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nèi)一片漆黑,連個油燈都沒有點。
估計是聽到大腦殼子等幾個人的動靜,屋內(nèi)才有人趕緊用火鐮咔咔地打了火,點起了一盞小油燈;鹦咀又ㄖǖ仨懼块g內(nèi)終于有了些昏黃的光線。
鼻青臉腫的啞巴力蜷縮在墻角,一身血污,緊張地打量著門口。
他此時滿身血污,雙手被反綁在后面,兩腿也在腳踝處被粗麻繩綁的緊緊的,身子幾乎動都不能動。
看著一個人“哎吆哎吆”地被背了進(jìn)來,啞巴力明顯地愣了一下,皺了皺眉頭,似乎在猜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過,當(dāng)他看到大腦殼子一臉鐵青地朝他走了過來,啞巴力一臉的恐慌,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了面臨的危險,掙扎著向后縮了縮身子。
可他本來就蜷縮在墻角里,此刻的他早已經(jīng)無處可躲。
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兩三天了,幾乎是湯水未進(jìn),苦不堪言。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覺得口干舌燥,肚子一直咕嚕咕嚕得不爭氣得叫,但好歹還能夠撐下卻。不過,接連兩三天下來,滋味越來越不好受,肚子被餓得火辣辣地痛得難受,全身都沒有一絲力氣。
大腦殼子不在的時候還好,幾個看管他的家伙畢竟是熟頭熟臉,不至于對他下狠手,有的時候甚至能給他一口水喝。
只要大腦殼子一回來,局勢就截然不同了。對方少不了要逼問一番那兩件玉器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然后就是對他一頓拳打腳踢,讓他痛得死去活來。
本來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幾個人,在大腦殼子的淫威之下,那時候也不得不助紂為虐。有的人兇神惡色地在一邊給大腦殼子幫腔,罵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甚至還有人故意過來扇自己一個耳光,就為了能討得大腦殼子的一個贊許。
唉,再這么下去,估計自己挺不了幾天了。
但是,啞巴力也知道,子壯的事情,他是堅決不能透露的。只要一說出去,自己這十幾年確立的名頭,這輩子就算是徹底玩完了。
東西只要是過了自己的手,就是自己的事情了。無論發(fā)生了什么私情,他都絕不會透露貨物的來處,也不會透露貨物的去除,打死也不能說。
就是為了這一份堅持,他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全身都傷痕累累,連肋骨都斷了幾根,但好歹是把命給保下來了。
但是,也就是因為自己的這份堅持,幾年下來,他總算是混了個“啞巴力”的名頭,在市皮子堆里有了一席之地,能混一碗飯吃。
雖然談不上說是衣食無憂,但好歹能讓自己一家人吃飽肚子,讓自己的弟弟上得起邑學(xué)。運氣好的時候,他甚至手頭還能有一點點結(jié)余,便會孝敬給自己的領(lǐng)路人獾叔。
獾叔是個老市皮子了,前幾年不小心摔瘸了腿,這幾年身體狀況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不是啞巴力這幾年時不時地接濟(jì)他,估計獾叔早就撐不下去。
這次偶然認(rèn)識了子壯,啞巴力本以為自己時來運轉(zhuǎn),終于接了一單大生意。可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竟然把自己都搭進(jìn)來了。
看到大腦殼子一臉戾氣地走了過來,啞巴力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狗日的下手太狠了,每次都把自己打得死去活來,手下可從來沒有留過情。
啞巴力趕緊瞇縫上眼,嘴里小聲呻吟著,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哎吆,啞巴力,你還沒死啊?”
大腦殼子走到啞巴力跟前,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然后抬腳狠狠地朝啞巴力踢了過去。啞巴力躲無可躲,硬生生地挨了對方一腳,嘴里悶哼了一聲,不得已睜開了眼。
他用仇恨地目光瞪著大腦殼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哎吆,你還敢瞪我!”
大腦殼子伸手“啪啪”又是兩巴掌,只打得啞巴力眼冒金星,頭昏目眩。鮮血又從鼻子里和嘴里流了出來,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衣服上。
啞巴力咬緊牙關(guān),既沒有向別人求救,也沒有大喊大叫。
他知道,喊也沒有用,求救也沒有人管,只能讓對方出手更加兇狠而已。
市皮子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行業(yè),當(dāng)然既然是入了這一行,就注定了一輩子都生活在陰影中,即使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也瞧不起自己。
這大腦殼子是市皮子中頗為霸道的一個人,仗著自己身體壯,拳頭硬,身邊自然而然地匯聚了幾個小嘍啰,在蒲城邑黑道上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
啞巴力本來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盡可能地敬而遠(yuǎn)之,沒成想到還是被他盯上了。
說來也是啞巴力自己急于求成,想在子壯面前表現(xiàn)一把。唉,弄巧成拙,子壯托付他的事情不僅沒有完成,反而把大腦殼子給招來了。
子壯要他追蹤那兩個歹徒的消息,他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事情卻遲遲沒有進(jìn)展。眼看著十日之約一天天的過去,他只好把精力放在第二件事情上。
給子壯物色一把防身的利器。
邑城內(nèi)并不是沒有鑄造兵器的作坊,但往往只給官府和城內(nèi)的達(dá)官貴人服務(wù)。
一則兵器通常都是吉金,也就是青銅所鑄,價格昂貴,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消費得起。二則兵器畢竟是兇物,如果落到為非作歹的人手中,恐怕也不是官府之福。也正是因為有這層憂慮,官府對于刀劍之物本來就有一定的控制,并不是普通人能隨隨便便買得到。
如果是甲胄,或者是用于遠(yuǎn)射的硬弓等兵器,官府控制的就更為嚴(yán)格。即使是達(dá)官貴人,如果隨便藏有這些東西,也往往會被認(rèn)定有謀反作亂的嫌疑。
也就是因為上述的原因,作為一個名聲本來就不好的市皮子,啞巴力想從邑城的作坊買一件兵器,其實并不是那么容易。
最起碼短時間內(nèi)不行。
迫不得已,啞巴力只好向自己熟識的其他市皮子求援。他許以重金,本來想從私人手中淘一把短刃出來,結(jié)果弄巧成拙。
有道是樹大招風(fēng),財大招賊,啞巴力這消息一放出去,短刃沒有淘成,竟然把大腦殼子一幫人給招了過來。
他們不但把那兩個玉件給搶了去,還逼著啞巴里說出玉件的貨源,想順藤摸瓜多撈一筆。
這是典型的黑吃黑,啞巴力即使吃了虧,但也不敢去官府去報案。
官府如果知道這件事,雖然放不過大腦殼子,但啞巴力也沒有好果子吃。
也就是因為這個潛規(guī)則,大腦殼子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黑吃黑。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啞巴力這邊也不敢聲張,只能咬牙硬挺著,能挺多久算多久。
啞巴力心里清楚,大腦殼子無論多霸道,也不敢隨便把自己弄死。
“黑吃黑”歸“黑吃黑”,但如果弄出人命來,性質(zhì)就不一樣。
……
剛才幾個巴掌扇了過來,啞巴力已經(jīng)被打得眼冒金星。他一時間頭暈?zāi)垦,覺得腦袋嗡嗡響,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神來。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慘笑了一聲,盯著大腦殼子。
“老大,沒用,你打死我沒用。我啞巴力做市皮子十幾年,別的都慫,但就是嘴巴緊這些你比我還清楚。”
“你以為我不敢打死你嗎?”大腦殼子一臉的譏諷,“你現(xiàn)在就是死了,連條狗都不如!你以為誰還能在乎你?你好幾天沒有回家了吧,你家里人找過你嗎?尤其是你那寶貝弟弟,估計巴不得你早點死呢!
“你……”
聽大腦殼子提起自己的家人,啞巴力臉色一黯,卻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反駁。
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自從自己走上了市皮子這條路,不但在外面處處受人白眼,在家里也不受人待見。自己的老母親還好,尤其是自己那個弟弟,唉……
大腦殼子看啞巴力臉上一片黯然,閉上嘴不再說話,心里不禁一喜。
他嘴角不經(jīng)意地抽了抽,又從懷里掏出一把帶鞘的短劍,在啞巴力的眼前晃了晃。
大腦殼子故意長嘆了一口氣,一臉痛心地說道,“啞巴力,你早想明白了就好了,又何必自找苦吃呢?你不就是想要一把短劍嗎?你想要,我給你就是了。你又何必為了一個外人,傷了我們弟兄們之間的和氣!
啞巴力看著那柄短劍在眼前晃來晃去,心里卻暗暗地罵道,“狗日的,你說的話倘若能夠算數(shù),我也不至于被綁到這里來了!
心里這么想,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啞巴力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大腦殼子還以為他動了心,得意地笑了笑,把短劍又揣到了懷里。
“啞巴力,這可是你最后的機會了,你可要把握住,不要說弟兄們不講義氣。其實啊,即使你今天不說,給我們兩三天的功夫,我們也能把他給找出來!
大腦殼子側(cè)側(cè)身子,指著跟他一起回來的那幾個人。
“這幾天晚上,我們兄弟幾個一直在你們家附近蹲守,就是等那小子自投羅網(wǎng)。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今天終于讓我們給堵住了……”
“什么?你們竟然……”
啞巴力愕然地盯著大腦殼子,又倉惶地看了看房間里的其他人,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完了,完了……
怪不得他們幾個人這幾天晚上都不見蹤影,管不得沒有人愿意告訴他們?nèi)チ四睦。原來一群人一唱一和,竟然是早有安排,只是把自己蒙在鼓里而已?br />
次奧……
大腦殼看啞巴力一臉恐慌的模樣,知道他已經(jīng)害怕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天那小子被我們堵了個正著,要不是被巡街的理丁給碰上,我們早就把他拿下了。也是那小子命好,跑得也挺快,卻害得我們和理丁糾纏了半天,一個兄弟還因此受了傷。”
三言兩語,大腦殼子就把有人受傷的事情給遮掩過去。
“嘿嘿,他今晚跑了也沒有用,怎么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這兩天我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找出來。啞巴力,你現(xiàn)在說出來,自己受點罪,我們要少點麻煩!
啞巴力將信將疑地盯著大腦殼,又看了看屋內(nèi)的其他三個市皮子,心驚膽戰(zhàn)地問道,“你們看到他了?“
大腦殼子心里一樂,重重地點點頭。
“那是當(dāng)然!“
大腦殼子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市皮子,言之鑿鑿地說道,“就趙六他那個個頭,稍微壯一點而已……”
啞巴力看了一眼那個人,后背隱隱發(fā)涼。
糟了,糟了……
那個市皮子的身高和體形,還真和子壯差不多。
大腦殼一看啞巴力衣服丟魂失魄的模樣,不由得喜上眉梢。
“穿一身青色細(xì)麻布衣服,還有一雙黑色輕麻履,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嘿嘿,怪不得隨隨便便就能掏出兩個玉件給你。啞巴力,你現(xiàn)在把人給說出來,我們少費點力氣。你若是不說,我們也就是多非點功夫而已!
啞巴力一愣,“大戶人家的少爺?”
大腦殼子呲牙一笑,以為已經(jīng)唬住了對方,連忙乘勝追擊。
“邑城內(nèi)大戶人家也沒有多少,最多也就是幾十戶而已,我們一家家地排查,也不過多費幾天的功夫!
他想了想,從懷里把帶鞘短劍掏了出來,啪地一聲扔到啞巴力的跟前,一副爽朗大度的模樣,“啞巴力,你既然喜歡這玩意,我就送給你了,何必弄得弟兄們不痛快!
“老大真是爽快人,早這么說不就得了。”
啞巴力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了半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短劍,忽然也嘿嘿地笑了起來。估計是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他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哆嗦了一下。
“老大的東西,我怎么敢要。不過,既然人都找到了,我也就沒有什么用處了。老大,你看是不是先把我放了?”
“你……”
大腦殼子一時語塞,臉上表情變幻,將信將疑地看著啞巴力。
“是啊,老大,還是先把他給放了吧,反正人都已經(jīng)找到了。”
旁邊的一個市皮子也開口說道,看起來多少和啞巴力有一些交情。
“是啊,是啊,還是先把他給放了吧!庇钟袃扇齻人在旁邊小聲附和道,“都折騰了這么多天了,既然把那人找到了,終于把事情了了。”
啞巴力感激地朝那幾個人笑了笑,又掃了一眼陪大腦殼子一起回來的幾個人。
受傷的那個家伙,現(xiàn)在背靠著墻壁,還在小聲地呻吟。另外兩個則是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一個勁地給大腦殼子使眼色。
啞巴力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
要不是他說大戶人家的少爺,自己剛才差點被大腦殼子給唬住了。
好險……
他嬉皮笑臉地望著大腦殼子,“老大,說起來倒是我的不對,到現(xiàn)在還沒有恭喜老大啊。沒想到也就這兩三天的功夫,我也沒有幫得上忙,老大自己竟然把人給找了出來。”
“好說,好說。”
大腦殼子覺得啞巴里的表情不太對勁,臉慢慢沉了下來。他彎腰把那短劍從地上撿了下來,拔出劍刃,走到啞巴力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啞巴力,說吧,我們就別廢話了”
“即使老大了都知道了,我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你說!“
“身材相貌和趙六差不多的,又是大戶人家的子弟,而且能在你們四個人的唯獨下全身而退,我想來想去,蒲城邑內(nèi)幾千口子,符合這些條件的,也不過就那么一個人而已!
“誰?”
大腦殼子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其他的幾個人也豎起了了耳朵。
“彭昂啊,理正司的從事大人啊!眴“土堥_嘴,哈哈地笑了起來,“除了他,這整個蒲城邑內(nèi),恐怕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了!
“狗日的,你耍我!”
大腦殼子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然后整張臉都漲成了紫紅色。
惱羞成怒之下,他把手中的短劍高高地舉了起來,怒不可遏地大聲吼道,“狗日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勞子今天不弄死你,廢你一條胳膊總可以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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