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念頭不過是一晃而過，遲小厲倒不是真想把這座峽谷炸掉。
怎么說都是巨人族賴以生存的其中一道防線，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毀掉，回頭遲小厲都不好跟泰亞解釋。
不過站著挨打可不是遲小厲的風格。
“既然是觸發(fā)式的結(jié)界，這些植物里，應(yīng)該存在發(fā)號施令的中樞……”
遲小厲躲避漫天橫飛的爬墻虎同時，迅速將精神力擴散出去，結(jié)果很快就在崖壁上方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能量。
雖然這股能量極為微弱，單獨拿出來并不引人注目，但就好像分支河道突然出現(xiàn)一條通達的河段，與周圍那些涓涓細流相比之下，就非常顯眼了。
遲小厲響指一彈，身形瞬間出現(xiàn)在半空中，握爪如勾，對準那道異常氣息的墻壁猛地刺進去。
咔——
噗——
先是崖壁表層的巖石斷裂，接著遲小厲指尖便傳來了一種柔軟的觸感。
遲小厲兩指一夾，將似乎準備收縮至更深處的怪東西夾緊，然后另一只手狠狠砸向表面。
巖壁開始四分五裂，藏匿其中的東西終于露出真身。
“這是什么？”
遲小厲有些狐疑，探出手指，在眼前那堆如同超大型發(fā)霉面團的奇怪生物身上戳了兩下。
與此同時，周圍紛舞亂射的爬墻虎，竟然同一時間安定下來，像是感受到了危機，在本體暴露后，就那么懸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呵……倒是個能屈能伸的聰明人。”
遲小厲輕笑一聲，不知為什么，在接觸“面團”的一剎那，他就仿佛能夠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情感變化。
直到現(xiàn)在，遲小厲才搞明白，這種恐懼中帶著些許討好意味的情緒，竟然是從“面團”里發(fā)出來的。
雖然“面團”表達了絕不反抗的堅定意志，但遲小厲可沒耐心慢慢摸索，粗暴了當?shù)陌抢藘上拢吹矫鎴F后方連接著密密麻麻無數(shù)植物根莖，好奇道：“這峽谷中的爬墻虎，都是你的‘肢體’？”
褐色面團緩緩蠕動了一下，動作之輕微，如果不是遲小厲精神力一直鎖定在面團上，甚至都無法用肉眼察覺。
不過他還是理解了面團的意思，像是在說“是呀是呀，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嗯……
這么人性化嗎？
遲小厲猛然回過神來，目瞪口呆的看著重新陷入靜止狀態(tài)的面團。
剛剛的聲音可不是他腦補出來的！
“竟然能夠直接進行精神交流？！”
這下遲小厲覺得可真是大開眼見了，大陸上種族不計其數(shù)，他游歷這么多年，聽說過沒見過的反而變成了少數(shù)，卻還真從沒碰到過能夠直接與人進行精神交流的植物。
“話說擁有自主意識的植物，還能稱得上‘植物’嗎？”
遲小厲又戳了兩下面團，結(jié)果這次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yīng)。
“嗯？你說聽不懂我的話？”
遲了半晌，遲小厲眉毛一揚，盯著這團嵌在巖壁中、比他還高的面團，糾結(jié)了半天，還是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直接將它連根挖出。
雖然他很想將這么神奇的植物帶回去養(yǎng)養(yǎng)，但怎么看這個植物都肩負著守護峽谷防線的重任，把人家巨人的墻角挖了，遲小厲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喂，面團，怎么從這里出去？”
遲小厲決定等出去后向泰亞問問這株守護植物的底細，如果有可能，最好讓他從面團上取下一部分，帶回去研究研究。
結(jié)果遲小厲這次等了半天，都沒收到對方的回答。
就在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剛剛的話里有歧義時，腦海中再次收到那種神奇的波動。
（你……愿意……帶我……走嗎……）
“啥？”
遲小厲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巨人族術(shù)式結(jié)界中的產(chǎn)物嗎？事先說明啊，我對那所謂的術(shù)式可是一竅不通，如果你是被抓來關(guān)在這里的，就算求我?guī)兔Γ乙膊恢滥茏鍪病?br />
遲小厲突然感覺到一種急切的哀求情緒，越發(fā)莫名其妙了：“不是，你這個面團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跟那些巨人不算熟，這不正準備去他們部落結(jié)交一下，就算你求我?guī)阕撸辽僖惨任腋饷婺俏簧僮彘L溝通一下吧？
更何況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拉出來啊，這漫山遍野的爬墻虎，都是你的身體分支吧？總不能硬生生全部扯斷，只把光禿禿的面——本體帶回去吧？”
波動再次傳來，這次遲小厲遲疑了幾秒，才回道：
“你問我到底愿不愿意？
我對你是有些好奇啦，如果泰亞允許，當然愿意帶你走。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愿不愿意的問題，而是就算巨人族答應(yīng)，我也沒辦法毫發(fā)無傷的將你從墻上扯出——嗯、嗯嗯？？”
遲小厲只感覺眼前景色一晃，整個世界就像是失去顏色的潑墨畫，瞬間模糊起來。
等遲小厲再次抬頭時，仍然身處在峽谷中，然而兩邊崖壁卻是光禿禿一片，哪還有半點爬墻虎的影子。
“這是……直接出來了？”
遲小厲對于空間變換的感知，還是極為敏銳的，當即便發(fā)現(xiàn)不是那些爬墻虎消失，而是自己已經(jīng)從第三道防線中出來了。
“究竟怎么回……嗯？”
遲小厲覺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樣東西，低頭看去，卻是一塊印有某種圖案的巴掌大木牌。
然而還不等他細看圖案究竟是什么，與木牌接觸的皮膚忽然變得火辣辣，像是被高溫燙傷一般，遲小厲下意識便松開了手。
就在這一瞬間。
遲小厲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動正在沿著手心朝手腕游動，甚至好像還帶著一絲歡呼雀躍的興奮，以及仿佛回到家的親切感。
“什么玩意兒？”
遲小厲眉頭一皺，雖然本能感覺這種能量似乎是無害的，但還是毫不猶豫手指一點，頓時將那團快速游走的能量鎖在手臂位置。
“……”
遲小厲目光一滯，低頭盯著外表上看毫無二致的手臂，臉上滿是震驚。
“你不會是……剛剛的面團吧？”
遲小厲如何不震驚，就在他將那股能量鎖在手臂中后，竟然感受到一股極為哀怨的情緒，就像是芙蕾雅不小心因為自己玩笑開過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那種幽怨的小眼神。
遲小厲倒吸一口涼氣，你說你一團能量，怎么還能傳達出如此人性化的情緒呢？
這已經(jīng)明顯超脫出“植物”的范疇了好吧？！
然而不等遲小厲吐槽，手臂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刺痛。
等他再低頭時，那團會釋放負面情緒的能量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下方一團不足指節(jié)長度的黑色圖案。
遲小厲眉頭微蹙，伸手在上面搓了幾下，結(jié)果竟然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十年前流行在大陸上的植物紋身，已經(jīng)根植到皮膚中了。
圖案內(nèi)容清晰而精細，底部是一個全黑的圓圈，無數(shù)細散枝條從圓球上生出，七扭八拐擴散開來。
看起來就像是……在峽谷中那團連接無數(shù)爬墻虎的面團的微縮版。
遲小厲眉頭一擰，目光挪到那塊被扔掉的木牌上。
他十分肯定，原本木牌表面是有一團黑漆漆的圖案，結(jié)果現(xiàn)在兩面都光禿禿的，只有最基礎(chǔ)的木質(zhì)紋理。
難道……那股奇怪的能量，就是木牌上的圖案，因為某種契機，轉(zhuǎn)移到自己手臂上了？
遲小厲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對于這種不明來路的東西，他向來秉持“能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即便感覺身體沒有任何異常，平白無故多了一個紋身，遲小厲也不是十幾歲正值叛逆的小孩子，不會感到興奮，也不會直接無視掉。
“不管你是什么，都不能把你留下。”
遲小厲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只是默念一句，然后另一只手抓向“紋身”。
然而就在這時，“紋身”竟然傳達出前所未有的強烈情感，既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解釋，然而因為情感太過復(fù)雜，遲小厲愣是不知道對方想要表達什么。
不過有一點，還是能夠肯定的——
紋身正在苦苦哀求，希望遲小厲不要將它連根拔起！
遲小厲的手在半空中微頓，他有些意外于紋身竟然對危機有如此敏銳的嗅覺。
正常揉搓沒有任何反應(yīng)，當自己準備用空間魔法將其“連根拔起”時，直接發(fā)出了求饒信號，并且還不住釋放討好的意思，像是在說“我還有用，請您留下我”。
“……算了，暫時先留著你。”
遲小厲輕嘆一口氣，馬上就感覺到紋身傳來劫后余生般的喜悅，以及感恩戴德的謝意。
遲小厲無語道：“別高興得太早，等會兒問問泰亞，你究竟是什么東西，要是有什么問題，或者關(guān)乎巨人族部落安危，你就老老實實自己出來，也省的我強行把你挖掉。”
紋身立馬收斂了所有氣息，像是犯了錯的下人，瑟瑟發(fā)抖的猛點頭。
遲小厲閉上眼睛，揉了揉額頭兩側(cè)，越發(fā)覺得有些荒誕。
能感受到一株植物的情緒也就罷了，現(xiàn)在竟然仿佛還能看到它的肢體動作……
遲小厲朝著峽谷外面走去，很快就看到泰亞一行人急匆匆的趕過來。
見到遲小厲沒事兒人一樣從結(jié)界中走出，泰亞原本焦急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呆滯，茫然看了看他身后，愣了半天才問道：“遲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遲小厲擺擺手，下意識回道。
不過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不對——我剛剛遇到了一株……嗯很奇怪的植物？長得像一塊發(fā)霉的面團，能夠操控覆滿崖壁的爬墻虎。”
“那是第三道術(shù)式結(jié)界的守護靈。”泰亞點點頭，神情嚴肅道：“它會自動攻擊所有擅闖者，不過看您衣衫完整，應(yīng)該沒受什么傷吧？”
“沒事，不過那些爬墻虎確實很厲害，甚至能夠躲過我的精神力探查。”遲小厲稱贊一句，好奇道：“剛才見你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不……只是剛剛第三道防線的術(shù)式結(jié)界突然失去回應(yīng)，我以為是您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危險……在此之前，還沒有任何闖入者能夠活著通過這里，而結(jié)界重新隱匿的情況，也只有在清除闖入者后才會出現(xiàn)……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泰亞露出放心的笑容，從懷中摸出那枚被視若珍寶的術(shù)符：“既然您沒事，我就重啟術(shù)式了——”
泰亞抬起手，沖峽谷方向點了一下。
“……”
遲小厲感覺自己手臂上的紋身突然跳了一下，接著又重歸沉寂。
泰亞看著毫無動靜的峽谷，臉上顯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咦？”
然后再次舉起手，對準峽谷，輕輕點了一下。
依舊毫無動靜。
泰亞臉上的疑惑已經(jīng)變成了震驚，低頭看了眼手心中的術(shù)符，那緩緩流動的術(shù)式波動，像是在明白無誤的告訴他，術(shù)符沒有任何問題。
“出了什么問題嗎？”莉莉從后面走上來，關(guān)心的問道。
“術(shù)式……好像徹底失去回應(yīng)了？”
泰亞自己都用了疑問句，接著又不死心般拿著術(shù)符對準峽谷連續(xù)戳了幾下。
“不對……怎么可能？！”
其他巨人也察覺到了問題，紛紛圍攏過來，然后很快也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守護部落百年的術(shù)式結(jié)界之一，竟然突然失去了回應(yīng)！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問題！
莉莉眉頭一皺，本能察覺到不對，下意識朝遲小厲那邊望去。
“咳咳……那個……”
遲小厲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這些巨人驚慌失措的神情，已經(jīng)證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說跟他手臂上的紋身沒關(guān)系，那才是自欺欺人。
遲小厲拍了拍泰亞的大腿，硬著頭皮將那塊已經(jīng)失去圖案的木牌遞過去，“那個……你們看看，認不認識這塊木牌。”
泰亞回過頭，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回道：“看上去有些眼熟……嗯？好像是一枚陣符……不對，這上面的圖騰去哪了？！”
泰亞突然肩膀一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遲小厲。
遲小厲尷尬一笑，抬起胳膊，露出那個奇怪的紋身。
“你們口中的守護靈，好像……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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