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銳新廠的建設如火如荼地展開，趙仁虎每天監工兩次，順便處理一些雜事，工作起來已經比最初輕松得多了。

    例行開會討論結束后，史經理敲敲桌子，“小趙，你們火鍋店的生意如何？”

    史經理通常不會在工作時間談論其他私事，趙仁虎略有些奇怪地道：“一直不錯。滿座率在九成以上。”

    “陳偉干得咋樣？”

    “干得很好，連著處理了幾次顧客糾紛，他現在對經營管理更有心得了，很有老板的派頭。相信以后他會干得更好的。”

    史經理明顯有些心事重重，“比起在廠里搬運裝卸貨，陳偉選的這條路倒合適他。除了上班，你最近在干些什么？”

    趙仁虎覷了史經理一眼，“沒忙撒。就做做小買賣，搞點外快。經理啊，我可沒有因為忙自己的事耽誤了工作啊。”

    史經理看了趙仁虎一眼，“你那叫外快？我看你外頭掙的比你的工資多多了。實話和我說說，你有沒有陳偉一樣的想法。”

    趙仁虎哪能說實話啊，“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還準備在廠里干到老干到死呢。”

    史經理白了他一眼，這種話別人說他信，趙仁虎這種跑江湖的人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沉默了一時，史經理突然道：“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下來，新加坡董事會成員很是震動，特別是明先生，對我們建立原材料廠頗有信心。董事會的意思是，觀察觀察，適時增加投入。”

    趙仁虎撇了一下嘴，“不投入，純獲利。那幫老家伙不就是這個意思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種膽小怕事之人，特別適合坐辦公室養老，還談做什么生意。”

    史經理給趙仁虎做了一回保人，很是知道趙仁虎的底細，“不瞞你說，這回建新廠，總公司只給了一百五十萬預算。除去廠房、機器、原材料，以及牽涉到的關稅、征收等等雜七雜八的開銷的，新廠的明賬已經所剩不多了。”

    趙仁虎吃了一驚，“按照我們提交的計劃書，這些錢委實不多啊。”

    史經理嘆了一口氣，“說是一百五十萬預算，現錢能有五十萬都不錯了。機器設備全是折了錢抵扣，并且價格按照出口算，并不是按照我們設想的新加坡國內價格。”

    明銳總廠的內斗看來是非常嚴峻了，對待子公司和對待外面的公司并沒有什么區別。甚至外面的公司還可以議價，廣東明銳議價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就給的出口價。這樣一來，采購的機器、原材料，以及購買專利的費用，并不比去外面買低。

    趙仁虎皺眉道：“這般算計，到底為了哪般？這些情況你告訴了明先生了嗎？”

    史經理焦慮地道：“涉及到家族糾紛，我的立場不太好告訴。”

    “差多少錢？”

    “工程款以及材料款，差不多有十萬缺口。”

    “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建議還是把實際情況告訴明先生，如果不告訴，攤子鋪這么大，眼看就要爛尾，現在不告訴，遲早他也會知道。明家怎么爭斗與咱們無關，關鍵是得把目前的困境解決了。”

    史經理有些猶豫，“你說如果我們自己召集工人籌款，怎么樣？”

    “不怎么樣。修建員工宿舍就已經籌過一次款，如果再籌款，恐引發員工恐慌。既然公司的股權全部握在總廠，我們這些人說白了就是打工的，沒必要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都得兜著。”

    “我的意思是，籌款入股，如何？”

    趙仁虎眼睛一亮，“如果出錢能獲得工廠股權，那當然很好。比如經理你，累死累活這么多年，至少也得分個人股。既想撈大錢，又沒有向你這個一把手許過任何利益，總廠對咱們子公司實在過于狠心。”

    史經理心里有些動搖，其實像他這種打拼在一線的一把手，明銳一般都會賦予股權分與紅利的，不過就是廣東明銳在董事會心中可有可無，無視他罷了。

    “史經理，我知道你一向是光干不說的實在人。可現在這個世道，你這種性格吃不通了。會哭得孩子有奶吃，不要管明家內部有什么爭斗，與咱們無關，你只需要維護自己的利益，管自己就行，有要求一定要表達出來。你這般為明銳當牛做馬，連老婆孩子都扔在鄉下，還落不了明家一個好字，這樣做值得嗎？”

    史經理不知道說什么好，喃喃道：“如果我要這要那，明先生對我產生了看法，不再器重我，那又如何？”

    趙仁虎語重心長地道：“有看法又如何？不能為了他的看法委屈了自己呀。你要報答明先生的恩德，并不是犧牲自己利益為前提。以你的才干、資歷，到哪里不是萬一挑一的人物，到哪里不是吃一口飯，何必非要賴在明家祈食。況且，史經理，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現在不是你靠明家，而是明家在靠你發財！張小姐和我提的一嘴，說我們廣東明銳的盈利已經占到明銳百分之三十的權重，這難道不是最有力的證據？現在是明銳離不開你，不是你離不開明銳！不器重你？我看明家，不敢！”

    “就是因為我們的盈利權重占比急劇增加，我再提出要求，未免有要挾之嫌！”

    “要挾就要挾！在商言商，就算不為了你的名利，也得為咱們工廠這么多工人爭取福利呀。要是新廠爛尾了，我看我們這快一千來號工人咋辦？全部失業流落街頭？”

    史經理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趙仁虎心里卻在盤算，銀行的貸款是不是先欠著，把錢搞來明銳入股倒真是一個極好的去處。入了股，自己就和明銳脫離不了關系，然后再辭職，專心去搞自己的紙品事業，等政策進一步開放，自己就可以攜著技術，回老家結婚，再搞一個電器銷售公司，那可真是要大發一筆洋財！

    想著想著，趙仁虎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可疑笑容，要和劉娟見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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