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國嶺北邑,靠近城墻的的一所大宅子里。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臉色發(fā)青,眼窩深陷,眼睛里滿滿的都是血絲。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剛剛從蒲城邑回來的商賈葛長貴。
而這二十多年的年輕人,正是郯國緝奴隊的首領,畎狩,也是嶺北邑畎家的當家人。
葛長貴在蒲城邑呆了幾天,收獲不可謂不多,總算是不負畎狩當時所托。
當然了,畎狩當時所答應的酬勞,想必一分也不會少。
畎家的主業(yè)是販奴,緝奴的生意,但也偶爾插手其他業(yè)務。
摟草打兔子捎帶活。
畢竟畎家因為要做這奴婢的生意,少不了四處打點,和官府的關系一向不錯。幾十年下來,畎家路子拓廣,人脈增多,如果碰上其他賺錢的生意,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所以和其他的普通商賈也多有聯(lián)系交往。
葛長貴就是其中的一個,只是生意不算大而已。
他看出今天畎守的氣色不是很好,神色也有些憔悴,心情顯然也很糟糕,葛長貴心里便多了一分小心。
唉,其實這畎守也挺可憐的。
畢竟,無論誰攤上畎守如今遇上的事情,估計心里都不好受。
心理素質(zhì)不好的家伙,估計也暴跳如雷,生不如死了。
人家都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這可是不死不休的血仇了。
但如果大街小巷,酒肆飯館,人人都說畎狩的妻子和別人勾搭成奸,**不堪,還講得繪聲繪聲,聲情并茂,這又算什么仇,什么恨?
可畎狩的妻子鬼姑還抵死不認,這更是讓畎守惱羞成怒。
據(jù)說這消息是從緝奴隊的叛徒,鬼姑以前最信任的桑兒姑娘那里傳出來的。很多的事情都說得言辭鑿鑿,細致入微,不由得別人不相信。
更何況,有些本來就是鬼姑的私事,外人是不應該知道的。
最起碼畎守知道,除了自己沒有親手把這對奸夫捉奸在榻以外,其余謠傳的事情,聽起來大都是真實的。
可是,讓畎狩暴跳如雷的是,鬼姑不但抵死不認,而且還氣勢洶洶地反咬一口,說這些惡毒的流言蜚語,不過都是畎狩自己策劃的而已。
“我個人的私事,恐怕你比桑兒姑娘知道得還要多!”鬼姑杏眼圓睜,手中把弄著粗硬的鞭子,一臉的殺氣,“桑兒現(xiàn)在躲在了流民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誰敢保證是她在造謠生事?如果說主謀者是你,我一點都不奇怪!你有本事把她抓過來,我和她當面對質(zhì)!諒你沒這個膽量,估計桑兒早就被你暗中弄死了,最近可一點都沒有她的消息!”
這個臭娘們,真是厚顏無恥之極,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明明是血口噴人,簡直是無恥之尤!
這天底下到底有哪個男人,會把這樣的屎盆子扣在自己的頭上?
那臭娘們還振振有詞,恬不知恥。
“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你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我無心緝奴隊的事情,偷偷排斥異己,招兵買馬,你以為就沒有人告訴我?你以為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能一腳把我踢開?你這一兩年惡貫滿盈,是不是怕其他的家族寒了心,不服氣,所以才想出來這么一個無恥下賤的法子出來,想讓我名譽掃地,主動退出,是不是?”
鬼姑一身的殺氣,劍眉倒立,咬牙切齒。
“做你的大頭夢去吧!想和我玩這個,你還差得遠呢!”
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要玩什么花樣,我奉陪到底我看你如何收場!”
畎狩被氣得全身顫抖,兩眼充血,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下賤的娘們一劍捅死。
唯有用她那骯臟的血液,也許才能洗刷自己身上這沉重的恥辱。
不過,他即使咬碎了牙,但最終還是暫時不敢動手,也不能動手。
不僅僅因為這鬼姑的性子剛烈,不會輕易屈服。
更何況,她的身手也不錯,出手狠辣,要想殺她還要頗費點手腳。
更重要的是,虎死威猶在,鬼姑畢竟是老頭領的唯一女兒,若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自己還真不敢隨便把她怎么樣。
……
緝奴隊是一個相當松散的組織,是由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家族聯(lián)盟而成。這些家族有大有小,分散在齊、魯、宋、郯等幾個諸侯國的城邑里,是由鬼姑的祖父當年給強力聯(lián)合在一起的。
聯(lián)盟的頭領,在內(nèi)部被稱為“頭鞭”。
鬼姑的祖父就是第一任的“頭鞭”,威風凜凜,霸氣側(cè)漏,各個大小家族無不心悅誠服。
“頭鞭”的位置后來傳到鬼姑的父親,現(xiàn)在又傳到了畎守的手里。
鬼姑本來有個哥哥,但后來不幸在押送奴婢的時候喪掉了性命。畎守瞅準了這個機會,在鬼姑和她父親前面曲意逢迎,百般討好,也著實立了幾次功,所以才得以娶了鬼姑,繼承了“頭鞭”的位置。
畎狩所在的嶺北邑家族,本之是聯(lián)盟中的不起眼的一員。因為畎狩繼承了這“頭鞭”的位置,畎家因此地位高了很大一截,在其他家族的幫持下,實力硬生生地高了一大截。
當然,在此過程中,畎守也悄悄地把鬼姑那一家族的勢力容入了自己的麾下,同時不動聲色地把那些不識好歹的家伙剔除出去。一兩年過去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做得七七八八,基本上過了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大功告成。
聯(lián)盟內(nèi)部,還是以實力為尊。
只要畎家這一邊的實力足夠強,再加上自己繼承的“頭鞭”的位置,假以時日,不擔心其他的家族不服服帖帖的。
不過現(xiàn)在么,雖然畎家的實力已經(jīng)不弱于任何一家家族,但威望上似乎還不夠,還沒有達到鬼姑的父親和祖父那個眾星擁戴的程度。
可現(xiàn)在恰恰發(fā)生了這么個事情,又是在這么個敏感時候,畎狩不免還是有點投鼠忌器,不敢任意處置鬼姑。
類似的傳言,其實已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只不過畎守權(quán)衡利弊,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不過,現(xiàn)在事情愈演愈烈,已經(jīng)大大跨越了畎守能夠容忍的底線,讓他這幾天寢食不安,每時每刻都不得安生。
尤其是,此事還涉及到了流民村,更是讓畎守出離于憤怒之外。
桑兒的叛變,幾名得力手下的失蹤,不啻于一個個響亮的耳光,不斷地打在他的臉上。
不但讓他顏面無存,更是讓他的“頭鞭”地位岌岌可危。
這幾天以來,其他的緝奴家族已經(jīng)或明或暗地到嶺北邑來查探消息,一是為了那賤女人和別人勾搭成奸的傳言,另外一個則是流民村的事情。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幾天畎守已經(jīng)苦不堪言,進退失據(j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人如果走了背字,連喝口涼水都要塞牙。
自己當初在蒲城邑的內(nèi)線,最近也推諉敷衍,對自己日漸冷淡起來,讓畎守氣地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還好這葛長貴要去蒲城邑做生意,畎守又答應免費緝拿他家逃亡的兩個奴婢,這才拜托他在蒲城邑幫自己打探消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葛長貴總算是不負所托,還意外帶來了馬正司的消息。
而且這消息,畎守并不是第一次聽到,竟然和自己的蒲城邑的內(nèi)線所提供的消息相互印證,讓他心底又篤定了幾分。
這蒲城邑的馬正司,同樣是因為流民村的事情,果然是和自己同病相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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