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握著匕首的手縮入袖口中，向后退了幾步。
他不知該怎么回答趙老頭兒的話，看見這個收他為徒的老頭兒，心里歡喜異常時，又覺得難過。
倘若趙老頭兒發現他已是半個荒靈之墟，也不知有何感想。
“你那把劍倒是有點像老子送他的龍淵。”
趙老頭兒盯著微露出劍匣子的龍淵，在夜色之下，他只能看清這柄融爐重鑄的利刃劍尾。
不待楚忘反應過來，趙老頭兒單身一招。
龍淵立即發出劍鳴，快速的掠出，向著趙老頭兒的右手飛去。
楚忘眼疾手快的伸出手一抓，卻是抓了個空。
龍淵落到趙老頭兒手中，劍鋒似雪。
趙老頭兒摩挲著劍鋒，旋即訝然一聲。
此柄劍同龍淵太相似，可又有不同。
他送給楚忘的龍淵絕無如此鋒利，可趙老頭兒能覺察到自己手中之劍，蘊含著他的一絲劍意。
“你是何人？此柄劍是從何處得到？”
趙老頭兒臉色一沉，不禁嘶啞的盯著楚忘，單腿一躬，輕輕落下。
楚忘見后，遲疑中不吭聲，急忙向著后方掠去。
“想跑，哪來如此容易的事。”
趙老頭兒看楚忘一聽自己的話就跑。不由更加心疑，冷哼一聲，向前追趕之時，帶動劍氣，向著楚忘刺去。
凌厲的劍氣還未逼到身前，楚忘的后背就是隱隱刺疼。
劍開山門的確是萬人之上的武者，他無法匹敵。
楚忘急忙一掠，穩住身形后，舒展開身子。
犀利的劍氣在離他眉心半寸處驟然停下，趙老頭兒隔著一段距離，戲謔的看著他。
楚忘不禁苦澀的笑了起來，知道自己在趙老頭兒手中很難走脫。他緩緩地抬起手掀下面具，苦澀的喊道：
“師父，別來無恙了。”
趙老頭兒一呆，看著滿頭華發，憔悴了很多的楚忘，險些沒有認出來。
“你....你是楚忘.....”
“呵呵，看來師父已經認不得我了。”楚忘苦笑的回答。
趙老頭兒聞言后，不禁唏噓起來。
兩年多不見，楚忘已然白了滿頭發，一雙眸子也是盈滿滄桑，在額頭之上更是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楚忘現如今的模樣，很難和當年的店小二聯系起來。
趙老頭兒向前走上兩三步，看著楚忘問道：
“你小子是不是練了一些旁門左道之法，實力增長如此之多。”
楚忘默然片刻后，雙膝一彎，猛然跪拜在趙老頭兒的面前。
趙老頭兒一怔，急忙低頭向著楚忘看去。
“師父，我已回不去了。”
楚忘嘆了口氣，按著取下的刀劍匣子，情緒正在一點點的崩潰。
趙老頭兒聽的一頭霧水，試圖攙扶起楚忘，“你小子以前都不跪我，如今反而跪我。
看來的確是修煉了一些旁門左道的功法，誤入了歧途。
仇怨讓你看不清腳下的路，依你如今小黃庭的實力，怕是造了不少孽。”
“我殺了很多人，而且...而且.....”
楚忘偏頭看向被削了大半的手臂，喉結滾動中，艱難的繼續說道：“而且...而且弟子以尸為食......”
“以尸為食？”
趙老頭兒一聽，魔教中人為了增長實力，也不乏啖肝食心等惡徒，他順著楚忘的目光看去，瞅見掌心處平整的切口，不由后退了幾步。
“你...孽徒，老夫今日就廢去你功力。”
趙老頭兒聲寒下去，抬起手。
“師父，你聽說過荒靈之墟嘛？”楚忘抬起頭，注視著趙老頭兒的雙眼，顫聲道。
趙老頭兒右手徒然僵硬，作為碧水湖使徒，自然是聽說過荒靈之墟。
當年林宿帶回的消息，大部分都是關乎荒靈之墟。
“你...你怎么知道他們？”
“我曾是飼養者。”楚忘痛苦的回答，“在洛城之時，我因謀事不足而成為飼養者。”
趙老頭兒嘴唇翕動，依他那林宿師叔的話，凡是飼養者借以人族為血食。
蒼宿派的董婉兒就是一個飼養者。
他無論也沒有想到楚忘會誤打誤撞的成為一名飼養者。
“我已回不去了，師父.....”
楚忘埋著頭，聲線抖顫起來。
趙老頭兒看著跪拜在自己眼前的年輕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
飼養者的確很難恢復正常。
林宿當年也曾嘗試過改變董婉兒，可最后董婉兒死在了他的懷中。
“唉，老子當年在淮陽時，便是該將實情告訴你.....”
趙老頭兒嘆了口氣，十分的后悔。
依楚忘兩年前的性子，他要是把實情說出，楚忘定然不會拜他為師。
可也是由于這一份私心，才間接的導致楚忘對荒靈之墟沒有提防，成為一名飼養者。
“師父，早就知道這亂世中蟄伏著荒靈之墟嘛？”楚忘喃喃的問道。
“嗯，我也是入碧水湖好幾年后才知道的，你那師祖機靈的很，騙我入碧水湖之時，沒有說實情。
否則，老子才不會跟著他去碧水湖。”
楚忘聽到趙老頭兒話以后，不禁苦笑，眼前的趙老頭兒不也是沒有說出實情嘛。
假使他早知成為飼養者沒有后路可退，也不會一步步的走錯下去。
在洛城之時，依靠著麒麟獸元，也許他還有將精血逼出的機會。
可那時的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荒靈之墟，也不清楚麒麟獸元還有此等作用。
“起來吧。”
趙老頭兒攙扶之楚忘的肩膀，重重的嘆了口氣，“唉，要真是如此，老子如何下手廢去你功力。”
楚忘推開趙老頭兒，低著頭，低沉道：“那就請師父...殺了我吧....帶著弟子的尸骸回桃源村，在桃樹下把我埋掉....”
趙老頭兒喉結滾動，愣愣的看著楚忘，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話。
面對著自己弟子的請求，他無法滿足。
倘若楚忘真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拔劍清理門戶絕不會含糊，可楚忘是身不由己成為飼養者。
他無法下手，也很痛心。
“楚忘，你殺過正常人嘛？”趙老頭兒看著楚忘背后的火堆，彈動劍格。
一道劍光，瞬間映襯著兩人的眸子。
頃刻間，他們二人之間陷入沉寂之中，只有呼呼的風聲。
楚忘雙手撐在地上，需求解脫下，生硬的回答，“弟子吃過...師父，請你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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