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昂把話說完以后,就不再搭理任何人,轉身揚長而去。
子壯朝車穩點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然后緊緊地跟在彭昂的身后。
大腦殼子滿臉的血肉模糊,到現在還是沒有醒過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楊頭丁的吩咐下,兩個頭丁把他拖走了,在地上還留下一大灘的血跡。
……
蒲伯文一臉死灰,似乎還沒有從彭昂的威脅中恢復過來,讓周圍的幾個野村小子看的一頭霧水。
彭昂臨走前,不過是說那喪彪是被他派出的人所殺,然后問蒲伯文是不是想知道那殺手的確切消息而已。
讓眾人意想不到的是,蒲伯文竟然當時就大驚失色,不敢繼續追問下去,到現在竟然還沒有緩過神來。
站在一邊的車穩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子壯,照目前的態勢來看,應該是沒事了。
只是,車穩也不明白,彭昂為什么會說出如此的重話,幾乎到了要和理正司撕破臉的地步。
子壯這個小子,竟然能讓理正司如此地重視,這也讓車穩看不透了。
別人也許不明白,車穩卻深知彭昂那番話的真正含義。
簡短一句話,理正司的重要官員之所以是由朝廷派任,不受當地邑宰的管轄,是因為他們在當地負有監察之職。
并不是監察邑城內的官員是否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這是各城邑的家內事。
卿大夫的采邑,實際上就像一個獨立的王國,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地給朝廷繳納賦稅,朝廷下令的時候為國家出征作戰,這采邑基本上都可以代代相襲,國君并不會干涉太多。
除非卿大夫們犯了謀逆的大罪,而這正是理正司監察的職責之一。
既然彭昂說喪彪是他直接下令干掉的,又只有理正大人知道,理正司內的其他人毫不知情,這其實是一種暗示。
暗示這殺手并不是理正司的普通理丁,而是藏身于黑暗中,輕易不會暴露身份的暗探。
這些人的真正身份,除了朝廷以外,不是一個普通的邑城官員可以過問的。
更何況,彭昂也已經點了出來,懷疑喪彪有謀反之心,所以理正司才不得不動了殺心。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果蒲伯文不是傻瓜,他應該明白彭昂話語中的威脅意味無論是馬正司,還是邑宰,甚至是國都的蒲大夫,都不應該繼續過問此事了。
除非他們和喪彪一樣,也有謀逆之意。
這算得上是一種**裸的威脅,已經近乎于和馬正司撕破了臉皮。
即使馬正司有所不滿,也不應該繼續過問此事,唯有讓身在國都的蒲大夫和朝廷的大司寇府理論。
不過,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估計就是個魚死網破,誰也不能回頭了。
……
“伯文,你沒事吧?”
車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走到蒲伯文的身邊,小聲地提醒他。
“沒事!”
蒲伯文已經醒過神來,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盡是羞怒之色。
他看了一眼身邊戰戰兢兢的馬士和孫頭丁,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院子里的人一個也別放走我先去見一下邑宰大人!“
話一說完,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車穩也皺了皺頭,“我要暫時離開一下,去和小主稟報此事野馬丁甄選的事情,你們可以先放放了……
……
理正司內,理正大人的官房里,子壯面朝著坐在幾案后的理毅,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禮。
“小的子壯,見過大……大人。”
“大叔”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但子壯還是忍住了。
畢竟子壯在邑城里已經呆了一個多月,見識過太多的人和事,對著尊卑貴賤的等級分別,他心里已經有了小小的顧忌。
他已經不是桑林村里那個無所顧忌的野孩子了。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種改變,對他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
他跟著彭昂來到了理正司,在外面等了大約一刻鐘,就被彭昂叫道了理正大人的跟前。
彭昂剛才已經出去了,房間只留下了子壯和理毅兩個人。
子壯心情復雜,心里有太多的疑問,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才好。
他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低著頭站在那里,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理毅站起身來,饒有興趣地看了他半天,輕輕地搖了搖頭。
“子壯,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六七歲吧?”
子壯點點頭。
是的,當初第一次見到理毅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而對方也僅僅是理正司的從事大人。
“第二次的時候,是因為草甸村的事情,唉,這是第三次了,竟然又出了人命。子壯啊,你也不小了,每次動手之前,難道就不能好好想一想?喪彪不過是一條賤命而已,而你是一個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的意氣用事?若是一命換一命,你豈不是吃大虧了?”
理毅一臉的痛心,就像對待自己的晚輩一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子壯一臉的尷尬,支支吾吾地不敢抬頭,“我……我就是個野民而已,沒有想做什么大事。而且,我……我是自衛!
“你說自衛就自衛吧!
理毅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堅持,不耐煩地擺擺手。
“常在河邊走,難免會濕鞋。你不會總是這么幸運,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幫到你。”
子壯鼓起勇氣,用感激的目光看著理毅。
“大人……小的不明白,大人為什么一直要幫我?”
這也是一個一直困擾著子壯的問題,現在終于有機會問了出來。
理毅笑了笑,對于子壯的問題顯然是意料之中。
“談不上幫你,其實也是幫我自己!崩硪阋话逡谎鄣卣f道,“當初在桑林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可造之才,那以后就開始留意你。我也不瞞你,因為我要說的這些事情,你以后總會知道!
子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理正司負有監察之職,總會有一些不公開顯露身份的暗探。不過呢,這暗探也有不同。有些暗探是半公開的身份,例如我和彭昂,都是朝廷派駐在蒲城邑的官員。還有一些暗探,是我們從當地招募的,俗稱地皮子,身份就更為隱秘。我這些年來一直關注你,其實本來想招募你進我理正司充任暗探,為朝廷效力。”
理毅說得有理有據,子壯想了想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似乎也覺得合情合理。
他張了張嘴,低聲囁嚅道,“我……”
理毅皺了皺眉頭,“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我不是不愿意!弊訅鸭泵φf道,“只是,我有個妹妹,噘兒,想必大人是知道的。她現在是老卜正的門生,身在國都。如果我效力于理正司,萬一被人知道了,恐怕我噘兒妹妹……”
子壯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相信理毅明白自己的意思。
理正司是蒲城邑內的另類,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們固然不能對付自己,但要對付噘兒還是綽綽有余的。
怕理毅不高興,子壯又接著說道。
“更何況,如果我充作理正司的暗探,恐怕只能做黑暗中的地皮子,關鍵是要身份隱秘。可是,大人對我一直循循教導,倍加愛護,恐怕早就被人留意到了……”
……
理毅揉了揉額頭,慢慢地踱來多去,子壯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呃,你說的也有點道理不過,馬正司內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我看也未必適合你你讓我想想。”
理毅終于停下腳步,苦笑了一聲。
“你說得的確有些道理,這個時機也不合適,我也不想勉強你不過,你幫我辦一件事!”
子壯心底暗舒了一口氣,“請大人吩咐!”
“流民村,我知道你和流民村的關系不一般!崩硪匾荒樀泥嵵,“我要你給流民村帶個信,告訴他們,我理正司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本可以相安無事。”
理毅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這北部荒原畢竟是我鐘吾國的疆域,他們若想在那里安居樂業,可不僅僅蒲城邑的事情,還涉及到朝廷的利害。你給他們帶個話,若是他們想和朝廷合作,就派個可靠的人過來和我談。”
子壯皺了皺眉頭,小心地打量著理毅的臉色,看他一副認真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問道,“大人,話我可以帶到。只是,小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你說!”
“既然理正司知道流民村的存在,為什么不直接聯系他們,反而要讓小的帶話呢?”
呃,理毅點點頭。
“很簡單,人無信不立,人與人之間的合作也是如此。”理毅一臉的鄭重,“說白了,理正司和流民村以前缺乏互信,所以我才讓你帶個信,讓他們慎重考慮此事。因為我相信你,我希望流民村也相信你!”
子壯重重地點點頭。
理毅看起來也是如釋重負,輕輕擺擺手。
“我的話說完了,你也可以走了。去找彭昂,把案子結了,趕快回去吧,免得引起更多人的懷疑,這對你以后不利。
“謝大人!“
“還有,以后若是有事找我,我又不在,你可以找彭昂幫你。若彭昂也不在,又是生死攸關,為了保命,你盡可以說你是理正司的暗探,我相信在蒲城邑內還沒有人敢隨便動你。不過,若是到了那個地步,你就沒有回頭路了,必須加入理正司,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感激不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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