭頓時爆出幾根青筋,眼中似乎騰起一股火焰。
杰諾爾卻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如果你答應,咱們現在就走。”
“好,很好。我答應你,但希望你一會也能保持這個自信。”
這種近乎輕蔑的態度讓塔克已經瀕臨爆發邊緣,強忍怒意獰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向競技臺走去。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整個檢測室的目光,不一會兒,競技室里就圍滿剛剛還在測試的成員,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也越來越熱烈:
“向塔克挑戰的獸人是誰啊?”
剛剛趕來的一個女劍士,向身邊的同伴詢問。
“聽說是個新人,好像要替納爾夫出頭。”
“新人也敢挑戰塔克?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就是,我可聽說塔克已經快要晉升七級,成為黑袍法師了。”
另一個劍士也加入了討論。
“是嗎?那他在咱們隊里的位置又要提升了。”
女劍士看向塔克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迷離。
“怎么,想趁早攀附一下?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喲”
一旁相熟的朋友揶揄道。
“色一點怎么了?這么年輕有為家境又好的男人,就算當幾天情人也不虧啊。”
……
因為大多數都是“青龍”成員,所以競技臺周圍也是一邊倒為塔克聲援的呼聲,至于納爾夫與薇薇安兩人的聲音,則在完全敗給越來越多的冷嘲熱諷。
“再次重復一遍,不能做出危害對方性命的攻擊,請兩位點到即止。”
說完最后一句話,梅里爾夫靜靜退到一旁。
這個動作也像是一個信號,讓整個屋內迅速安靜下來。
分立擂臺兩側的杰諾爾與塔克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能看到噼里啪啦的火花交錯。
“怎么,你不準備點武器嗎?就這樣赤手空拳和一位魔法師對戰,我可不認為你有勝算哦?”
猶有余裕的塔克還不忘“好心”提醒一句。
“武器?”
杰諾爾歪起頭,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讓你費心了,但其實我也是位魔法師。”
“什么?”
塔克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度,眉毛不自覺微微翹起。
他狐疑的掃了杰諾爾幾眼,確認對方身上沒有魔力外泄的跡象,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一個完全沒有”
然而從耳邊擦過的氣浪,讓塔克的笑聲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規定不能殺人,你現在已經是具尸體了。”
看到塔克耳邊的傷痕,人群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因為沒有人看清杰諾爾是何時動手的。
“你……別給老子得意忘形啊!”
耳邊傳來的痛楚蓋過心中的驚訝,然后再次轉化為怒火。
塔克陷入癲狂般猛然伸出手掌,張嘴大吼道:
“聚集于”
“蒼嵐飛燕。”
從起手到結束,這個六級魔法的吟唱過程杰諾爾只用了不到一秒。
下一刻,便有漫天飛燕出現在塔克驚恐的目光中。
“不、不可能!”
盡管極力想要否定眼前的景象,但洶涌粗暴的氣流讓塔克清醒認識到這就是現實。
眼看著數十只飛燕向自己圍攻而來,塔克不得不中斷魔法吟唱,慌張的向后翻滾。
“好險!”
看著剛剛站立的臺面被攪成碎屑,塔克心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僥幸,剛想松一口氣,他就覺得后腦傳來一陣劇痛疼,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失去意識。
從開始動手,到塔克倒地,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十幾秒,是稱之為神速都不為過的速戰。
這種近乎夢幻的碾壓場面,讓整個競技室都陷入死寂。
“這樣應該沒有犯規吧?”
杰諾爾扭過頭,看著視線從頭至尾落都沒從自己身上離開的梅里爾夫,臉上卻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
“毫無疑問,您沒有違背任何規則。不過老朽有個問題,還請不吝解惑。”
“請講。”
“蒼嵐飛燕可是不折不扣的殺人魔法,難道您沒有顧慮塔克無法躲開的可能嗎?”
“正是考慮了他的實力,我才最終選擇這個范圍性魔法作為誘餌。”
杰諾爾露出無奈的表情:“雖然是個六級法師,但能輕易看出他的實戰經驗遠遠不足。而我所掌握的風系魔法大多以速度見長,在這個規則下除了蒼嵐飛燕,很難再找出另一個能讓他躲開的六級魔法。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特地將落點提前了一些。”
“是這樣嗎……”
老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塔克輸了?”
直到這時,臺下才突兀響起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然后像是打開了開關,整個競技室馬上沸騰起來:
“有人能跟我說說,剛才發生了什么?!”
“塔克被什么攻擊打倒了?”
“一定是偷襲!對,這個獸人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濫手段!”
“塔克不可能輸給一個獸人……”
一時間質疑、謾罵充斥著整個競技室。
“閉嘴!”
梅里爾夫的一聲大吼,讓本還義憤填膺的“青龍”成員瞬間安靜下來,就連杰諾爾都揚了揚眉。他沒想到,這個從接觸起就一直彬彬有禮的老者,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面。
“老朽作證,杰諾爾先生是完完全全從正面擊敗塔克,沒有做任何手腳。”
“可塔克明明已經躲開第一波攻擊,又是為什么倒下的?”
人群中冒出一句疑問。
“是五級魔法,氣墻。”
梅里爾夫解釋道:“利用蒼嵐飛燕作為誘餌,讓塔克不得不作出躲避動作,然后在落點處用氣墻的沖擊讓他喪失戰斗能力。無論是魔法發動速度、對戰斗過程的精確把握,亦或者高階魔法師技巧同構,任何一點都是塔克毫無疑問的敗北。”
梅里爾夫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意。而本就震驚的人群,則再次爆發出驚呼:
“天哪!他掌握了同構?”
“真神在上,這個獸人到底是什么來歷?”
“看來那些關于薩滿的傳說是真的……”
“讓您見笑了。”
梅里爾夫沖杰諾爾微微躬身,抬起手,指著門口的方向:“既然戰斗結束,還請您繼續進行檢測吧。”
“好的。”
在周圍震驚的目光中,杰諾爾跟隨梅里爾夫走向測晶石,同時不忘回頭補充一句:“對了,關于剛剛的賭注,等這個男人醒過來別忘提醒他。信守諾言可是身為探險者的責任,我想他一定不會毀約。”
這句話讓原本還以為躲過去了的四個跟班差點吐血,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抬起塔克慌忙從后門溜走。
“杰諾爾先生好厲害啊!”
跟在梅里爾夫身后的薇薇安眼中閃耀著星星,開心地踮起步子。
“杰諾爾先生的強大超乎我的想象,看來是我多心了。”
納爾夫快步走到杰諾爾身邊,滿眼感激的看著他,準備鄭重的深鞠一躬,卻被一雙手攔住:
“我說過只是為了給自己出氣,不用這樣感謝我。”
抬起頭,是一雙真摯的眼睛。
“……謝謝。”
納爾夫喉嚨蠕動了幾下,千言萬語最后化成兩個字。
杰諾爾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測晶石旁的老者身邊。
“因為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接下來請允許老朽來為您介紹一下測試方法。”
“這個就不用麻煩了,我在庫曼做過類似的測試,所以大致了解相關步驟。”
“是嗎?”
梅里爾夫后退一步,為杰諾爾閃出測試的空間。
而測晶石周圍也再次圍起一個圈,被數十道敬畏的目光看著,杰諾爾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這么多人看,總感覺自己像是戲團的猴子啊。
自嘲的搖搖頭,杰諾爾輕輕將手按在測晶石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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