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留娓娓講述的同時，遲小厲大腦也在飛速轉(zhuǎn)動，吸收消化對方提供的情報。

    雖然希留語氣聽上去更像是一種追憶和緬懷，但遲小厲可不信一位素不相識的神明，會閑的沒事在付出不小代價后回歸現(xiàn)實，僅僅只是想找一個故人的繼承者聊天。

    所以他現(xiàn)在透露的情報，看似零零碎碎，好像沒有什么具體的深意，但背后肯定有未知的目的，這就需要提高警惕，從一些不起眼的痕跡中找尋線索。

    萬年之后的淵域，只是一個獨立于現(xiàn)實，具備完整生態(tài)規(guī)則的異空間，那里已經(jīng)生活了成百上千不同的種族，看上去就像是另一個從零開始的原生世界。

    可實際上，遲小厲知道那些生物根本不是淵域的土著，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五神為了某種目的進行的實驗成果，因為淵域特殊的自然規(guī)律，漸漸背離了原本生物的特點和模樣，從而進化或者變異成另一種全新種族。

    至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則是像海獸族、雪巨人族和巨人族一樣，在遠古時期就被五神關(guān)入淵域，起初的目的也并非增加種族多樣性，而是為了找尋從淵域脫身的方法。

    五神的想法也很合常理，既然是普拉姆將他們關(guān)入這個詭異的世界，那解開“監(jiān)獄”的鑰匙，大概率也在巨人族的后裔身上。

    不過至此遲小厲也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如果說淵域本身就是普拉姆創(chuàng)造的“虛無之境”，用來關(guān)押困住五神，這里就根本不可能提供其他生靈繁衍的條件。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淵域只是用來創(chuàng)造“虛無之境”的工具，本身只是具備與現(xiàn)實截然不同的規(guī)則，只要能夠適應，任何生靈都能夠在這里生長。

    而五神真正的被困之地，其實是在現(xiàn)實與淵域的某個夾縫中，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甚至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現(xiàn)有的一切定義在那個空間中都毫無意義，因而任何途徑都無法抵達那里。

    這便是五神被困的真相。

    希留講到“近乎無解的永恒牢籠”時，遲小厲就已經(jīng)能夠篤定自己的猜測，也算是解決了一直以來困擾他的一個不小的問題。

    希留并未覺察到遲小厲情緒的變化，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遲小厲不得不輕咳一聲，提醒道：“你之前提了一句普拉姆看來真的死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慨？你們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確認這個事實了嗎？”

    這是遲小厲最開始的疑問，也是讓他險些情緒露出破綻的危險因素，所以很希望希留能夠正面回答。

    希留就像是一個平凡的農(nóng)民，臉上刻滿了風霜和歲月留下的痕跡，如果不刻意顯露氣息，遲小厲真的很那難將眼前這位與聲名顯赫的五神聯(lián)系到一起。

    這么長時間以來，算上奧貝羅在內(nèi)，遲小厲攏共接觸過四位上古時期的大人物。

    奧貝羅僅僅只是隔空交過手，并未真正接觸過，所以對他遲小厲印象不夠深刻，但其他三人可都是切身實地的“密切”接觸，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個不知是巧合還是有原因的共同點

    如果拋開先入為主的觀念，無論是狄葉忒、普拉姆還是希留，都與傳聞故事中的形象有著很大出入。

    尤其后兩人，初次見面都給遲小厲一種隨處可見的閑散老翁的形象，從頭到腳沒有半點神明的氣質(zhì)。

    狄葉忒的登場方式有些特別，但遲小厲還是能夠感覺出，除了那份傲氣以外，只要不表露敵意，他也是一個能夠給人隨和親近之感的人。

    也不知道這是登臨神階，或者能夠觸碰到那個領(lǐng)域的人，才有的“返璞歸真”的表現(xiàn)，還是單純只是個人性格使然……遲小厲在心里默默想了一會兒，終于等到希留再次開口。

    “兩個原因，首先在普拉姆隕落的時候，封圣離奇失蹤，而且這么多年我們五人都沒有找到，唯一的可能便是普拉姆又在暗中留了后手。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個牢籠雖然近乎永恒不滅，可以一直將我們放逐到天荒地老，從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對我們幾人最嚴苛的懲罰，可以看做是一種合理的報復行為，可這并不符合我所認知的普拉姆的性格。”

    遲小厲挑了下眉，故意露出詫異的神情：“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都把人家打死了，人家臨死前想要狠狠報復一下，怎么就不合理了？”

    “普拉姆采取報復行為無可厚非，無論他后面布置陷阱直接殺掉我們幾個，亦或者帶著怨憤重創(chuàng)我們的族民，都在情理之中，可唯獨將我們困在一個沒有任何時間和空間觀念的世界，這一點本身就與普拉姆原本的野心背道而馳。”

    “普拉姆有什么野心？”

    遲小厲瞳孔一瞬間縮了一下，精神迅速振奮起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問道。

    關(guān)于普拉姆的最終目的，遲小厲一直有所顧慮，有些拿捏不準這位巨人王究竟是敵是友。

    尤其眼下要面對五神的圍攻，普拉姆雖然能夠提供非常大的幫助，但誰也不知道趕走餓狼之后，會不會在圈中留下一只猛虎。

    原本遲小厲還有些遺憾地考慮過，想要獲知普拉姆的秘密，只能從同時代的其他人口中得知，而這些人不是與自己敵對，就是與普拉姆關(guān)系莫逆，幾乎不可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真相。

    卻沒想到莫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希留，竟然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要爆出一個驚天秘密，遲小厲現(xiàn)在能夠控制住面部表情和氣息流轉(zhuǎn)，就已經(jīng)殊為不易了。

    結(jié)果在遲小厲翹首以盼的期待中，希留竟然一下子沉默了，過了半晌才抬起頭，眼神深邃地看了這邊一眼，輕輕擺手道：“這件事你還是不要追問的好，我只能告訴你，有些時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很容易出現(xiàn)生命危險。”

    希留這是想要混淆視聽，用含糊不清的話影響我的判斷，還是在真的暗示我不能繼續(xù)探究下去，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遲小厲心弦抖了一下，瞬間想到夢境中的遭遇。

    難道普拉姆當年所追求的真正目標，也與所謂的“世界的秘密”有關(guān)？

    也只有這件事，才是自己當下實力沒有資格參與和獲知的。

    這讓遲小厲有些震驚，沒想到一個不知所謂的“秘密”，竟然牽扯到了上古三位神明。

    不，肯定遠不止這三人，五神中的其他三人也參與其中，甚至可能上古時期所有夠資格的首領(lǐng)，也都對這個秘密了如指掌。

    就像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遲小厲腦海中猛然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終焉之戰(zhàn)，或許不單單是各族為了生存繁衍而掀起的戰(zhàn)爭。

    無論普拉姆，還是狄葉忒、希留，對那個秘密都有些諱莫如深，就好像那是一個關(guān)乎世界格局乃至生死存亡的“寶物”，既危險又充滿吸引力。

    遲小厲感覺自己似乎就要揭開某個掩蓋在歷史中的驚天大秘密，現(xiàn)在就差最后一塊拼圖，就能看清整件事情的原貌，就像是有一千只螞蟻在心頭抓撓，讓人焦躁甚至抓狂。

    既然已經(jīng)牽起了這個話題，遲小厲不準備就這么輕松放過希留，當即嘗試著追問下去，看看能不能在承受限度內(nèi)，獲取最多的情報。

    然而希留沒有再透露更多情報，無論遲小厲如何旁敲側(cè)擊地試探，都不再講述更多關(guān)于這個秘密的線索。

    “小子，有些事情在能力尚未達標之前，還是不要嘗試著探究為好，要知道好奇心害死貓，不自量力往往會招來毀滅，這是我作為一個前輩給你的忠告，希望你能牢牢記住。”

    希留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算是徹底斷絕了遲小厲“窮追猛打”的念頭。

    總感覺他對非但沒有敵意，反而還有一絲絲欣賞……剛剛的語氣也更像是一個長輩叮囑晚輩……嘁，好像一不留神又被人占了便宜……遲小厲心里默默想著，總感覺第一次見面的山丘之王，對自己似乎有著超出“陌生”范疇的善意。

    難道真是五神之間存在著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希留與狄葉忒互相暗中使絆，所以才對我這個本該成為五位神明敵人的“忤逆者”青眼相加？

    希留的善意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最開始特地讓樵山“傳話”，帶回關(guān)于“封圣”的情報，遲小厲本以為這是一種試探，為了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獲得了“封圣”的某一部分，可現(xiàn)在看來……似乎希留真的只是單純想要表達一種非敵對的善意。

    考慮的時候，遲小厲不忘稍稍活動一下肩膀，經(jīng)過這一小段時間恢復，身體的狀態(tài)相較之前而言好轉(zhuǎn)了不少，那種難耐的疼痛消去許多，即便不用空間魔法隔絕，也已經(jīng)能夠咬牙堅持了。

    “好了，既然關(guān)于那個秘密的事情我還沒資格知道，那就回到原本的話題普拉姆的野心，與他設(shè)下的陷阱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設(shè)下了這種陷阱，你卻懷疑他還活著？”

    這件事必須搞清楚，遲小厲一直以為普拉姆瞞天過海的伎倆大獲成功，五神沒有一個起疑心，結(jié)果竟然發(fā)現(xiàn)這位最低調(diào)的山丘之王，竟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對普拉姆是否真的隕落產(chǎn)生了懷疑與動搖。

    尤其眼下這段歷史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參與而與現(xiàn)實背道相馳，希留在并未遇到“威爾利普”這位承劍者的情況下，對普拉姆隕落的懷疑未必會消退。

    這就說明真實世界中的希留，很有可能懷揣著這份懷疑，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并且在期間動用過許多方法，想要確認普拉姆的生死。

    這就變成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

    如果普拉姆“可能還活著”的秘密被其他四人知曉，那會不會有可能奧貝羅的逃脫，就是五神將計就計、準備引蛇出洞的陷阱？

    畢竟在他們五人眼中，奧貝羅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真正有資格作為敵人正視的，從古至今有且只有普拉姆一人，就算有任何充分準備都不奇怪。

    “這件事與我們所追求的永生，其實是有一定聯(lián)系的。”

    就在遲小厲思緒紛飛的時候，希留這邊也不疾不徐地解釋道：“具體內(nèi)容就算告訴你你也無法理解，這是階層之間的差距，你可以理解為永生的盡頭，其實與那個秘密有著直接聯(lián)系，而無論我們這些人是敵是友，都可以算作殊途同歸。”

    “這不就是一種競技嗎？就算過程有千萬條岔口，最終的目的地只會通向一處。”

    遲小厲不知道這有什么無法理解的，眉毛挑動了兩下，試探道：“不過按理來說，一場比賽或者游戲的勝利者，往往只會有一個，而你們這些神明卻有五位，難道不會為了那個最終目標而不擇手段嗎？”

    這是在試探希留與狄葉忒的真正關(guān)系，好為接下來的應對提供參考。

    然而希留果然沒有上當，笑呵呵道：“你一直想旁敲側(cè)擊我和狄葉忒的關(guān)系，我剛剛也已經(jīng)告訴你，我和他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矛盾，所以根本不存在利用你針對他的陰謀。退一步講，就算我真的想在背后動手，難道還能指望你現(xiàn)在這么一個廢人？”

    遲小厲直接被噎得不輕，沒想到這樣一個濃眉大眼看似憨厚的莊稼漢，竟然也這么腹黑，也讓他稍稍對希留的印象有了改變。

    “至于你問的問題……我只能說，在那個真正遙遠的目標面前，一切競爭敵對都沒有太大意義，只有當我們某些人真正抵達那種境界，或許才會爆發(fā)最后一場戰(zhàn)斗。而在此之前……說不定還真得同心協(xié)力，互相幫扶。”

    希留用粗壯的手指在地上輕輕劃出一道線，半自言自語道：“眼下只有我們這些個上古時期活下來的老家伙可能達到那種境界，如果普拉姆真的死了，就不會設(shè)下這種近乎永恒的牢籠。”

    “一旦我們這些僅存的老人都被封印，就再沒有人有希望走到哪一步，整個世界最終就將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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