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瑪利亞十公里的南部。

    即便希留表現(xiàn)的如此“慎重”，遲小厲依舊對自己能夠從所謂的“沉浸”中清醒過來的難度有一個清晰的判斷。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這兩次莫名其妙的體驗，無論是起因還是整個過程，都顯得有些隨意，被希留當(dāng)成洪水猛獸一再強調(diào)的“信息洪流”，并未對遲小厲產(chǎn)生太多困擾。

    唯一讓遲小厲深切感受到危機的，便是那顆藍白星球背后亮起的暗紅色眼睛，生命本能讓遲小厲下意識規(guī)避掉對方的注視，沒有與那些眼睛產(chǎn)生交集。

    事后也證明這份決斷救了自己一條小命，甚至可能救了更多無辜者。

    那些眼睛就是所謂的“更高生命”對世界的投影，用希留之前的解釋來說明，就是這些高級生命一直在注視著這顆星球，一旦有人通過某種方式與他們建立聯(lián)系，就會直接被灌輸難以想象的未知力量，靈魂與**都會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種“奪舍”的方式，倒是與死靈魔法有些相似，但兩者的程度與危害不可同日而語。

    遲小厲考慮了半晌，仍是覺得有許多疑問落在心頭，對希留先前的疑問搖搖頭道：“應(yīng)該與普拉姆無關(guān)，否則我對此不可能一無所知。”

    “如果普拉姆真的提前在你身上做好了應(yīng)對那些高級生命入侵的準備，為了你的個人安全，也不可能讓你知曉太多。”

    希留神色嚴肅，不置可否道：“我已經(jīng)著重說明過很多次，面對這些更高生命的威脅，你知道的越多，就代表距離瘋狂與混亂越近。”

    “那我之前看到的星球和眼睛，連你都無法‘沉浸’到這種程度嗎？”

    希留目光閃動了一下，沉吟半晌，搖頭道：“我只是曾經(jīng)隱約感受過你描述的畫面，然后便被一種強烈的危機盯上，之后再也沒有讓自己沉浸到那種危險的深度。”

    頓了頓，希留給出了更多解釋：“好在你只是偽神之境，雖然為何沉浸到這種深度還能回來是個疑點，但如果換做我或者其他幾個，即使不與那些眼睛對視，恐怕也會被對方發(fā)覺。”

    遲小厲目光一凝，自然知曉這里說的“其他幾個”指的是擁有神位之人，不由好奇道：“如果你們被發(fā)覺，會有什么后果？難道你們也無法抵抗更高生命的侵蝕嗎？”

    “很難，我對那些存在的了解程度不深，所以相對更加安全，即便出了問題，應(yīng)該也會是五人中最輕的一個。”

    希留遲疑了片刻，繼續(xù)道：“如果換做普拉姆或者狄葉忒，他們兩個可都是對世界的秘密了解最深，一旦被那些更高生命發(fā)現(xiàn)，到底會發(fā)生什么，我也無法預(yù)料，總歸不會是什么好事。”

    遲小厲點了點頭，遲疑片刻，接著問出很早就想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

    “既然宇宙能量是來自那些更高生命，他們其實可以算得上這個世界最早的‘造物主’吧？”

    希留目光閃動了一下，略有些奇怪的看過來：“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這些更高層次的生命，既然讓我們獲得了智慧，又為什么要毀滅我們？”

    遲小厲晃了晃腦袋，眼中滿是不解：“在我們?nèi)跣〉臅r候給予饋贈，卻在我們慢慢強大之后給予毫不留情的毀滅，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這一點是遲小厲最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他實在是搞不懂那些更高生命的想法，如果說對自己的世界抱有惡意，那完全沒有必要在最開始降下那些宇宙能量。

    等到大陸上各個種族開智，逐漸繁衍生息，越發(fā)強勢的關(guān)頭，卻開始虎視眈眈，這種看似矛盾的行為背后，一定有什么暫時無法知曉的原因。

    遲小厲刻意觀察了一下希留的表情，發(fā)現(xiàn)這位山丘之王竟然面露沉思，好似同樣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遲遲沒有回答。

    又過了半晌，就在遲小厲以為不會再得到答案時，希留摩挲下巴的手突然一拍。

    “想起來了。”

    遲小厲驚異地問道：“想起了什么？”

    “那些外——更高生命這種看似矛盾的行為背后的原因。”

    希留斂了斂神色，“關(guān)于這一點，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們五個人，連同普拉姆和其他幾位實力位階夠資格的首領(lǐng)密談過，因為不敢過于深入探索更多秘密，所以是以各自吸納分析的方法，經(jīng)過零零總總的匯集，最終得出一個隱約的猜測——”

    遲小厲瞬間集中精神，踏入偽神之境的神識遠超至圣巔峰，在高度集中的狀態(tài)下，遲小厲甚至還能毫無遺漏地探查周圍變化。

    即便在深入探討關(guān)于“世界秘密”，遲小厲依舊沒有忘記此行真正的目的，前路上還有狄葉忒這個超強的怪物。

    希留采用多種魔法和術(shù)式混合的加速方式，雖然沒有空間魔法快捷便利，但勝在持久性強。

    在精神世界無限延長的當(dāng)下，兩人聊了很久，但對外界而言，其實僅僅只過了幾分鐘。

    而就在這幾分鐘的時間內(nèi)，兩人已經(jīng)跨過近半個烏托邦，即將抵達烏托邦首都瑪利亞，也是狄葉忒所在之地。

    眼下距離目的地應(yīng)該還有不到幾十公里，按照之前的行進速度推算，精神領(lǐng)域中最多還能再聊半個祈時，所以還有什么疑問必須抓緊時間問出來。

    而遲小厲也沒有忘記，從始至終一直都是希留在毫無索求地“贈送情報”，卻沒有對自己提出任何要求。

    遲小厲不信這位山丘之王是個大善人，只是因為看不慣狄葉忒的作風(fēng)所以選擇給他暗中使絆，無償提供情報。

    希留自己也否認了針對狄葉忒的猜測，所以遲小厲還要在這所剩無幾的時間內(nèi)，留下一部分專門用來應(yīng)對希留的“要求”。

    不過即便遲小厲心中已經(jīng)有些焦急，可對話的節(jié)奏始終掌握在對方手中，由不得他催促。

    畢竟希留才是掌握主動權(quán)的那一位，想要說什么，是否愿意解答，全憑個人喜好，遲小厲也不敢步步緊逼，萬一徹底惹惱了這位，自己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根據(jù)綜合后的情報，我們進行了合理的推測，認為這些更層次的生命，或許已經(jīng)擺脫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生死界限，他們的壽命極為悠久，無法用我們現(xiàn)行的時間維度進行衡量，因而一些行為準則也與我們的理解大相徑庭。”

    “擺脫了生死界限……”

    遲小厲默念了一句，有些不解道：“所以你們認為那些更高層次的生命都是永生者？這就是五神追求永生的真正原因？”

    “確實源于此，”希留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要想防范那些更高生命的入侵，如果不能正面戰(zhàn)勝，我們就要想辦法靠近他們，汲取對方的強項，彌補自己的弱項，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這在兵法上十分常見。”

    頓了頓，希留繼續(xù)補充道：“可問題是一旦我們獲知的秘密超出所能承受的上限，就會大大增加瘋狂的幾率，如果不這么做，又無法傳承和理解他們的強大，這樣就會陷入一個死循環(huán)。”

    遲小厲瞬間領(lǐng)悟，不免有些愕然：“所以你們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永生’？只有在生命形態(tài)上與對方接近，才可能承受更多秘密，這樣就能獲知那些更高生命的真實想法？”

    希留笑著點點頭：“不愧是普拉姆選中的承劍者，其實這個方法最早就是普拉姆提出來的，當(dāng)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結(jié)果……最后他沒能踐行，反倒是我們五個一直在沿著她曾經(jīng)開拓的思路摸索前進。”

    遲小厲被這忽如其來的情報搞得有些愣，眼中緩緩綻放一抹異彩。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五神追求永生，背后竟然還有普拉姆的“推波助瀾”。

    作為一個見識了無數(shù)陰謀，同時同樣城府極深的家伙，也是目前為止知曉普拉姆還活著的唯一一人，遲小厲幾乎瞬間聯(lián)想到更多。

    巨人王當(dāng)時提出這種思路，會不會本身就帶著一絲誘導(dǎo)的想法？

    他故意引其他首領(lǐng)順著這個思路向前，像是一個個探路的炮灰，自己則可以安穩(wěn)地坐在后方，如果最后證明這條路可行，以他的能力和天賦自然會很快追上，可如果結(jié)果不盡人意，自身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這只是次一層的想法……遲小厲神色凜然，大腦飛速轉(zhuǎn)動，很快便想到了更深一層的可能。

    普拉姆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料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為更長遠的未來布局，甚至于眼下發(fā)生的一切，都在普拉姆的預(yù)料之中，五神之間關(guān)系叵測，經(jīng)野心最大的狄葉忒這一場波瀾，分崩離析幾近定局。

    雖然從表面上看，五神之間的聯(lián)盟本就不夠牢固，而且狄葉忒貿(mào)然選擇“神降”，是一種“偶然”決定，卻經(jīng)過了“命運權(quán)柄”嚴密計算后成為必然。

    而最關(guān)鍵的地方在于，對于狄葉忒和希留以及其他三人而言，這場博弈根本就不存在第六人，也就是說從最開始普拉姆就已經(jīng)處在所有人認知范圍之外。

    既然不曾被想到，又會有誰提防呢？

    五神自以為運籌帷幄，將一切掌握在掌中，卻永遠不會想到，一切的偶然和必然背后，隱隱潛藏著一雙看不見的手。

    這個想法一經(jīng)出現(xiàn)，遲小厲的心情頓時掀起滔天巨浪，無論如何都難以平息。

    “為什么突然緊張起來了？”

    希留斜瞥一眼，從氣息上很輕易地察覺到威爾狀態(tài)有些不對，隨即表情微變，沉聲問道：“你又拓展聯(lián)想了？”

    遲小厲收斂起這個令人震驚的想法，臉色有些蒼白，搖頭道：“沒事……跟不能獲知的秘密無關(guān)，只是想到了一些從前可能漏掉的細節(jié)。”

    “這種時候還是專心一點，不要覺得自己能夠兩次從‘沉浸’狀態(tài)中蘇醒，就對那些詭秘力量失去了敬畏之心，人的運氣總不會一成不變，萬一哪次稍差一點，你就要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面對希留的告誡，遲小厲只能無奈地點頭道謝。

    總不能告訴他，你們五個可能都被普拉姆耍了吧？

    雖然遲小厲都不相信普拉姆能夠做到如此程度的“高瞻遠矚”，甚至還敢將“世界的秘密”作為謀劃工具，算計五神和其他首領(lǐng)，可冥冥之中的直覺卻好像在告訴他，這才是真相。

    不過不論普拉姆有沒有這么可怕，至少目前為止，遲小厲和他都算是結(jié)盟關(guān)系，而且從希留的描述中也能看出，在應(yīng)對“更高生命”的問題上，上古所有首領(lǐng)幾乎算是沆瀣一氣，只要沒有陷入瘋狂，或者被那些詭秘的知識操控，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對抗。

    就算普拉姆有更深層的算計，至少也不會站在那些更高生命的一側(cè)，遲小厲也就根本沒有揭發(fā)和檢舉的必要。

    而一旦認定這種大膽的猜測，遲小厲就不得不考慮，五神所追尋的“永生”，如果真是一條錯誤的“進化”方向，那最終又會指向哪里？

    這個答案，對于僅僅只是至圣的他來說，還是太早了，五神又被蒙在鼓里，唯一知道答案的，恐怕也只有那位潭水般深不見底的巨人王。

    希留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強求，繼續(xù)講述道：“普拉姆提過一個假設(shè)，即便是那些更高層次的生命，在面對漫長歲月的消磨，也需要能量補充，就像正常的生靈需要吃飯睡覺一樣，只不過他們的‘進食需求’更高級一點。”

    遲小厲迅速跟上希留的思路，很快冒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

    “難道……我們就是他們的食糧？”

    “確切來說，實力越強，越合他們胃口。”

    希留臉上顯出一抹凝重，緩緩攥緊拳頭：“就像普通人飼養(yǎng)家畜，給予他們好吃好喝，讓他們茁壯成長，最后的目的便是宰殺吃肉。”

    “而我們，就是那些待宰的家畜。”

    遲小厲神情恍惚了一下，思路像是突然斷掉，喃喃自語道：“所以……這才是‘宇宙能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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