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就是這么無常,風水輪流轉,保不齊別人的往日就是自己的今日。
趙老娘當別人的后娘,兒子的后妻就要當孫女的后娘。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后娘難當,她自問對繼子盡到了該盡的責任,但和親子相比,再怎么樣都會有失偏頗。
趙老娘看著屋外頭玩耍的小孫女,不由自嘲一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她護了一輩子的后輩,也要在其他女人跟前夾著尾巴過日子了。
左淑芬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趙老娘比哪個都清楚,這樣的女人比她這般的后娘心還狠毒。說是教養三個孫女,實則是把她們當做了干活的牛馬。主人還會給牛馬幾個好草料吃,她呢,好吃的都進了自己兩口子嘴里了,小孫女能沾上什么?只看幾個孫女越發瘦削的臉頰,就知道她們從來沒吃飽過。
為了讓幾個孫女好過點,趙老娘那是天天都過去幫左淑芬干活,就是想她多干點,孩子們就多玩會兒。誰知道,她幫忙幫成了理所當然,現在只要她不過去幫忙干活,左淑芬就會沖她甩臉子,讓孩子們挨餓受凍。
面子上做得多好啊,一不打二不罵,人前阿梅長阿草短,阿花阿花的又抱又親,背地里呢,一不順心如意就是不給飯吃凈餓。只用這么一招,幾個孫女見了左淑芬跟見了鬼似的,喊東不敢往西,喊西不敢往東,威風面比她這個奶奶的架子都大!
趙老娘心痛地看著小孫女糊成一縷一縷的頭發,對錢碧芬的恨意涌上心頭。如果不是她阻止,阿花就能跟著她過了。
錢碧芬毫不畏懼地回視趙老娘,就是不想讓你那窩崽子好過,你又能咋樣?再偷家里的東西給他們吃唄,反正別讓她看見,只要見了,就見者有份嘛,其他的那她可不管。
趙老娘收回目光,狼毒的女人,遭天譴啊!
還是三媳婦好啊,口直心快古道熱腸,幾個媳婦里數她的嘴最利,也數她心腸最軟。
趙老娘看向趙仁虎,還是這小子眼光好啊,比她的眼光好了何止數倍。人家隨便抓個媳婦就是頂門立戶的當家人,她人老成精,找的卻是左淑芬這樣的貨色!早知今日,這個媳婦就是白送給她都不要,還別說什么高額聘禮了!失算啊失算!
趙阿梅趙阿草走進來,首先對趙仁文要娶新妻的決定表示了震驚,然后才說要下廣東打工。
趙仁文心里有些不忍,“要不就在附近找點事做吧,去省城不論干點什么也成啊。離家那么遠,我也不能隨時隨地地看你們。”
趙阿梅冷笑一聲,“我們沒出去打工你一年也見不上我們幾次面。我們大了,要不要父親都無所謂。阿花呢,你今年見了她幾次面?不是在外頭打工就是去那個女人那里,何曾想起過自己還有女兒?算了吧,就你這樣一點都沒把我們放在心上的樣子,就不要故意擺出一副慈父的樣子了,看著就讓人惡心!有父親相當于沒父親,我們是四叔四娘養大的,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們指手畫腳?”
趙阿草連忙拉拉趙阿梅的袖子,姐姐怎么敢當著全家的面說出這種話啊!
趙阿梅一把揮開趙阿草的手,“別拉我!爸爸,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們嗎?我們長這么大你出了幾分力氣?憑什么說我們不親近你?是你不親近我們好不好?還想帶三妹走呢,叫別人當媽?我們寧愿在家餓死,也不會跟你走!”
趙阿梅激憤的樣子讓趙老頭有些失神,眼前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呢,曾幾何時兩個兒子不鬧了來著?打出鼻血了還是膝蓋跪爛了來著?哎,記不起了呢。
眾目睽睽之下,趙仁文臉漲得通紅,他舉起手想扇趙阿梅,可她的敵視的目光讓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趙阿梅梗著脖子,“你打,你打,打了我去廣東,再也不回來!”
左淑芬連忙拉住趙阿梅,“我可憐的阿梅啊!快來,四娘抱抱你!你放心,不管別人怎么樣,你都是我的親侄女,我的親女兒!快別哭了啊!”
趙阿梅已經是成年人了,又不用付出什么,幾句話一說,就白得一個女兒孝順,這筆好買賣當然要做啊。
趙阿梅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這些年,她委屈啊!趙阿草趙阿花被姐姐一帶,也忍不住就哭了起來。叔娘侄女抱在一起哭做一團,真是見著傷心聞者落淚。
趙老娘被哭得心都酸了,忍不住一下下地捶打趙仁文,都是他啊,當年要不是整死了李大芬,又何來今日之亂。
趙仁文被趙老娘的無聲哭泣弄得心亂如麻,不由地抱著頭蹲在地上。時間怎么過得那么慢啊,這時刻為什么還不過去啊。
錢碧芬眼中大喜,捂著嘴只差沒笑出聲兒來。哎喲喂,以前那邊總是抱團看他們這邊的笑話,今天,也終于輪到他們看對方的笑話了。等了那么多年啊,苦日子熬了多久啊,終于迎來今日!
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回頭一定給顯靈的菩薩燒兩柱香!
趙仁虎冷眼看著,既不同情,也不嘲笑。那邊有趙老娘護著的好日子過久了,嘗嘗生活中的磨難也是好事嘛。他們這邊是先苦后甜,趙老娘那邊是先甜后苦,半斤兩的,好事壞事都與他無關就是了。
劉娟被小女孩們哭得柔腸百轉,上前勸道:“父子哪有隔夜的仇,說說而已,都不要往心頭去啊。你們現在還不能理解當大人的苦楚。等你們以后當嫁為媳了,就知道你們的爸爸過得有多苦了。他不是不愛你們,而是生活所迫,沒有辦法。”
趙仁文心中稱愿,面上卻附和道:“一家子,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大侄女千萬不要說混話!”
趙阿梅冷冷地道:“反正以后我都不在家里。只是我那可憐的妹妹,沒了大姐陪你,以后該怎么過呢。”
左淑芬連忙嗔道:“阿梅,你說的什么話!你們以后都跟著我,又不去那邊,以前怎么過以后就怎么過,難道我待你們還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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