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將表象歸納，并找到其理論根源，是人類好奇心驅使的原動力，也是我們能夠成為萬物之靈的基礎。

    從古典的電磁學開始衍生出來的大一統理論，是這一特征的集中體現。

    找到能夠解釋一切現象的“萬物之理”，是人類智慧最終的目標。

    對社會發展程度的劃分，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看法。

    以能量支配這一標桿來衡量，雖然乍一看有些奇怪，但仔細一想，卻又似乎有點道理。

    瞥了一眼暗自沉思的駱斯泰，芙蘿拉繼續問道：

    “你想想，那些穿越小說中，主角真的能夠靠著過人一等的學識攪風攪雨嗎？”

    “很難吧！”

    不得不承認，整個社會都在拖后腿的情況下，所謂的高科技，也只是華而不實的“奇技淫巧”罷了。

    幾萬年來，人類在生理上的進化微乎其微。

    造成今人和古人差距的，僅僅只是受教育的程度不同，在智力上并沒有本質差別。

    在今天我們看起來有些蠢的選擇，在當時未必就是錯的。

    “我呢……有閑的時候，也看過一些幻想小說，時空穿梭算是比較熱門的一個分類了，但絕大部分，都只是作者想當然的臆測，所謂的故事性，也只是為了市場選擇而做的扭曲，文學價值和學術價值寥寥無幾……”

    芙蘿拉不屑地撇了撇嘴，似乎對那些為了顯示智商的優越性，反而將自己無知的一面暴露得淋漓盡致的創作者們萬分鄙夷，

    “就說那些穿越回封建時代底層原住民——黔首的‘精英’人才，發家致富的手段，不外乎開餐館，做美食，或者經商，開工廠……這簡直是在挑戰整個人類的智商，估計活不過三天就要橫死街頭吧！”

    駱斯泰聞言，忍不住輕笑，原來這個冷面大姐姐，還是個性情中人啊！

    當然，芙蘿拉憤憤不平的原因，套用剛才說的“人類可支配能量強度，決定社會發展程度”來解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些所謂的穿越者們，大概習慣了高科技社會廉價的天然氣，渾然不覺得炒幾個菜有多難，用幾千年幾萬年積累的菜譜，還不能征服古人那貧瘠的胃口？

    他們大概忘了《賣炭翁》中那句“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的艱辛。

    除了極少數頂尖權貴，絕大部分古人都負擔不起做出現代菜肴的柴薪消耗，中下階層寧愿冒著被凍死的風險，也要將石炭賣掉，換錢養活家人，這樣的一群人，連開水都喝不起，只能飲生水，疫病橫行的年代，指望他們去發展第三產業，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甚至硬件條件也不充足，除了極少數本土調味料，如胡椒之類的香料，比等重黃金還貴，一般都是只有皇家才能享受的貢品。

    還有炒菜用的鐵鍋，那種等級的“百煉鋼”，可是制作武器的管制物資，普通人家最多用砂鍋，而古時候的舊式砂鍋，可不是砂鐵鍋，而是陶做的，不耐高溫，滾油多燙一會，估計就要受熱不勻炸裂了。

    在古代，開館子賺錢，就是個笑話，古人為什么把飯館叫酒館，因為賣吃的賺不了多少錢，賣酒才是大頭，無權無勢的黔首想賣酒，是嫌死得不夠快吧。

    至于經商，運氣好，找個靠山，混個溫飽，當個“白手套”，還能湊合，其它的就別想了。

    “百里不販樵，千里不販糴”的道理，生活在高科技時代的人是不能理解的，哪怕行商一切順利，以古代那種物流運輸成本，除非找到一種壟斷經營的“剛需”生意，否則基本會虧本。

    更可笑的，是建立“銀行”，還給儲戶利息，用所謂現代金融理論經營，還自以為得計。

    還真以為開設錢莊的古人都是傻子？

    連紙幣都沒有的年代，更沒有互聯網電子結算，通存通兌的業務所需的銅、銀、金等錢幣的運輸就能讓“銀行”破產。

    無法降低金融運作成本的情況下，古時候民間借貸，年息百分之三十，還真算不上高利貸，畢竟風控無從談起。

    開個“銀行”，不僅不收“保管費”，還給儲戶利息，這不是回古代發家致富，這是在做慈善，國庫都經不起這么折騰的。

    想到這，駱斯泰又回憶起那些不遺余力為了發展生產力鞠躬盡瘁的“前輩”們，大煉鋼鐵，造槍造炮，訓練軍隊，大殺四方。

    暫且不說如何將那些連左和右都分不清的文盲訓練成現代化軍隊，就說煉鋼這件“小事”吧，駱斯泰穿越之前，上世紀中葉，在全國四萬萬人砸鍋賣鐵大煉鋼，舉國支援“大躍進”的情況下，都慘淡收場，連采礦都只能挖地表煤鐵礦的古代，還搞工業革命，槍炮鐵血藝術，實在讓人有些費解。

    可能穿越小說的作者們，大多是不懂支撐一條產業鏈到底需要培養出多少熟練的工程師，而不是一堆工匠吧。

    對了，很可能他們連焦煤和焦炭，哪個是采暖，哪個是煉鋼用的都不清楚，就更不用說高爐煉鋼的成本問題了，工業時代的鋼鐵廠都不敢隨便開爐和停工，承受不起消耗。

    從采煤，選煤，洗煤，煉焦一條線下來，再投入到高爐煉鋼，到底有多少技術含量，要多少人參與其中，支援建設，大概他們心中是沒數的。

    在全社會都在扯后腿的情況下，裝備一百個人的精銳軍士，在古代大概可以武裝數萬人的精壯冷兵器步兵了，到底哪個劃算，只有蠢貨才會算錯。

    一門新技術，在大規模產業化并大幅度降低成本之前，最多只能作為精英權貴的玩具，拿出來賞玩，改變不了大局。

    歷史的潮流，就是這么殘酷，真不是一兩個人，一兩代人就能簡單改變的。

    而這一切，都和人類獲取能量，輸出能量，提高效率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沒有達到那個程度，是沒有辦法改變現有生產關系的。

    可是，如果人類獲得了更高層面的能量源，整個社會卻還沒來得及產生變革的時候，會怎么樣？

    駱斯泰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念力’能量來源，還沒搞清楚么？”

    芙蘿拉搖搖頭，

    “反物質湮滅能已經被否定，真空零點能原先被質疑，一度搖搖欲墜，不過最近，貌似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太專業的高能物理，我不太懂，說不清楚，有興趣你自己去查查資料！說這些，不是為了和你探討回到古代的穿越者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合理，而是讓你明白，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十分微妙的境地……”

    駱斯泰點點頭。

    『“迪拉克之海”么？科學與神學，已經開始短兵相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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