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位,按照正常操作,不是應當把失控的小朋友拉回教堂嗎?
怎么把門關上了。
這個小孩沿著咀嚼的聲音,向墓園跑去,很明顯,他智商有些問題。
陳青緊緊跟著。
沿著碎石小徑,跑了幾十步,來到墓園。
陳青驚了,雖然沒有月光,但他還是看得很清楚,或者說夢主當時看得清楚,有一只黑臉山羊正在嚼著東西,一滴滴汁水順著下頜的胡須,落到地里。
再看地上,有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還有臟成一團的布。
這是今天剛下葬的那位。
尸體四肢,已經被啃得差不多了。
沒有了胳膊腿相襯,尸體只有一副軀干,加上一個因為營養不良變得碩大的腦袋,頗為別扭。
山羊盯著跑過來的小男童,嘴巴依然吱吱作響,一雙橫瞳顯得極其愚蠢,然而,此時此刻,陳青只覺得毛骨悚然。
孩子,別過去啊。
快跑回去!
小男童也不知道視力不好,還是智力欠佳的緣故,他湊近這只黑臉山羊,咯咯地笑了,“羊,羊,嘻嘻,放羊。”
放你娘啊。
陳青下意識地去拉男童的胳膊,指尖傳來真實的觸感,但毫無作用。
跟之前一樣,陳青壓根跟他互動不了。
黑臉羊,淡淡然然地咀著嘴里的食物。
小男孩拍了拍山羊角,這兩只大觝角就像希臘字母歐米伽的形狀。
山羊嚼著嚼著,一截東西從嘴里滑出來。
那是兩根手指。
小男童彎腰撿起來,放在鼻尖處瞧了瞧,仿佛勾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手!手,吃手手了,吃手手了,”慌亂中,居然捏著這兩根手指跑了。
黑臉山羊,咂咂嘴唇。
陳青稍微猶豫了一下,跟在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繞著墓園的墻腳跑了一陣,發現有一道籬笆門,撞開后,奔入濃霧之中,消失不見。
陳青追到這里,被霧墻擋住。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
嗶了狗了。
他只得又跑回來,黑臉山羊還沒有走,那雙看起來又蠢又鈍的橫瞳,正盯著虛無的位置,也不知道這畜生是怎么想的。
它,就是修女所說的食尸鬼嗎?
在西方靈異世界,山羊代表著邪惡,是魔鬼的化身,前世那些電子游戲影視小說里都有記載,魔鬼長著山羊一樣的腦袋,如果說之前還沒有什么感覺的話,眼下,陳青切切實實體現到了。
這畜生的橫瞳里面,只有冷漠。
這是種頗為低級,但又極度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黑臉山羊往后退了兩步,然后,猛沖一下,用腦袋上的大角撞擊地上的尸體。
確切地說,是尸體的頭。
咚!
咚!
咚!
經過數下猛烈的撞擊,尸體腦袋碎成好幾瓣,紅白的腦漿迸得到處都是。
艸
黑臉羊興奮地叫了一聲,伸出舌頭,舔食起腦漿來,根本不在乎地上的泥土,先舔光了濺在四周的腦漿,而后攪動著靈活的舌頭,在尸體頭顱里吸吮著。
陳青肚里翻江倒海。
黑臉羊舔食得十分仔細,花了好長一陣子,最后,伸直脖子,意猶未盡,又舔了舔嘴唇,看看地上還有沒有漏掉的,最后,又安靜下來。
山羊身子開始一點點下沉。
少頃,陷入地下。
再一次,陳青眼睜睜地看著線索消失不見。
霧墻還可以理解,代表著教堂區域外面的地方,那是因為夢境主人只在這一片區域監視的緣故。那么,這腳下分明是土壤,黑面山羊就像變魔術一樣,土遁了?
現在,教堂里面的燈光還亮著,窗戶偶爾飄過修女們的身影,教堂外面,就是一個活人,半具殘尸了。
陳青盯著慘不忍睹的尸體。
半天。
突然,靈光一閃。
這特么的,轉了一大圈尋找夢境之主,先后排除了教堂里所有的神職人員,又沒有尋到一只耗子一只貓一條狗。
那么,這只所謂的食尸鬼,會不會才是真正的夢境主人?
它既然可以陷入地底,那它絕對可以逃過教堂被毀時遭受的殃及,它既然不是普通畜生,它也有可能會活到洋房交付給自己的時候。
想到這里,腦海傳來提示音。
“恭喜宿主,回溯任務的完成度達到13,發現此處的,請繼續努力。”
地靈?
陳青盯著這個陌生的詞匯,瞬間跳出一個注釋框。
,即某地范圍里的地氣凝結而成的實體,地氣匯聚之處,受諸多方面影響,可形成諸如兔子山羊之類的形狀,看似與尋常畜生沒什么兩樣,但擁有一些特殊能力,可瞬間遁入地底,躲避狩獵。地氣化成的畜形,視濃烈程度而言,畜體越大,說明含有的地氣越濃烈,越難對付。然而地靈一旦形成,此地的地氣,就會泯然同類了,重新變得跟周圍環境一致。
地靈可感應到地表生物的一言一行,極難捕捉。
并且食譜煩雜,酷好啃食新鮮尸體,但討厭內臟,因為屬陰,只能夜里出現。
陳青恍然大悟,這地靈,說白了,和山魂是一回事。例如,三羊鎮的山脈地氣匯聚成了一個龐大的山魂,還凝成了魂腦,造成整個三羊鎮的尸變。而這片教堂區,之前也是地氣匯聚,然后形成了這只地靈,以黑臉山羊的形態出現。
黑臉山羊可以感應到教堂里所有人的言行,映射到回憶夢境里,以情景再現的形式出現在陳青腦海里。不過,有一點很遺憾,陳青不能像使用引夢符一樣隨心所欲,想到哪條信息,相應的情景就會跳出來。在這個地靈的記憶夢境里,同樣得遵守游戲規則。
比如說現在,和教堂隔著墻,陳青就看不到修女們在干什么。
地靈既是任務對象,為何接近它的時候,沒有雷達紅點跳出來呢?
陳青試著喚出系統包裹里的物品,這才發現圖標是灰的,也是,都不能跟場景互動了,要再多物品也沒有用。
記得做生樁任務時,和小男孩魂交,也沒有跳出雷達圈,直到回到現實世界的石橋上,才跳出了紅點。
這次,大概就是同樣的道理。
他邊想邊走近教堂后門,里面傳來修女們隱隱約約的說話聲,聽不清楚。
這個后門,今夜是別想開了。
陳青繞著教堂建筑,走到前門。
當然,它是緊閉著的。
長夜漫漫,難道要在外面過一夜嗎?
陳青抬頭看看教堂,這座頗高的建筑,在黑夜里居然輪廓分明。
夜,依然陰沉可怕。
他又想到那個嚇跑的小男孩,心里不是滋味。
又過了一陣子,一團暖暖的燈光,從霧墻外面伸了進來。
是保羅神父!
陳青心里一喜,保羅神父一手拿著提燈,一手握著厚厚的神諭圣經,眼鏡上沾了一層霧汽,他從腰間拿出一串鑰匙,找出一個,打開了教堂大門。
修女們從里面跑出來,像雞仔看到了雞母一般。
保羅神父輕微地咳嗽了兩聲,眼光在修女身上逐一掃過,最后落到瑪麗修女臉上,問道,“瑪麗修女,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保羅神父,韓那只猴子新送來的孩子,其中有一個跑出去了,他應當是個白癡,”雀斑修女搶著說道,“居然趁著那東西出現的時候,跑了出去!”
保羅臉色頓時十分難看,“不聽話的孩子,怎么可以這樣,”走到教堂里,修女們有了保羅這個頂梁柱,氣氛活躍了起來。
他帶著修女們來到教堂后面的墓園,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孩子尸體,大抵是見怪不怪了,又將殘尸重新埋下。
事畢之后,保羅神父讓她們各自歇息。
六個修女回了各自的房間,陳青不知道該跟誰好,最終選擇留在保羅神父的房間。
保羅神父把圣經放到桌子上,又沖了一杯咖啡,接著,在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東西,“他們怎么可以不聽話呢,”抖開紙包,里面是一朵看似靈芝的菌類。
將它研成粉末,裝在棕色瓶里,又放回抽屜。
“他們怎么可以不聽話呢,”他又說了一遍,眼鏡后面那雙眼睛,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這是什么玩意?
陳青回想起之前那七個孩子都癡癡呆呆的,話也不怎么說,只知道近乎本能的吃喝,難道跟這個瓶里的菌粉有關?
陳青當然知道,在醫學欠發達的年代,教堂里的神父是博學的代名詞,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醫學知識。同理,在華國,自古道醫不分家,許多歷史上有名的醫藥大家,另一個身份就是道人。如葛洪,孫思邈,張仲景。
保羅神父給陳青的感覺就是一個矛盾體,似乎很厚道,又似乎很奸險,似乎很仁慈,又似乎很殘忍。
他很博愛地收留了孩子,但又把他們弄得服服帖帖。
他偶爾露出的表情,對這些孩子充滿了厭惡。
其實,不僅僅是他,其他的修女們,也或多或少地厭惡這些孩子。
保羅神父不在的時候,陳青目睹了這些修女的真面目,雖然在修道院深造了神學,還被派遣到華國來傳播信仰,但她們跟平常人沒什么兩樣,長期的壓抑生活,讓她們易怒易躁,就像炸藥包,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就會爆炸,但又得在外人面前拼命掩飾。
過了陣子,傳來敲門聲。
“我是瑪麗修女,想請教保羅神父幾個問題,您還沒睡嗎?”聲音很大。
“進來吧,瑪麗修女。”
瑪麗修女進來了,但這次沒有隨手關門,而是大開著。
十分聰明,畢竟大深夜的,孤男寡女,這么做可以以示清白。但是,瑪麗啊瑪麗,您小腹上的妊娠紋是怎么回事呢?陳青搖了搖頭。
“請坐吧,”保羅打開一本書,尋找著索引,“具體是怎么回事?”
瑪麗修女把他走之后教堂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最后,試探地問,“保羅神父,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事遲早會讓華國的教友們發現,原來教堂里還躲著一具怪物。”
保羅神父這次沒有逃避,“我們趁它吃好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殘尸埋葬了,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再者說了,它都是夜里才出現的。除非是咱們自己把消息捅出去,誰會這么做?你嗎?蘇菲瑪索嗎?得了吧,她只喜歡拿帶刺的鞭子,沾了鹽水,一邊抽打自己一邊念叨著恕詞,其他姐妹也不會這么沒輕沒重的。”
“但是,那個只有左手的孩子,他肯定看到了,食尸鬼吃新鮮的尸體,有時候還吃人,萬一他逃走后,告訴了教友們真相……”瑪麗修女不敢再往下說了。
“你怕我們在這里的成果會前功盡棄?”保羅神父仰著臉,盯著天花板,“不會的,韓帶他們來的時候,你不是也看到了,他們不僅殘而且傻。誰會相信他們的話,恐怕連完整敘述的能力都沒有。”
“這是天父在懲罰我們,保羅神父,當我把我們的孩子埋在墓園的時候,這只食尸鬼就出現了,我當時嚇得走不了路。你們都在教堂里跟華國教友一塊做禮拜,從這之后,我們為了恕罪,就開始領養孩子。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孩子總是容易死掉,還有韓那個魔鬼,隔三差五,就送來一些身殘的孩子,他說他是好心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誰都看得出來,他就是人販子,他是在要挾我們買下,要是我們不買,他們的命運肯定很悲慘。”瑪麗壓低了聲音,哭泣起來。
“你快閉嘴吧,”保羅神父朝門外瞧了瞧,還不放心,又出去四處張望,最后回到桌旁,一屁股坐下來。
“這件事之后不能再提了,你記住,這只食尸鬼不是我們引來的,是整天沉醉在自虐里無法自拔的老蘇菲瑪蘇!是那個妓女的女兒!是那兩個整天偷偷抱在一起亂搞而內心又極其自私陰暗的伊娃和蕾雅!是那個滿臉雀斑自恃血統高貴實則放蕩無比的朱里葉!是所有人!半年前病死的呂克也得算上,是的,誰讓他那么早就翹辮子的,不是我們倆個!不是!”他咬緊牙關,從牙縫里擠出一連串句子。
瑪麗修女緊緊咬住手指頭,“可那個孩子是我親手掐死的,這是對魔鬼的獻祭,是對我們內心魔鬼的屈服。”她把頭巾壓低,遮住了臉,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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