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是在和我說話么?“
子壯現在是滿腹的疑團,又是自言自語,又是對著祭臺對天帝禱告,折騰的不亦樂乎。
沒成想到,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自己的左前方,也就是祭臺的一側傳了過來,嚇的子壯一陣哆嗦。
“我次奧,難道剛才的禱告靈驗了?”
子壯心里想著,下意識地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拔腳就跑。
“真是活見鬼了,現在天還沒黑呢”
子壯腦子有些懵,直直地竄出七八步去,這才想起來不對勁。
不對啊,子壯忽然收住腳步。
以前聽老桑林巫對自己說,像妖魔鬼怪這樣的魍魎之物,最怕的就是陽光,所以一般到了深夜才能出來。可現在雖然太陽西斜,天色漸晚,但桑林里還有光線的
而且,如果此人真地是從自己體內跑出來的,不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么?倘若自己就這么一走了之,不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豈不是要鬧心一輩子?
想明白了這些,雖然心里還是有些害怕,但子壯還是收住腳步。他回過身來,戰戰兢兢地朝聲音傳出的方向望去。
一條人影從祭臺的后面繞出來,現在就站在那里,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子壯,一臉的詫異。
“小兄弟,剛才你是和我說話么?“
對方警惕地望著子壯,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話。
子壯心里怦怦直跳,臉色有些白,盡可能地鎮靜地看著對方。
對方是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男子,比自己還高出半頭。
他身板挺直,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很粗,卻出奇地短,白皙的四方臉上一臉緊張,略帶憔悴。
此人身穿青色的深衣,布料好像是難得一見的斜紋綢料,腰上還掛著一塊玉佩,腳上的黑色鞋履好像也不是普通的麻鞋,上面沾滿了泥土。
這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起碼不可能是個溫飽不繼的野民。
“你你是怎么跑出來的?”
子壯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皮,怎么也猜不透就對方這個身高馬大的體形,怎么能夠一直藏在自己身體里
然后,無聲無息的,一點都沒有讓自己察覺,就這么突然現形了。
“小兄弟,你到底在說什么呢?”對方皺了皺眉頭,一臉的不耐煩,沒好氣地說道,“老夫就是在這桑林里歇歇腳而已,很快就要走,壓根沒有想到要招誰惹誰。我就在祭臺的那邊坐一會而已,沒成想到有人喊著非讓我出來,要不然非要把我如何如何。老夫膽子年老體弱,可經不起這般折騰。好嘛,我這出來了,你怎么說話又顛三倒四,唉,真是不可理喻”
對方搖著頭,一副不滿的樣子。
“你是在這里歇腳的,不是從我肚”
聽完對方的話,子壯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趕緊把嘴閉上,沒敢把話說完。
鬧了半天,此人不是從自己肚子跑出來的,而是在此歇腳的一個旅人。自己剛才又是自言自語,又是禱告天帝,估計聲音有點大,竟然讓對方誤會了。
這就對了么,這么大的一個活人,又怎么可能藏在自己身體里
看著對方又是生氣又是戒備的樣子,子壯不免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好笑,連忙朝對方拱拱手,陪著笑說,“老伯,我想我們誤會了,我剛才不過是自言自語而已”
“自言自語?”
對方也明顯臉色一僵,接著苦笑起來,拍拍自己的腦袋,自嘲道,“老了老了,本來想抄個近道,所以順著這桑林的小徑急著趕路,呵呵,剛才嚇了我一跳,還以為碰上個劫道的呢。”
“劫道?”
子壯連忙擺擺手,后退一步以示善意,接著朝對方笑笑,“老伯,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
他用手指了指村子的方向,“我是東邊這個村子的人,就是出來閑逛而已。”
“原來是村子里的人啊。“對方向村子的地方望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子壯身上,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
子壯見對方臉上陰晴不定,知道對方對自己還是有些戒心。
他想了想,為了避避嫌,還是不要呆在這里比較好,免得讓對方猜疑。
子壯苦笑著搖搖頭,朝對方拱拱手,轉身欲走。
“請留步,小兄弟。”對方目光在四周迅掃了一遍,忽然叫住了子壯。
子壯止住腳步,回過身來。
對方對子壯拱拱手,臉上忽然堆滿了笑容,“小兄弟,不怕你笑話,我是魯國的人,來你們鐘吾國來探訪一位遠親。這趕路趕得急,路上有人給指了條近路,所以沒有順著官道走。可惜啊,我這個年紀,繞來繞去,都有些暈頭轉向了。既然你是西邊村子里人,可否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通向何處?”
果然不出子壯所料,對方是個外地人,而且是從西北邊魯國過來的,所以對這里一無所知。
嗯,至于他剛才所說的抄近道什么的,子壯也就是聽聽而已。
剛才一打眼,子壯就判斷出對方可能不是普通人,就那身衣服,穿得不比邑城里的理正大人差多少。
就這身份,不坐馬車,不走官道,卻順著桑林的小徑穿梭,說是抄近路,呵呵,騙鬼呢。
不過,雖然是對來人的身份有所懷疑,但子壯也沒有點出來,而且故意裝出毫無察覺的模樣。
不是子壯暗藏心機,只是,唉,就子壯身邊的人來說,祖父以前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民,毛臉鷙全家可能都是謀反的逃逆
子壯對此類身份早已經慢慢習慣了,心理上并沒有那么的排斥,甚至隱隱會有一絲親近感。
“這里是蒲城邑的桑林村。“子壯搔搔頭,也沒有隱瞞什么,”具體通向何處么,你讓我想想”
“魯國我聽說過,但是沒有去過,據說就在西北邊。嗯,東北邊么,是一大片荒原,人煙稀少。荒原的北邊有一條土嶺,叫做黑松嶺。黑松林另一邊就是郯國了,不過我沒有去過。”
“我們村東有條大路,也就是老伯剛才說的官道,可以直通邑城。大路的東邊就是一片荒野,據說再往東就是淮夷人的地盤了,我也沒有去過。”
“就在這片桑林的西邊,不知道老伯注意到沒有,就是桑林河。據說往西走,還有一條大河,叫做沭河。過了沭河,據說就到了宋國,不過我也沒有去過。“
“順著這桑林間的小路往南走,大約走半個時辰左右,就是我們蒲城邑的邑城了,可惜我也沒有進過城。”
子壯絞盡腦汁,把自己知道的統統都說了出來,對方微微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天色已晚,子壯見他衣著不俗,又好心地提醒道,“老伯,你要去邑城投宿,那可要抓抓緊了。邑城我雖然沒有去過,但據村里的村正說,邑城到了晚上也要關門的,去晚了可能進不去了。”
既然他不是本地人,子壯不免多說了幾句。
對方微微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拱拱手,接著問道,“小兄弟真是古道熱腸,說得也很詳細,在下感激不盡。不過,唉,人老了,總是惜命得很,小兄弟別笑話我膽子小附近還算太平吧?不會有殺人越貨的賊人吧?”
看對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子壯笑了笑,“這里太平的很,連個小偷小摸都很少聽說,就更不要說殺人越貨了,老伯盡管放心。你倘若是進了邑城,估計也差不了哪里去。邑城理正司的理正大人我也見過,看起來還是個公正嚴明的人,想必不會容忍宵小為非作歹的。”
呃,對方點了點頭,長吁了一口氣,臉色和緩起來。
子壯看天色已晚,該說的也都說了,拱手告辭,“老伯,天色不早了,你要急著趕路,我也要回去了。如果邑城那邊關門了,你也不必著急。如果不嫌棄我們野村簡陋,大可以在我們村里的空房里湊合一晚上。真到了那一步,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村東頭那家找我,我叫子壯。我可以領你去見我們村的村正,只要身份清白,他也是喜歡幫忙的。”
子壯故意把“身份清白”這四個字咬得很重,也是給對方一個小小的警示。
幫人歸幫人,總不能引狼入室吧,還是提醒一下對方比較好。
好話說完,仁至義盡,子壯本想立刻就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大叔,雖然我們這里算是太平,但難免也會百密一疏,你還是趕緊趕路吧。不是我嚇唬你,今天還有兩個騎馬的外地人在這附近出現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子壯把剛才那兩個怪異的騎士損了一句,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對方聽到子壯的話,臉上也好像有些緊張,急急忙忙地催問道,“小兄弟,你是說附近有陌生人出沒過,還還騎著馬?”
“是啊,騎著馬呢,還帶著劍,橫沖直撞,蠻不講理,一看就不地道。”
見對方好奇,子壯也有了興致,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后恨恨地說道,“嗯,一老一少,說什么鐘吾小屎,哼,還小尿呢。下此讓我見了,我非打他們個屎尿迸流,大屎大尿”
“小兄弟,應該是鐘吾國的蕭氏,不是小屎”
對方聽完沉忖片晌,若有所思,忽然輕聲笑起來,“贏姓蕭氏自古以來就善于畜牧,在郯、宋、鐘吾諸國皆有分支。如果蕭氏有人做出信韁策馬這等驚世駭俗之舉,倒也不足為奇。至于那秦國人,原本是周天子的馬奴之族,后來因戰功赫赫,才得已分封為諸侯。秦國也是贏姓國,和同為贏姓的鐘吾國有所來往,在畜牧業上有些合作,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這里,那老伯心情看起來好了很多,但又接著追問道,“小兄弟,除了他們兩個,是否還看到其他的陌生人?”
子壯看得出他還是有些緊張,于是好好回想了一下,搖搖頭。
那漢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拱手說,“既然如此,在下就沒有什么討教的了,小兄弟走好。”
子壯拱手和對方告別,向桑林外急忙走去。
這個人看起來緊張兮兮,一直打聽附近是否有陌生人出沒,顯然是在躲避什么。
這情緒此時好像也感染到了子壯,他覺得這平時熟悉的桑林內忽然有些陰森恐怖,好像到處都危機四伏。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已經開始暗起來,桑林內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子壯的心也慢慢揪了起來,警惕地注意的四周,恨不得早一步回到家中。
才邁出一二十步,子壯心頭忽然莫名一悸,猛然回頭,就見桑林間好似有一條人影閃過,接著就消失了蹤跡。
子壯全身戒備,凝目遠望,眼前不要說人影,就是貓影都沒有。
就連剛才站在祭臺邊的老伯也沒了蹤影。
子壯心底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再也不能裝作無動于衷。
“誰,剛才是誰在那里?”
子壯忍不住大吼一聲,攥緊拳頭,自己給自己壯壯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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