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風拂過面龐，紅彤彤的陽光已經(jīng)帶著幾分灼熱，預示著又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躺了一夜，遲小厲這才坐起身，活動著各處關(guān)節(jié)，全身都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最初坐山觀虎斗的計劃，現(xiàn)在看來恐怕不會如意，自己手中的《創(chuàng)世之書》，無論對提波休斯還是克格莫，誘惑力實在太大，甚至足以讓他們兩人放下彼此之間的算計，選擇暫時聯(lián)合起來。

    這讓遲小厲有些哭笑不得，他相信直到現(xiàn)在兩人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已經(jīng)被列為最高等級的對手，從昨夜風平浪靜的態(tài)勢來看，兩人并沒有如自己所愿打的你死我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達成共識，今天注定將會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惡戰(zhàn)。

    “也罷，反正無論哪個都不能留，這下子一塊過來，倒是省心了。”

    嘴上這么安慰幾句，遲小厲心情才變得好起來，就是不知道樵山那些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在發(fā)現(xiàn)去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自己還消失不見后，肯定會惶恐一段時間。

    至于以后……該怎么生活還是要怎么生活，自己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一粒不起眼的塵埃，因為機緣巧合才來到這個時代，對于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場夢，過上幾年，就會被遺忘在腦后。

    當然，這已經(jīng)是最美好的祈愿。

    一想到烏托邦的結(jié)局，遲小厲就不由得黯然傷神，這里的居民是那么淳樸，貴族彬彬有禮，卻要遭受滅頂之災，而且已經(jīng)是無法挽回的歷史潮流。

    只是不知道這里最終是毀在雙方交戰(zhàn)中，還是被提波休斯詭計得逞。

    歷史上的烏托邦，毀滅的原因應(yīng)該是后者吧？總不可能真有一個威爾·利普能夠和提波休斯分庭抗力。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奧丁，應(yīng)該正處于最巔峰階段，即便為了維持壽命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實力也應(yīng)該遠比萬年之后遇到的那個老頭子要強。

    雖然因為“封圣”獲得了能夠使用劍氣的能力，遲小厲仍舊不覺得這場戰(zhàn)斗自己會有多少勝算，對方可是被普拉姆看中的后輩，各方面條件都可謂拔尖，加上又享受五神“無微不至”的關(guān)照，無論外部條件還是內(nèi)部因素，都是得天獨厚的妖怪。

    更遑談還要加上一個狄葉忒部分靈魂化身的克格莫，同時面對兩人聯(lián)手，遲小厲還未開戰(zhàn)，就已經(jīng)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壓力。

    不過壓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整個晚上的心態(tài)調(diào)整，讓遲小厲從未有過如此清醒，除了這具身體的使用仍不算默契，與自己原本的身體還有一定差距之外，其他各方面都算是調(diào)整到了巔峰。

    遲小厲很想知道，當自己同時能夠掌握魔法與劍術(shù)時，全力以赴的場面該是何種壯觀。

    只可惜這里沒有旁觀者，也無法用魔法將畫面記錄下來，以后向芙蕾雅和莉莉她們吹噓都沒憑證，無法親眼觀瞻自己的雄偉背景，確實讓人充滿遺憾。

    萬里無云的天空下，視野變得極好，即便不用魔法加持，遲小厲依舊能夠望到很遠的地方。

    在地平線附近，蔥翠連綿的山脈盡頭，似乎有一些格格不入的紅色，顯得十分礙眼。

    遲小厲兩條眉毛幾乎擰到一起，沒想到一夜疾行，已經(jīng)拉開了這么遠的距離，青林堡地下的腐植魔法竟然能夠擴散到這邊，速度實在是有些超乎預料。

    從普拉姆的介紹中，已經(jīng)知道這種魔法是以那位魔帝的本命魔法為基礎(chǔ)，無論破壞力還是傳染性都極為驚人，如果不是即將有一場惡戰(zhàn)，遲小厲很想近距離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畢竟后世的獻祭大陣完全沒有如此恐怖的效果，最多只是能夠抹殺和吸附靈魂，如果當時在蓋亞遇到的結(jié)界具有這種危害，說不定整個王國都要毀于一旦。

    明明萬年之前的結(jié)界已經(jīng)具有如此恐怖的效果，萬年之后卻舍棄了這種威力，遲小厲不相信五神會有悲憫之心，因為原版獻祭大陣太過血腥無情而置之不用，一定有什么原因?qū)е碌k們不得不放棄這種大殺器。

    誰也不知道這個原因是什么，也沒人能保證五神以后不會再用這種東西，哪怕是為了將來面對冥，也要盡可能找到應(yīng)對方法。

    祂的腐植魔法，遠比死靈魔法破壞力更強，傳播速度更快，傳染性更高，而且具備可怕的同化效果，似乎只要不依靠強大的外力阻止，就能無限繁殖下去。

    強如高文這種至圣強者，在被腐植魔法感染后，依舊沒有任何抗衡手段，最終只能慨然自戕，以保持最后的尊嚴。

    遲小厲是很佩服這種敢于自殺的勇者的，但絕對不想自己相熟之人——尤其芙蕾雅、莉莉這些幾乎認定為家人的親人，將來也有和那頭龍一樣的下場。

    就在遲小厲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一趟，采集一些標本回來研究時，一陣山風拂過，帶來一絲泥土的芬芳，同時還有一點點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遲小厲只能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背對著朝陽看向山坡盡頭。

    樹林依舊郁郁蔥蔥，不時有鳥鳴聲在林間響起，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

    然而遲小厲知道，已經(jīng)有兩個不速之客到了。

    “出來吧，咱們這種層級的戰(zhàn)斗，就別藏頭露尾了，也不嫌丟人。”

    懶洋洋的聲音從山頂傳來，本該空無一物的地方，很快顯現(xiàn)出兩個人影。

    左邊的人已經(jīng)見過好幾次，遲小厲對他沒什么興趣，所以更多精力落在右邊那個眼睛像柳葉一般狹長的男人身上。

    “嘖嘖……別說，還真有點像。”

    從普拉姆的水雕上，遲小厲已經(jīng)見過五神的面容，按照這位巨人王的話來說，對于他們這種層級的神明，外貌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只要心有所念，就可以變化成任何模樣，所以這些外表只不過是一些虛假之物。

    但五神同樣也是心高氣傲之輩，所以即便能夠隨意改變外貌，心中的驕傲也不會讓他們以假面示人。

    所以以后如果見到這種模樣的人，不用懷疑，絕對就是他們。

    而眼前的男人，臉上掛著溫和笑容時讓人如沐春風，明明腰間長劍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可整個人卻偏偏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學者風貌，仿佛天生就平易近人，很難生出敵對或者警惕之心。

    當然，這種詭異的感覺對遲小厲自然無效，他只是饒有興趣的盯著男人的五官端詳，就像是在欣賞一件新奇的物件，不多時點頭品評道：“還是有一點差別的……狄葉忒更加魁梧一點，五官也更為立體挺拔，你就顯得稍微瘦弱，面貌也更加清秀，最重要一點——臉上沒有那份睥睨世間的霸氣。”

    “狄葉忒”三個字一出口，提波休斯與克格莫臉色同時有了變化，只不過兩人的表情截然不同，一個眼中殺意大盛，如果能夠凝成實體，遲小厲毫不懷疑自己會被萬箭穿心；另一個則是充滿忌憚，表情中似乎有些猶豫不定。

    兩人的表現(xiàn)皆在遲小厲預料之中，當下心中已經(jīng)有些竊喜，盯著克格莫那張陰寒的臉，拱手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東境統(tǒng)領(lǐng)，克格莫大人吧？”

    克格莫視線比之前更加冰冷了幾分，仍舊沉默不語，似乎想要聽聽這個男人接下來要講什么。

    一旁的提波休斯卻已經(jīng)警惕起來，從對方篤定的語氣，以及輕松自然的神態(tài)，看不出任何欺詐之色，就說明他很有可能真的見過幾位大人的模樣。

    無論是從那些拓片，亦或者極為罕見的描摹本，都不是常人所能見到的，即便那些略有些難纏的“巨人崇拜者”，手中也沒有五位大人的完整模樣。

    “威爾·利普”的身份再次蒙上一層神秘色彩，加上先前連續(xù)兩個分身隕落，南部計劃一再受挫，眼前的男人愈發(fā)讓他感到忌憚，甚至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想到先前接到的“神啟”，提波休斯便知道不能任由這個男人胡言亂語下去，天知道他究竟掌握著什么秘密，說不定就會壞大事。

    雖然克格莫也是精明詭譎之輩，不會隨便受到旁人蠱惑，但若是男人恰好掌握他的弱點，克格莫為了自己的命，很有可能會臨陣反戈。

    雖說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會虛了對方，但一切脫離掌控的事態(tài)都是提波休斯所不喜的，如果有可能，哪怕是萬分之一的不確定因素，也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好在眼前的男人就算如何能說會道，也不可能是自己這個活了幾百年、早就見過無數(shù)詭譎人心的老祖宗對手，想要在言語上占得便宜，再修煉幾百年吧。

    “克格莫，不要聽這個人的蠱惑，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你想要晉升最后的神域，就離不開那幾本書里的東西！就算你我終有一戰(zhàn)，眼下也不能被這種黃口小兒占了便宜，無論他如何離間，都只要當成狗屁放掉就好。”

    提波休斯不提直接出手，這種情況下，率先提出話頭者，肯定是要以身作則，雖然克格莫還沒成長到自己無法應(yīng)對的程度，但這樣一個繼承了人王詭譎心思的陰謀家在自己身后，終歸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事情。

    所以除非自己愿意主動出手，否則眼下的主動權(quán)，還真只能落在對面那個男人的手里。

    克格莫沒有回答，只是用微翹的嘴角表達不屑。

    “喂喂，當著別人的面兒還說悄悄話，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啊。”

    遲小厲粗拉著嗓子抱怨，右手輕輕點在自己下巴上，故露沉思狀：“讓我猜猜你們偷偷說了什么……不外乎是旁邊那個家伙讓你別聽我故弄玄虛，如果有可能，當然最好直接動手。

    可惜你們兩個人互相之間都有猜忌，誰都不愿意真正先出手，都知道最早冒頭的那個最吃虧，都是聰明人，所以還就只能繼續(xù)聽我說下去……”

    提波休斯表情略帶嘲弄，前踏一步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動手？”

    遲小厲立馬擺手，露出一副驚恐模樣：“別別——您還是別拿這種幻象嚇唬人了，你看這下子被我識破，還引得人家東境統(tǒng)領(lǐng)心中生出一層隔閡。”

    克格莫表情不變，只是瞳孔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神色，雖然仍舊站在原地，卻似乎與提波休斯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

    這個金發(fā)男人的話確實讓他心中震動不已，經(jīng)此一提，才悚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路提防的竟然是一個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分身。

    當然，這種程度只是一點障眼法的小手段，真要想據(jù)此發(fā)動突襲，克格莫有信心能夠瞬間察覺，最多只是落一個先機。

    讓他不滿的是對方的態(tài)度，竟然用這種魔法敷衍自己，確實如同金發(fā)男人所說，兩人之間的隔閡不可阻止的加深了許多。

    “這才對，作為神使就該少說話，更不該作出一些裝腔作勢的威嚇。”

    見提波休斯已經(jīng)面色鐵青，卻依舊不敢輕舉妄動，遲小厲心頭大快，之前敗在老頭手下的陰影也消散一空。

    不論眼前的奧丁實力是如何，單就心性算計而言，根本就不是萬年之后那個心機深沉的老頭的對手，也難怪坐擁如此好的天賦與資源，最終卻只能淪為五神的打手。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是對方故意表現(xiàn)出的假象，就是為了麻痹自己，遲小厲也不是愣頭青，稍微高興了一陣，便重新冷靜下來，心境再次變得古井無波。

    “你的身份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這么多年藏拙，還是免不了被人家找到，現(xiàn)在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遲小厲瞅準了兩人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自然要死命下手，克格莫表現(xiàn)的漠不關(guān)心也不要緊，總歸會有讓他動容的時候。

    “你身邊這個家伙，是一條可憐的走狗，上古時期想要取代自己的王，結(jié)果費盡心機，最終還是落得一個奴才下場，這樣的人沒什么好怕的。”

    遲小厲嘴角一扯，不顧另一邊的殺意，臉上帶著一抹充滿蠱惑的笑容：“我們其實沒什么矛盾，卻有共同的敵人，就此結(jié)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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