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娟心疼地握住劉老頭的手，“爸爸，你千萬別自責。你生養了我們，我們為你盡孝天經地義，不孝的該叫天打雷劈呢。大哥自己也有兒子，他怎么對你的，以后總有人原樣還回去。如果你不想跟我們去省城住，在老家也可以，在街上也可以，說一個章程出來，只要你高興，我們怎樣都成。”

    劉老頭心里就熨帖了，拉著小女兒的手，“我不想回老家和劉博住。三天兩天吵架，不是說我小時候打他媽媽就說沒養過他，我就是對他再不是，他也不能動手打我。和他再在一起住，我可能要少活些年。我想著，就住在街上，吃穿出門就能買到，周圍的鄰居也熟悉，離老家就隔條河，要是死了，就多花點錢把我拖回河那邊埋了就是。”

    劉娟嘆了一口氣，道：“那行，這鋪子就給你，無論你想做點什么生意都成，總之不要再像年輕那樣四處奔波了。等我找個妥當人，幫你洗衣做飯打掃清潔，一定照顧得你妥妥當當的，比你在農村老家舒服百倍。女兒現在有能力照顧你了，一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劉老頭臉上頓時就笑了，“幾個兒女，就你對我最貼心。你放心，爸爸一定好好地過，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的。”

    劉秀不依地道：“爸爸，我對你不好嗎？雖然我沒有鋪子給你，但是逢年過節孝敬撒的，哪樣沒做到？妹子就是嘴巴甜，會哄你，就她最好啦！？”

    劉老頭笑道：“你也很好，你們兩個女兒一向孝順，我是有福氣才生了你們倆個。如果沒有你們，這一回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折在你們大哥身上了。”

    劉娟得意地道：“大哥不敢拿你怎么樣！以后只要他對你不好，我就拿外甥出氣！”

    劉老頭連忙道：“建設紅軍都是好孩子，大人有氣莫出在他們身上。劉家三代單傳，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兩條根，你們當姑姑的能幫襯他們一把就幫襯一把。以后老劉家的出息可都在他們兩個手上了。”

    說來說去，還是孫子最重要。

    只要他過得舒心，身體安好，劉娟現在什么都懶得和劉老頭計較了，“你放心吧，爸爸，他們是我的親外甥，我不會把他們往火坑里推的。”

    劉老頭終于有心情逗弄嬌嬌了，“幾輩人，嬌嬌是我見過最乖的一個，今天一整天我都沒聽她哭一聲兒。這孩子真好帶！你和老三有福氣，當頭就生個女兒，以后有福享咯！來，外公抱抱！”

    趙嬌嬌好奇地看著劉老頭的胡子，伸出手一把抓過去。

    劉老頭哎喲一聲護著胡子，“挺有勁兒呢！”

    嬌嬌一手緊緊地抓住胡子，一手還扣劉老頭的鼻孔，今天看了這個白胡子老頭兒一天，她早就想這么干了。

    劉老頭把頭往后仰，笑道：“再揪我的胡子，我打你！”

    嬌嬌露出兩個白牙，揪著胡子嘿嘿地笑。

    兩爺孫玩得還挺高興。

    趙仁虎抱著新買的被褥走進來，笑道：“爸，別縱著她，一會兒給你抓疼了。”

    劉老頭從懷里摸出一個銀鐲子，“來，外公給你戴上。”

    劉娟趕緊道：“爸爸，你浪費這個錢干撒？”

    劉老頭滿不在乎地給嬌嬌戴上，道：“就打鐲子的錢，沒用幾個。這是我用存了幾十年的銀元打的，就打了這一個。其余的你們一家五個，分了給你們。我再剩幾個，以后再拿出去換錢。這是民國時期的老物件兒，本身就是銀質的，再加上年份，現在估計能值不少錢了吧。我沒什么東西給你們，就唯有這個了。”

    “爸爸，能換錢你就自己留著吧，我們拿著也沒有。”

    “收著！我帶了兩個好女兒，平時為了你哥哥沒少虧待你們！這次又讓你們攤上這么大的事兒，我不表示點心里實在不安。這東西不管值錢不值錢，總是個老物件兒，以后就好好地收著吧。”

    女兒是別家的人，吃著別家的飯，如果因為他的原因造成女兒家庭不和，那他的罪過就大了。討好女婿，就是為了女兒的日子好過。

    一席話說得兩個女婿心里舒舒服服的，趙仁虎和錢小明同時道：“爸，我們知道你是要找大舅哥說事兒，不會誤會你的。這些銀元你自己留著，我們不缺錢。”

    劉老頭強硬地將銀元塞到女兒手上，“說給你們就是你們的，要是不要，我直接丟大河里去！”

    劉娟和劉秀對視一眼，收下了。

    趙仁虎湊趣兒，拿了一枚銀元敲了敲，再聽了聽響聲兒，笑道：“好東西！現在年生不長，要是過個百十年，就真的是老古董，可以當傳家寶了。”

    劉老頭果然就笑了，“那是！當時十年歲月查的那么嚴，紅衛兵抄家無數次，尖尖帽戴了好幾回，咱也沒把它們供出去！以后呀，這些老東西就值價兒咯！”

    劉娟嗔道：“既然那么好，融了給嬌嬌做什么手鐲子，浪費材料！”

    “你們三兄妹，無論是你哥還是你姐，結婚的時候我都出了錢，盡到了當父母的責任。唯你結婚，我是一分錢沒掏，反而占了你和老三不少便宜。我對你們有愧，不趁著現在能拿得出來點兒，以后就沒機會彌補了。”

    “爸。”劉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劉老頭的身體一向不好，從年輕就開始吃藥，到現在吃藥的時間可能都有生命的三分之一了。就因為這個病，他再也不能下地干活，只能走旁門左道養活家饑一餐飽一餐的，不得不虧欠了子女。這其中的苦楚，兩個大的因為從小跟著媽媽不甚能體會，但劉娟卻一直懂得，沒有父親，就不可能有她。

    劉老頭道：“只要兩家都夫妻和睦，過得好好的，爸爸這一輩子就什么都不想了。你哥哥這次把我的心都傷透了，這些年我感覺衰老得很快，我也無力管你哥哥了。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受你哥哥的哄騙了。我就一個人自自在在地街上過日子，你們三個我一個都不跟。遠香近臭，住在一起，以我的個性也難免發生摩擦，就這樣你們時不時地回來看我就成。”

    劉娟哽咽地點點頭，爸爸真的是老了。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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