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正司里有馬丁,理正司里有理丁,這些人被統稱為蒲城邑的邑丁。
帶領這群理丁來到馬正司的頭領,是姞姓楊氏之后,人稱楊頭丁。
與其他手持水火棍,身穿皂衣的普通理丁不同,楊頭丁身穿一身青色的官衣,足蹬黑靴,腰懸寶劍,跟在理丁的身后走了進來。
他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方正臉,黑須濃眉,可臉上卻是一副苦瓜相。
既然能在理正司內坐上頭丁的位置,經驗老道自然是少不了,家世也不會太差,手段也不能不高超。
只是運氣么,就稍微差了那么一點點,尤其是今天。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楊頭丁一大清早就感到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總有些忐忑不安。
理正司一共有三個頭丁,今天恰巧那兩個頭丁外出巡街,楊頭丁帶人在理正司內值守,恰巧就碰到了大腦殼子急匆匆地前來報案。
理正大人帶著彭昂外出公干,大腦殼子的報案自然需要當值的楊頭丁接了下來。
當然了,即使理正大人即使在司內,尋常的偷盜斗毆的案子,他也不會插手。
只有重要惡劣的兇殺案,出了人命的案子,理正大人才會偶爾過問一下而已。
不過,就今天這個案子么,如果理正大人在司內,楊頭丁也決定不敢自作主張的。
因為這案子涉及到了子壯,桑林村的野小子,老桑林巫的巫孫,蒲府小主曾經的家丁。
說子壯是“曾經”的蒲府家丁,是因為楊頭丁知道,子壯不知道犯了什么錯誤,觸怒了小主,已經被五花大綁地趕出了蒲府。
子壯被逐出邑城的那晚,不少巡街的理丁都親眼看到過,這在理正司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不過,作為一個見識過太多人情世故的楊頭丁來說,他心里想得更多。
子壯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觸怒了小主,蒲府的人守口如瓶,大家都是一頭的霧水。楊頭丁明白,這就意味著這事情的背后不是那么簡單。
而且,如果一個家丁觸怒了家主的嫡長女,卻僅僅以逐出蒲府作為懲罰,這事情就更有蹊蹺了。
多小的池塘里也有大魚、小魚之分,蒲城邑內雖然是偏僻小邑,城內也并不是沒有高門大戶。
任何一個奴仆若是觸怒了主人,可不是驅逐出府這么簡單,不被打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所以,對于楊頭丁來說,子壯為何被驅逐出蒲府,這就是一個謎。
這個謎一日不解開,對于楊頭丁來說,子壯就是一個不可以輕易招惹的人物。
更何況,上次斷頭巷子里有歹人心懷不軌,子壯可是當事人,自然免不了和理正司打交道。
據處理此事的理丁回來悄悄說,這子壯竟然和彭昂早就認識。
這消息落在楊頭丁的耳朵力,被他牢牢地記在心上,今天的案子就更讓楊頭丁感到棘手了。
彭昂是國都派過來的官員,和理正大人一樣,都是朝廷派駐到蒲城邑的官員。
在理正司內部,明面上,這樣的官員也不過他們兩個而已。
但理正司內到底有多少人偷偷效忠于朝廷,也就是雖然身份是理正司的理丁,但實際上同時還是朝廷的暗探,楊頭丁就不知道了。
楊頭丁知道自己不是,這就足夠了,他也不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是朝廷的暗探。
畢竟知道太多了,對自己未必是一件好事。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蒲城邑人,一個理正司內的老人,他能夠做到的,即使老老實實地干好自己的差使,盡量少犯錯,不要觸怒朝廷派駐在理正司內的官員,也不要讓蒲城邑的其他官員看自己不順眼,這就安全了。
可是,今天有點不妙,楊頭丁感到很不安全。
因為大腦殼子來報案,說是子壯殺了混子喪彪。
“小的親眼看到子壯那天晚上殺了喪彪,然后逃進了斗玉臺……”
大腦殼子兩眼噴火,咬牙切齒地說道。
楊頭丁感到腦殼子很疼,疼得他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
“大腦殼子,你可是要知道,無憑無據,誣告良民,這罪過可不小。”
楊頭丁板起臉,感覺到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小的不是唯一的目擊者,喪彪的手下當時就在現場,啞巴力也是同謀。”大腦殼子梗著脖子,言辭鑿鑿地說道,“只要大人把他們都拘押起來,逐一審問,就知道小的說得不是假話。”
大腦殼子心中有恨,切骨之恨。
啞巴力他自然不會放過,即使喪彪的那些軟骨頭的手下,大腦殼子也不想讓他們置身事外。
至于他們以后會不會報復自己,這已經不是大腦殼子要考慮的。
楊頭丁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這里是理正司,不需要你來指點我如何辦案!”
大腦殼子慘然地一笑,毫無畏懼地看著楊頭丁。
“小的不敢指點大人如何辦案。”他面目猙獰,一臉的悲愴,“不過,如果大人覺得惹不起那個小小的野民,在下也沒有辦法。”
楊頭丁臉色一澟,大聲斥責道,“胡說八道!”
“小的不敢胡說,我現在已經是一條爛命,既然敢來報案,就是存了尋死的念頭。”大腦殼子身體微微顫抖,滿眼的血絲,“子壯這個狗日的殺了喪彪,這事情我剛才已經和外面的幾個理丁都說了。大人若是不想管,以后自然會有人管,那時候恐怕大人也脫不了干系,說不定落下個包庇兇手的罪名。即使我現在死在這里,這事情也已經瞞不住了。大人管也罷,不管也罷,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大腦殼子已經豁出去了。
這切骨之恨,這做不成男人的恥辱,只有用子壯的血來洗刷。
至于以后會不會有人報復自己,折磨自己,甚至是把自己千刀萬剮,大腦殼子已經認了。
理正司和馬正司一直不和,大腦殼子其實也是知道的。
馬正司的人護短,這在邑城內更是人盡皆知。
子壯已經應募了野馬丁,若是讓他進了馬正司,恐怕自己再也沒有報仇的希望了。
即使理正司那時候想處置子壯,馬正司也不會輕易讓理正司得逞的。
今天可能是唯一的一個機會,大腦殼子已經豁出去了。
楊頭丁覺得后背上已經有些發粘,竟然不知不覺間出了一身冷汗。
大腦殼子已經瘋了,今天是絕對死咬著子壯不放了。
他若是把他轟出理正司,對這個案子不聞不問,恐怕也說不過去,而且給別人留下了口實。
可是,如果他接下了這個案子,稍有不慎,極有可能會把自己牽連進去。
但無論是何種結果,他都不會眼前這狀如癲狂的大腦殼子。
狗日的王八蛋,竟然把刀逼在勞資的脖子上,還敢威脅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人命關天,這案子我當然不會不聞不問。”楊頭丁板起面孔,一臉的正氣凜然,“前邊帶路吧,我先去看看喪彪埋在什么地方?你若是有半句假話,我讓你生不如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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