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院門竟然沒有關(guān)?
子壯心里有些奇怪,推門進去后,卻發(fā)現(xiàn)一條人影正站在院子里,此時正轉(zhuǎn)過身來盯著他看。
影子歪歪斜斜,一邊高一邊低,右手拄著一根棗木棍子,正是子壯多日未見的祖父跛老爺子。
子壯吃驚地望著祖父,忍不住問道,“祖父,你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我聽到了村子里的犬吠聲,我就猜想可能是你回來了。”跛老爺子拄著棗木棍,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陪我出去遛遛圈吧……”
“嗯。”
子壯嘴里應(yīng)著,雖然心里滿是疑惑,但還是跟在祖父的身后,兩個人朝村西走去。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祖父,即使聽到了狗吠聲,那也是證明有人進了村子而已,你怎么會確定是我回來了?”
這也是子壯感到奇怪的地方。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跛老爺子慢悠悠的說道,“今天白天的時候,臘梅急匆匆地過來了一趟,說是邑城那邊傳來的風聲。”
跛老爺子停住了腳步,正臉看著子壯,“說是你不知道在小主那里犯了什么事,昨晚被五花大綁地驅(qū)逐出了邑城。”
子壯心里咯噔一下。
臘梅?三蟹的小表妹,她怎么會知道?
跛老爺子好似看透了子壯的想法,“大木,草甸村的大木,福老爺子的大兒子,就在邑城里做雜役。”
呃,子壯明白過來。
臘梅也是草甸村的,大木在馬正司內(nèi)做雜役,消息應(yīng)該是從馬正司傳出來的。
昨晚蒲伯文帶人收拾自己的時候,一定還有馬正司的其他人在場。
蒲伯文這個狗日的,信誓旦旦地說是已經(jīng)把相關(guān)人士都封了口,沒想到他自己所在的馬正司竟然把消息給傳了出來。
而且竟然都傳到桑林村里來了。
跛老爺子見子壯沒有吱聲,搖搖頭,繼續(xù)一瘸一拐地朝村西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緩緩地說道,“小桑林巫知道后,想去邑城里問問,被我制止住了。”
子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不過,如果小桑林巫知道了此事,又沒見道自己回家,一定會心急如焚,要去邑城內(nèi)探聽消息并不意外。
更何況,她本身就是野巫,桑林村內(nèi)也就是她和村正去邑城方便一些。
其他的野民,如果沒有特殊的理由,估計連邑城的城門都進不去。
野民天生低人一等,這本身就不公平。
“我說你已經(jīng)十八歲了,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需要她出面了。”跛老爺子依然緩緩地說道,語氣里說不上是無奈還是自信,“我當初把你送到老桑林巫的門下,本指望在她老人家的庇護下,你能夠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至于處處仰人鼻息,做人唯唯諾諾。唉,我當初也是怕你跪久了,忘記了怎么站起來脊梁骨斷了,再也直不起腰來。不過,這十幾年下來,你越來越自以為是,做事情也是肆意妄為,已經(jīng)過猶不止了現(xiàn)在吃點苦頭也未必是壞事。”
子壯的臉微微有些發(fā)燙,小聲地嘟囔著,“祖父,我也沒有你說得那么差……”
兩個人已經(jīng)順著桑林中的土路,拐進了北邊的桑林中,來到了祭臺的旁邊。
祭臺還是那座祭臺,幾十年,或者上百年以來,村民用亂石頭壘砌的一個高聳的石堆,在夜色中顯得尤其高聳和神秘。
跛老爺子仰起頭,目光越過祭臺的頂部,好似投入了那無窮無盡的蒼穹中。
過了好久,他低下頭,轉(zhuǎn)過臉看著子壯,“說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沒有多大的事……”
子壯撓了撓頭,低聲說道,然后把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情講給祖父聽。
除了自己身患“神昏心竭”之癥,可能命不長久的擔憂之外,他并沒有對祖父隱瞞什么。
……
跛老爺子靜靜地聽子壯把話講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算是有驚無險吧。”他臉上露出慶幸般的笑容,“既然如此,回來就好。”
“我只是感到憋屈,祖父。”子壯不滿地嘟囔著,“我辛辛苦苦折騰了一個多月,費勁心機,出生入死,還救了小主一命。結(jié)果怎么樣,這個克夫娘們不僅不感恩圖報,還把我的藥材生意給搶了過去,脅迫我給車穩(wěn)做事,動不動就拿噘兒的事情來威脅我。她以為我是什么?一塊爛泥巴,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爛泥巴?”
跛老爺子意外地看著子壯模樣,目光又落在那亂石堆成的祭臺上。
“你能意識到自己是團爛泥巴,這段時間的苦也算沒有白吃。她把你看成爛泥巴,只能說明你的實力還不夠。如果有一天,你不是爛泥巴了,而是一塊堅不可摧的青石頭,她即使想拿捏你,估計也怕硌了她的手。”
說到這里,跛老爺子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耐心地提醒道,“子壯,小主那個人啊,小桑林巫見過,說她內(nèi)斂的很,城府好像也很深。你以后說話可要小心點,可別總是把克夫、克夫地掛在嘴上。”
子壯冷哼了一聲,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她一貫頤指氣使的模樣,全身都覺得不舒服。
跛老爺子無奈地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況且,她說的話,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對。藥材的生意,也必須采取她的那套法子,開大門,走大路,由一個場面上的人來掌管全局,才有可能做大。你這樣偷偷摸摸,透過幾個市皮子小打小鬧,不但風險大,而且也做不長。初姑娘那邊,你對她并不是知根知底,若是僅憑她一句話就跟她去了宋國,以后被人賣了也不知道。更何況,如果沒有官府的憑證,就憑你現(xiàn)在野民的身份,估計你一個人也進不了宋國。這個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以后再說吧。”
好吧,看樣子祖父也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子壯只好無奈地聳聳肩,攤攤手。
“不過,祖父,聽初姑娘的意思,那暗子聯(lián)盟的事情,竟然好像是真的。”子壯一臉驚奇地望著跛老爺子,“我以前還以為那只是一個故事而已……”
“我講給你的故事,其實都是真的。”跛老爺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胸腹中有無限的惆悵和無奈,“禮以治國,在明謀以討逆,在暗。既然不能明示于眾,日子久了,真的也就成了假的了……”
“禮以治國,在明謀以討逆,在暗?”
子壯很奇怪祖父怎么會冒出這么一句文縐縐的話來,疑惑地看著他。
跛老爺子搖搖頭,看樣子不想多講,抬步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走吧,天氣涼了今天和我說的話,回去以后不準和任何人提起,就耐心地等邑城那邊的消息吧。”
“不準提?”子壯緊緊地跟上祖父的腳步,一頭的霧水,“什么意思?我父母問我呢,小桑林巫問我呢?”
“那也不要說。”跛老爺子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眼,目光里閃過一絲痛楚,“子壯,祖父給你選擇的這條路,你以后只能依靠自己。你若想以后活得長一些,就不得不面對人世間很多你不愿意面對的東西明天開始,你自己就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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