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正大人蒲直,這兩三個月以后,日子一天都一天都難過。
尤其是近一個月,他感覺一下子蒼老了了不少,白頭發都多了很多。
本來在邑城里過得順風順水,日子滋潤的很,卻從小主來到蒲城邑開始,他就日子的艱難起來。
他現在甚至有點懷疑,小主是不是就是沖著他來的。
小主孟贏雀在國都內素有“克夫”的惡名,他即使不經常回國都,對這個事情也早有耳聞,心里不免是有些嫌棄的。
不過,現在讓他頭疼的是,這娘們不僅僅是“克夫”,好像連自己的也不放過了。
天地良心,按輩分來講,他們兩個可是同族兄妹呢。
車家兄弟不是好好的么?
……
眼前棕黃色的幾案上,擺著下人精心準備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時喜歡吃的。
老妻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好,這幾日是費盡心思,讓廚子給自己整飭不少上好的菜色。
精細的鹿肉羹,加了上好的湯料,小火慢熬了將近兩個時辰,香味四溢,尋常人也許早就食指大動了。
清澈的酸漿子,用香茅認真地濾過,里面幾乎沒有一點點渾濁的雜質,盛在一個漆得發亮的木碗里,清可見底。
可眼前的馬正大人,現在卻是食不甘味,甚至都快要哭出來了。
無論多么好的美食珍饈,再過些日子,也許自己只有想念的份了。
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下去,恐怕自己離那一天也不遠了。
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這世道,人心都壞透了。
……
這幾個月以來,馬正大人的日子很不好過,幾乎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這改變好像就是從小主孟贏雀到了蒲城邑以后就開始了。
在小主來蒲城邑之前,在邑城之內,馬正大人意氣風發,可以說是除了邑宰大人以外的第一人。
邑宰大人素來生活懶散,對于邑城的事務也不甚熱心。再加上他年紀已大,很多的事情也已經力不從心。
馬正大人和邑宰大人是同族中人,血濃于水,向來關系就比較親近。更何況,這走動多了,馬正大人對邑宰的性子和喜惡可是了如指掌,辦起事來自然時順風順水,事半功倍。
邑宰大人看不慣理正司,馬正大人自然會想盡手段,處處和理正司作對。
邑宰大人和民正大人關系不睦,馬正大人也處處煽風點火,敗壞對方的名聲,讓對方寢食難安。
事情即使鬧到了邑宰大人那里去,對方也討不到什么好處。
畢竟自己也不會和對手們公開撕破臉,只是不停地讓對方不自在而已,這就給了邑宰大人很多的處理空間。
最多不過是斥責幾句,不痛不癢的,讓對手們也無計可施,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有付出總會有收獲的。
邑宰大人畢竟已經上了年紀了,好幾次已經隱隱暗示,只要事情發展順利,他自然會在家主面前保薦自己,以后也許能接了他邑宰的職位。
就為了這個,只要馬正大人一回國都,無論是家主,還是家主的兩個兒子,馬正大人也是厚禮美帛,小心地伺候著,就是為了等邑宰大人退位那一天。
自己的嫡長子蒲伯文,也已經擔任馬正司的邑甲好多年了。
自己倘若離開馬正這個位子,讓嫡長子來接任,也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自從小主帶著她兩個表弟來到了蒲城邑,形勢竟然急轉之下,自己籌備了一二十年的好日子,竟然好像已經到頭了。
邑宰大人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逐漸地疏遠自己,不想以前那么熱情了。
這兩天,甚至已經是不假辭色,毫不留情了。
這才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而已。
他忍氣吞聲,一步步后退,可對方就是緊逼著不放,大有非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架勢。
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
小主孟贏雀在國都所有克夫的惡名,馬正大人即使心里有些嫌棄,但也不敢公開表露出來。
馬正大人可不蠢,小主畢竟是家主的嫡長女,身份在那里了。
如果自己不識好歹,非要找不自在,那可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她要給自己的兩個表弟某個差使,那也不是馬正大人能說了算的。
邑宰大人不開口,馬正大人可不敢自作主張。
可是,如果就因為這個,就被小主給嫉恨上了,馬正大人想想都冤枉啊。
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
斷頭巷子里突然竄進去兩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還一本正經地報了“絲綢張”的名字,這事情馬正大人是事后才知道的。
在知道這消息的一瞬間,他就知道麻煩來了。
幾十匹的魯縞被理正司發現,“絲綢張”沒有這么大資本,也沒有那么大的能力獨自運進城里,這一點馬正大人也清楚。
相信其他人也會猜到這一點。
眾目睽睽之下,馬正大人也不想袒護那個“絲綢張”,更不想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只是他沒有辦法啊。
若真要官府追查下去,自己也休想安然脫身。
畢竟“絲綢張”的堂侄張駱,可也是馬正司的人,日常給自己兒子蒲伯文的孝敬也不含糊。
……
小主的家仆幾次三番在斗玉臺給蒲伯文難堪,讓他下不了臺,自己當然也是大動肝火,恨不得把那小子碎尸萬段。
不過,等他冷靜下來,他越琢磨越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
一個小小的家仆而已,而且是個野民,如果背后沒有人指使,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是曾經和自己關系不睦的老卜正?
是日漸疏遠自己的邑宰大人?
還是說是處心積慮想對付自己的小主?
馬正大人忽然悲催的發現,自己這么大的年紀,竟然是活到了狗身上,身邊竟然有數之不盡的敵人。
人家常說,打狗還要看主人。
如果真有人蓄意指使子壯找蒲伯文的難堪,只要馬正大人輕舉妄動,也許正中了對方的奸計,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
再接下來,倒霉的事情接二連三,每次都讓馬正大人膽戰心驚,一步步地被逼上了墻角。
張駱死了,是邑宰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車穩升任了野馬正,把北部荒原也搶去了。
近一個月以來,蒲伯文又被迫率領馬正司的邑甲隊伍,驅除那一群窮兇極惡的流民,可是屢戰屢敗,次次都被羞辱的無地自容。
若怎這么下去,自己不要說蒲伯文甲佐的位置,就是自己馬正的職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天大地大,找誰說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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