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屠站在店門口,眺望著遠方,目光深邃,輕聲道:“相公。”
“啊哈?”宋九月立刻接上。
“市場管理處的人遲遲不來,怕是出了什么岔子。”鄭屠轉過頭,看向宋九月的眼神里多了些鄭重:“我要去一趟前面,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
宋九月一怔,急忙問道:“前輩此去何為?”
“踏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看著鄭屠氣勢悲壯,仿佛即將一去不復還的背影,宋九月目光掙扎,內心天人交戰了一瞬間,咬緊牙關,踏前一步,大聲道:“前輩且住!請許在下同行!”
鄭屠邁出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看著年輕又充滿朝氣的宋九月,蒼老的臉上一閃而過一絲驚訝:“你當真要去?”
“當真要去!”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沉默了半晌,鄭屠嚴肅的臉色忽然一變,仰天長笑:“哈哈!妙啊!妙啊!”
“前輩”宋九月有些疑惑,不知鄭屠在笑什么。
鄭屠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長條桌前,伸手掀翻了案板積滿油腥血漬的案板之下,竟壓著兩把厚重的切肉刀。
刀長三尺許,烏鐵打造,刀身顯出一抹沉甸甸的顏色,刃上隱隱有血光流過。
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好刀!”宋九月大聲贊道。
握住刀柄,鄭屠緩緩舉起雙刀,掂了掂刀柄,目光中滿是憐惜與寵愛:“確實是好刀。”
說著,刀身一轉,鄭屠將一對刀柄遞在宋九月眼前,沉聲道:“相公接刀!”
宋九月一驚,下意識接住雙刀,放在手中端詳一番,感受著沉甸甸的手感,嗅著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忍不住又是稱贊連連:“當真是一雙寶刀!”
“然也。”看著宋九月對雙刀愛不釋手的模樣,鄭屠頗有些自得,連連點頭:“這雙刀,與灑家相伴三十余載,斬過九十三個人,劈過七十二只鬼,解過二十頭虎,斷過十三條龍,分過兩條江,開過一座山!”
宋九月大驚,看著手中雙刀,又多了幾分敬重。
“今日,此刀便贈予相公!”
宋九月雙手一顫,險些握不住刀,驚呼道:“前輩!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鄭屠搖搖頭,淡淡笑著,負手而立,看向遠方一望無垠的黑。
“刀若有靈刀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背對著宋九月的地方,鄭屠的眼中閃過一絲哀時恨天的感傷:“昔日我鄭屠,全憑這雙刀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如今年紀大了,終究是提不動刀了”
頓了頓,鄭屠轉過頭,眼里滿是飽經歲月洗禮的滄桑:“今后的路,還得你們年輕人來走。刀,還需你們年輕人來提。道,還要靠你們年輕人來衛,義,終究靠你們年輕人來平!”
宋九月眼眶發紅,握緊了雙刀,感動不已:“前輩!”
“莫要多言!”鄭屠呵斥著,嚴厲之中,又透著長輩對晚輩的關懷愛護之心。、
他抬起手,伸手指著遠方:“你看那天!”
宋九月循著看去,天邊是一片黑暗。
鄭屠仰天大笑出門去,朗聲道:“且與我同行,斬妖除魔!”
緊了緊雙刀,宋九月大步跟上:“義不容辭!”
寬闊無人的街道上,兩個身影并肩而行。
鬼市經年不見天日的黑暗天邊,恍惚間,似乎亮起了一絲曙光。
以上場景皆為虛構,在正文當中不會出現。
事實上,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鄭屠和宋九月相對而坐,喝干了一壇子酒,也沒能等來市場管理處的人。
關鍵不在于沒能等來人。
關鍵在于這一壇子陳年的老酒,酒勁兒實在有點大。
“前輩,抽煙嗎?”宋九月紅著臉,給鄭屠遞煙。
鄭屠叼著煙,噴云吐霧,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枝花,嘿嘿直樂:“小伙子懂事兒!”
宋九月跟著嘿嘿直樂:“過獎過獎,前輩您教得好。”
兩人面對而坐,敲著二郎腿抽煙,嘿嘿傻樂。
“你說”鄭屠的臉頰上兩團酡紅,叼著煙,一臉疑惑:“這人怎么還不來?”
宋九月思索了一會兒,抽了口煙:“不知道。咱甭管了,雖遲但到!”
鄭屠想了想,拍案而起:“走!咱去看看!”
宋九月一怔,連連擺手:“算了算了,前輩咱再等等,算了算了”
現在這個氣氛,傻子都看出來鬼市里出事兒了。宋九月可沒那個斬妖除魔的閑心。
鄭屠眉毛一豎,雙眼一瞪:“你走嗎?”
宋九月抱住酒碗不撒手:“不走!要去你自己去!”
“一起去!”
“你自己去!”
“一起去!”
“自己去!”
“一起去!”
“自己去!”
鄭屠喘著氣,瞪大了牛眼,處在酒瘋將撒不撒的邊緣,壓迫力十足地瞪著宋九月。
宋九月低下頭不作聲,似乎酒碗里開了花。
“你”鄭屠忽然變了臉,邪魅一笑:“剛剛說了自己去對吧?”
宋九月愣住了,想了想,猛地搖頭:“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你明明說了自己去!”鄭屠嘿嘿嘿笑著,拎著宋九月的肩膀,把宋九月拎了起來:“去吧去吧!少俠一路順風!”
“不是!我”宋九月想要掙扎,卻無奈的發現,自己在鄭屠面前就像是一只無害的小雞仔,被拎著衣領扔出了門外。
跌坐在冷清寂靜的街道上,宋九月打了個寒顫,酒醒了三分,爬起來就往回跑:“前輩不要啊!”
“這位客官!小店打烊了!”鄭屠壞笑著,擋在店門口不讓宋九月進,“你方才不是說要討生計嗎?不如這樣,你且去前方打探一番,若是讓灑家滿意,工作的事情好商量!”
在待定的危險和生計之間權衡了一番,想想自己還有女朋友和閨女還要養,家里還有一只貓,一只雞,一只猴,一條虎亂七糟的一大堆寵物,馬上又要過節,還得給小泠的班主任送禮物。最近的肉價又漲了,水電費還要交,還欠著物業冬天的取暖費,周年紀念快要到了,要給夭夭買禮物,家里的鍋也被這丫頭玩兒壞了,套套的儲備也已經見底
不知不覺連柴米油鹽都成為壓力了呢。
想想生活的艱辛,宋九月一咬牙一跺腳,應道:“好!”
鄭屠滿意地笑笑,帶著身為一個掌柜應有的自豪,伸手便要關店。
“等等啊前輩!”宋九月叫著,攔住鄭屠要關門的手,“您不給我點兒什么寶物防身嗎?!”
還有這種無理要求?
鄭屠一怔,想了想,從案板底下摸出兩把切肉刀,往桌面上一扔:“喏!”
看著沾滿油漬血污的刀柄,宋九月一臉被人喂了屎的表情:“不是,這就是您給我傍身的寶物?”
“啊!”鄭屠一臉的理直氣壯,“你可別小看這兩把刀!我用這兩把刀剁肉剁了三十多年,刀從來就沒鈍過!你說是不是寶物!”
欲言又止,宋九月默默嘆了口氣,撿起案板上的一對切肉刀。
也行吧,起碼說明這兩把刀質量好不是嗎?
雙手各召出兩條鎖鏈,將鎖鏈纏在切肉刀的刀柄上,大概弄結實后,宋九月試著甩了甩,感覺還湊合。
嗯,也行,低配版n刃嘛。自己再剃個頭,用夭夭的口紅在臉上涂個紅色的站樁,也算是靈魂s不是嗎?
“嚯!”看著宋九月一雙鎖鏈舞地虎虎生風,鄭屠饒有興致的挑挑眉毛:“有兩下子呀!”
宋九月經不得夸,連連擺手:“嗨,也不行,喝多了也吐”
“砰!”
就在宋九月客氣的時候,鄭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上了店面的卷簾門。
“”
看著緊閉的卷簾門,宋九月沉默了半晌,萌生出“就帶著這兩把刀回家是不是也不錯?起碼省下了舊手機換菜刀所需的兩個舊手機的成本啊”之類神奇的念頭。
想了想,還是作罷。
宋九月是個有臉面的人,尤其是斬了羊永誠,滅了杜子規,在鳳仙立身揚名之后。
既然答應了鄭屠去看看,那自己還是去看看吧。
人家鬼市這么大的牌面,想來也不會發生什么太過危險的事。
嗯嗯!就這么決定了!
一陣陰風吹來,宋九月打了個寒顫,拎著一對低配版n刃,朝遠方走去。
很快,宋九月便輾轉繞了幾條街道。
每條街道都空無一人,一個小時前還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的街上,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影。
兩邊的店面空著,攤位上散落著零星雜亂的小商品,卻看不到一個店員。
宋九月瞇起眼睛,意識到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實。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
迷路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至于空無一人的街巷和死一般的寂靜,大概是因為商場下班,清場了吧。
宋九月想著,開始糾結自己應該怎么離開這里。
你看,喝酒上頭以后,人真的會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個傻b。
但身為當事人的宋九月渾然不覺,照著自己多年的社會經驗,他認為,自己在迷路的時候,最先做的應該是找人問路。
蹲了個馬步,宋九月面色一沉,氣沉丹田,一股濁氣自口中噴出,大喝一聲:
“有人嗎?!”
“有人嗎”
“人嗎”
“嗎”
回答他的,只有空曠的街道上傳回來的自己的回音。
宋九月點點頭,看樣子沒有人。
在錯綜復雜的街道里迷失了自我,宋九月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只能繼續往街道的更深處走去。
有走了不知幾條街道,宋九月腳步一頓,凝神細聽。
不遠處隱約有尖叫聲傳來。
有人?!
宋九月一喜,連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轉過一個街角,宋九月看見了傳來聲音的人或許是人。
幾個人穿著肥大的袍子,或全黑或純白,頭頂戴著高高的帽子。手持叮當作響的手銬腳鐐,正和一個人影廝打在一起。
“黑白無常?!”宋九月一驚,剛想撤開不參與此時,又忽然發現不對。
黑白無常乃陰司正神,在編的地府公務人員,黑無常頭頂的高帽寫著“天下太平”四字,白無常頭頂高帽寫“一見生財”四字,在各地城隍地位極高,僅次于各地城隍、文武判官、牛頭、馬面、枷爺、鎖爺,故而也被行內人稱作七爺、爺。無常專門緝拿尋常鬼差心有余而能力不足的兇魂惡鬼,實力極強,陰氣滔天。
但這幾個黑白無常打扮的人,衣著倒是夠夸張,只是頭頂的帽子上空無一物,沒有寫字。
躲在墻角后,宋九月掀開眼罩,偷眼望去沒有鬼差應有的滔天陰氣,只是幾個實力還算不錯,但連鬼將都算不得的鬼魂罷了。
高仿黑白無常?
借著火眼金睛極好的視力,宋九月看清了其中幾人衣襟上寫的字。
黑袍鬼前襟寫著兩個大字,“市場”。
白袍鬼前襟也寫著兩個大字,“執法”。
這便是市場管理處?
和他們對打那男人,毫無一絲生氣,分明是一具尸體。從宋九月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腳下,但想來或許也是被那影子怪所操控。
宋九月暫時沒有出手的打算,躲在墻角后,靜觀其變。
相比自己方才制服的影子怪,這一只似乎要更強一點。
它控制著無名男尸,尸體被黑袍鬼白袍鬼砍得支離破碎,卻始終沒有倒下。不僅于此,靠著尸體來回移動,那團影子不斷的融入街邊各種物件的影子里長椅,短凳,條桌,攤位,牌匾,各式商品被影子席卷起來,天女散花似的投擲而出,執法人員們只能狼狽的連連后退。
雖然鬼沒有影子,無虞被陰影怪所控制。但照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砸死。
宋九月猶豫著要不要出手除了光,他也沒有什么能控制住影子的東西。
用光,自己就能輕易的救下這群鬼,說不定能借此和鬼市搭上關系。
但鬼市嚴禁照明,自己一旦發出任何光亮,這群鬼又很可能不識好人心,反而來找自己的麻煩。倒不是打不過,但宋九月還沒醉到在鬼市的地盤和鬼市的執法人員干架的地步。
握著低配版n刃,宋九月一時難以抉擇。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戰場上,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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