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易宅
梧桐樹下，一個披著厚氅的中年男子手里捏著魚食，低頭瞅著水中的一輪抽芽的梧桐倒影。
吳玄航握著劍，慢慢的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
“晚輩見過易大人。”
“吳賢侄，你在我府中就無需如此多禮了。”中年男子抬起頭，將手中的魚食全部丟入到水中，拍了拍手。
吳玄航微擰眉頭，如此多年了，眼前之人還是沒變化，梧桐邊上的池子中并無魚，對方只是空丟誘餌而已。
從易廷尉搬入此所府邸之后，對方似乎就一直是這個模樣。
“大人，水中無魚，你又何必長年累月忘水中丟入魚食？長久下去，水會臭的。”
在猶豫片刻之后，吳玄航小聲的提醒道。
“習慣了。”中年男子淡淡的笑了笑，注視著吳玄航的雙眼問道，“吳賢侄，你對關內侯幾人的死如何看待？”
吳玄航陷入沉默之中，若不是洪樂陽在淮陽身負重傷，蛛也不會落在他的手中。
他初回洛城之時，雖被貶為校尉，但掌握蛛，他還頗為得意，一股因禍得福之感，可萬事難料，不到三月就死了六位朝中重臣，還和江湖門派有關，蛛之人不得不協同廷尉辦案，他又卷入麻煩事情之中。
“怎么？你身為蛛的負責者，對關內侯幾人的死沒有看法？”中年男子一笑，玩味的喊道。
吳玄航抬起頭，尷尬的笑笑。
“大人，你我都知道這是棘手的事情。我們真要查下去，必然會牽涉到關內侯幾人同丐幫鷹派幫眾勾結的事情。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倆個還是吃不了兜子走，讓帝王沒臉，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是辦事不力。”吳玄航低聲的說道。
“嗬，吳賢侄，你也不傻嘛。”中年男子調侃了一句，轉而壓低嗓音道，“那你說我們該如何辦？”
吳玄航握著劍不再說話，這頭老狐貍自個兒心里明白，他說個屁。關乎關內侯六人的死，對方才是審理之人，他可沒有越俎代庖的心思，事情辦妥了也是對方受到賞賜，可要是事情辦不好，他還得和對方一起受到帝王的不喜。
中年男子盯著低頭的吳玄航，怪笑起來。
“你小子是真不傻，對于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點也不想沾。”
嘿嘿
吳玄航干笑一兩聲。
“申鞅那家伙在淮陽如何，你從淮陽回來以后還是第一次踏入我的府中。”中年男子站起來，走到池子邊上背負著手，“我聽說他加入天機閣了。”
“是的，云閣中的云中君，他如今在江湖里的地位比我還高。”吳玄航點頭。
“你在江湖里有屁的地位，臭小子，趙老頭兒就該一掌打死你。”中年男子嗤笑起來，他深知吳家以前乃是江湖里有名的游俠家族，對方的老子在林冀遙等武林中人踏上沙場之后，也是不甘寂寞的持劍入戰場。
昔年是甜酒長劍，踏上沙場后烈酒風沙，過得不怎么好。
“喂，吳賢侄，你說老子可有江湖人的氣節風骨，那天機閣的頭兒會不會賞識我？”中年男人忽然的問道。
吳玄航訕訕，對方同申鞅一樣乃是法家巨擘，才識自然是遠勝他人。如此才俊卻想窩囊在江湖里，簡直是頹廢之志。
“晚輩聽人說一流的武者呆在沙場上建功立業，二流的武者處在士大夫家族里當一個門客只有三流的武者才會呆在江湖里過著毫無長進的逍遙生活。”吳玄航想了許久后，淡淡的問道，“大人是想和三流的武者一樣嗎？”
“你小子不要拐著彎罵我。”中年男人笑了笑，對于吳玄航的話也不氣，“你老子也曾是江湖里的游俠，莫要瞧不起呆在江湖里的武者。”
“我沒有。”吳玄航辯解道。
“你心里沒數嘛？”中年男子盯著吳玄航的眼睛。
吳玄航神情一窘，不再吭聲。
“那四十幾個孩童，你可有找到？”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話鋒一轉，向吳玄航問道。
吳玄航猶豫片刻后，他搖搖頭，“暫時沒有，我們在丐幫百納之徒的活動區域內找尋了很久都未見到那四十幾個孩童。”
“那就繼續找。”中年男子蹙眉間吩咐一句。
吳玄航握緊鯊齒，猶豫中不解道，“易大人，我們找那四十幾個孩童干嘛？他們都關乎著折割之事，這”
“你以為老子不清楚嘛？可線索只有一點兒，總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吧。”中年男子沒好氣的說道，“只要找到那四十幾個孩童，余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大人為何這樣說？”吳玄航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湊了過去。
“鷹派賄賂的朝中大臣不少，可不止這單單六人。我們找到了那些孩童，余下的就等著這些大臣向鷹派的幫眾施壓。”中年男子淡淡的笑了起來，慢悠悠的繼續說道，“他們心里也很清楚，帝王要看到的結果是什么。他們也不希望我們深入調查下去，自然會給我們一個交待。”
“什么交待？”
吳玄航踟躕中，小聲的說道，“在丐幫里找幾個替死鬼嘛？”
“那你認為呢？”中年男子扭頭，看著吳玄航的臉龐，“吳賢侄是真打算帶著蛛的眼睛去找尋真相不成？”
“大人，大理正五人的死都指向丐幫，關內侯的死才是重中之重。我聽那日滅胡居里的人說關內侯射殺了一名北涼戰俘之后，錢吏等人就是去了滅胡居和關內侯把酒言歡，在隨后其余幾位大人也趕去了滅胡居。”
吳玄航斟酌著自己的話，慢慢的說道。
“你想說什么？”中年男子的語氣驟然干硬。
吳玄航神情一滯，接著說道，“聽鷹派幫眾交代，那日錢吏是為了委托關內侯牽線，讓大理正郭大人調查孫二娘等人的死因。”
“這不正是我們要得的東西嘛？”中年男子注視著吳玄航的眼睛，一點點的笑了起來，“朝中大臣都不是傻子，如果連這個機會都抓不住的話，他們真的是白拿那么多銀子了。”
吳玄航陷入沉默，對于他們而言，此事是堵住悠悠之口的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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