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青陽城門口的街道兩側(cè)一片肅清，無數(shù)的難民都盯著街頭處北涼大君的背影，大氣都不敢喘息一口。
拓跋宏撣去肩膀上的雪片子，仰頭望向站在城頭的趙老頭兒兩人，神情異常的復(fù)雜。
作為北涼的大君，可卻無法挽救青陽城中難民的性命，需要借助在黃華坡戰(zhàn)役中手刃無數(shù)北涼人的仇家之力。
這無疑讓他非常的沮喪。
“還望兩位前輩拋開我北涼人的身份，于危難之中挽救青陽城中萬萬人的性命。”
拓跋宏深吸一口氣，面色復(fù)雜之間低頭長揖，“此事過后，我北涼大軍將不再染指大晉的疆土，兩國之間的過去之事隨煙消散。”
街道兩側(cè)的難民們死死地盯著拓跋宏的背影，臉色難看無比，對于趙老頭兒的仇恨已然深入每一個北涼人的骨髓。
他們抬頭偷瞄一眼趙老頭兒，咬牙切齒之間又心涼的低下頭。
哪怕他們再傻也明白現(xiàn)如今趙老頭兒的身份，握有麒麟獸元的偽劍仙無疑是整座青陽城的救星。
他們恨，可又無濟于事，面對著城頭的趙老頭兒，只能咬牙跟隨著拓跋宏高呼，“望兩位前輩出手相助。”
隔著滿城的風(fēng)雪，趙老頭俯瞰著青陽城中的眾人。
昔年，他和林冀遙發(fā)誓要讓青陽城盡懸北涼刀，可當(dāng)他年邁之時，他才驀然發(fā)現(xiàn)，這所謂大晉國人口中稱贊的英雄也只是一個屠夫而已。
他殺了很多人，那些北涼戰(zhàn)士有的是父親；也有的是孩子。
“趙老頭兒，你在猶豫嗎？”
江樂賢輕瞄一眼趙老頭兒，譏誚的說道。
“沒有，我只是在感概。”
趙老頭兒搖搖頭，嘶啞回話，“全天下的百姓要是沒有一個人走上戰(zhàn)場該多好，兩國交戰(zhàn)，死的也是底層的平民。
我殺的都是平民，現(xiàn)在仔細一想，那些踏上戰(zhàn)場的北涼人其實和當(dāng)初的我沒什么差別，為的也是當(dāng)一個族人口中的英雄，一個滿手是血的屠夫。”
“那你這個老屠夫為何現(xiàn)在要救他們？說不定，你一死，他們又會向大晉操起屠刀。”江樂賢嗤笑一句。
“江老怪，你也是大晉人，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家國血仇不成？”
趙老頭看向江樂賢，沉聲的問道。
“天下大勢，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晉人和北涼在幾百年同屬燕國，什么家國血仇，不過是利益之間的沖突而已。”江樂賢輕哼，盯著趙老頭兒反問：
“趙老頭兒，先有家還是國？”
“自然是國。”趙老頭兒回答。
“哈哈，若一個國度里的百姓連小家都沒有了，這國存有何用？”江老頭兒譏誚道。
趙老頭兒久久不言，仰頭望著紛飛的大雪，不再去想國仇家恨。
此時城墻下的拓跋宏僵硬的抬起頭，愣愣的望著交頭接耳的趙老頭兒兩人，誤以為趙老頭兒沒有挽救北涼的打算，咽下恥辱時攬衣跪拜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呼：
“望趙老前輩不計前嫌，搭救我北涼。”
圍站在兩側(cè)的難民們都驚訝的盯著跪拜在地上的拓跋宏，猶豫許久后，閉上眼不甘的跪下，高呼著相同的話。
趙老頭兒看向滿城的北涼人，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剛趕到城門口的巴德穆一行人盯著跪拜的族人，皆是愣在原地。
巴德穆渾身顫抖，深吸著氣，對身后的阿蘇勒一行人說道：“阿蘇勒，我北涼人從今往后在也不配擁有野心。
如今的城頭盡懸著北涼刀，命數(shù)呀。”
阿蘇勒不在意巴德穆的話，只是噤若寒蟬的盯著城頭處的趙老頭兒，輕聲道：“巴德穆，我們該如何是好？
趙老匹夫恨不得殺死我們這些人。”
“無非就是交出糧食和性命，阿蘇勒，我們大勢已去，兩個偽仙境的高手，還握有麒麟獸元，的確有挽救我北涼的可能。”
巴德穆喑啞的說道。
“巴德穆，我要的不是北涼的希望，而是我們家族的希望，現(xiàn)如今，我們該怎么辦？”
阿蘇勒大急，湊到巴德穆的耳畔，低吼道：“寧可我們負天下人，也休得天下人負我們！巴德穆，我們干脆叫人一把火燒掉所有的存糧！”
“阿蘇勒！”
巴德穆聽后猛地揪住阿蘇勒的衣襟，額頭處的血管暴漲，嘶吼質(zhì)問道：“你瘋了嗎？我們雖是追名逐利之徒，但也是北涼人呀！
你想用自己族人的性命，去威脅一個大晉人嗎？”
“巴德穆，我不想死！”
阿蘇勒按住巴德穆的手，一點點的掰開。
“你老了，你真的老了，得到了財富地位，反而比以前更怕死了。呵呵，阿蘇勒，曾經(jīng)的北涼將軍，現(xiàn)如今還拿得起北涼刀嗎？”
巴德穆像丟魂一般笑了起來，悵然若失的凝視著眼前的老人，忽地攬衣跪拜下去，沖著城頭處的趙老頭兒咆哮道：
“我巴德穆求趙老將軍出手救北涼，此事過后，我北涼大軍不再過雁門關(guān)半步！”
風(fēng)雪夾雜著帶有哭聲的咆哮在城內(nèi)傳開，徒增蕭瑟之感。
趙老頭兒足尖輕點，轉(zhuǎn)眼間出現(xiàn)在街道正中，隔著一大段距離，盯著沒跪下的阿蘇勒，緩言道：“阿蘇勒，數(shù)十年前，你我都還年輕之時，我曾在戰(zhàn)場上立過誓，定要斬你于馬下。”
阿蘇勒一聽趙老頭兒的話，身軀微抖間，壓低嗓音時拔出北涼刀：“趙老匹夫，你今日入城就是為了殺我嗎？
當(dāng)年黃華坡一役，我阿蘇勒也很想殺你！”
此話剛剛落下，城中百姓就是抬起頭，咬牙切齒的看向趙老頭兒。
“哈哈...”
趙老頭兒一笑，掃視一眼青陽城中的貴族后，又瞅了一下滿城的百姓，笑聲逐漸癲狂。他知道阿蘇勒說此話的意圖，不計較道：
“把糧食交出來吧，他們因你的話而更加懷恨我。棋子就算再下賤，也有有力氣才能被你所用。
阿蘇勒，你說呢？”
“什么棋子！他們都是我的族人，我自然愿意與他們攜手共度難關(guān)，你說此話，莫不是為了挑撥我們北涼人的關(guān)系不成。”
阿蘇勒厲聲道。
趙老頭兒盯著阿蘇勒，兩指并攏之間有輕微的劍氣從指尖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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