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站了會兒便有些煩。
這些人果然是看人下菜碟,有嚴令姜帶著,她已經快被夸上天了。感覺自己就是扯二尺破爛布條披著,她們大概也會睜著眼問,這是不是某家大牌春款?
誰都不傻,以往嚴令姜絕口不提的孫媳婦,現在帶在這樣的場合露面不說,還向重要合作伙伴舉薦,這架勢,就差舉著喇叭宣揚,她就是未來接手均安基金的人。
接手均安基金什么概念?
作為溫氏掛鉤政府關系,提升企業形象的臉面項目,黎昕以后在溫氏可能都會有股份的,也就是說,她在溫家,即便沒有決策權也有話語權。
眾人推測,可能與昨晚爆出的懷孕一事有關。
母憑子貴嘛,見過太多了。
大家給面子捧著就行,哪天敗落了,大不了再將她拋下。
這個圈子,誰不是這么過來的?
剛剛看她還不屑一顧的某實業地產千金,現在正挽著她的手臂,熱情地詢問她的私人護理師是誰,為什么可以把皮膚保養的這么好?
黎昕伸手摸摸這兩天有些干燥起皮的臉頰,看著她不停撥動的紅唇,恍惚覺得自己今日是不是光環護體?
還是自己隱藏在妖艷賤貨皮囊下,真善美的本質突然被大家看透?
所以說,以往她這溫太太的頭銜,到底是多沒存在感?
她本就困乏不已,又不想看那些明明不屑一顧卻又趨炎附勢的嘴臉,還是回去罷了。
這樣想著,黎昕便借口不太舒服退出人群。
“昕昕,叫管家送你回去。”
嚴令姜追出來叮囑道,大概是周圍這么多雙眼睛盯著,頭一回這樣親切喚她。
“不用了,奶奶,家里司機跟過來了。”
黎昕隨口搪塞了句,并未將溫世堯會來接她的事說出去。
剛一轉身就看見端著托盤的服務生將一杯白水端到眼前。
說了半天確實有些渴,她笑笑,伸手接過后,服務生禮貌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杯子還沒湊到嘴邊,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溫月卻攔住服務生的去路,順便將黎昕手中的杯子拍掉。
“砰”的一聲,杯子濺落到腳邊,在尚算安靜的廳內,吸引了大部分人詫異的目光。
這是姑嫂開戰?
溫月也來不及解釋,揪著欲逃跑的服務生的衣領,將他拖到黎昕面前,揚聲道,“說,水里加了什么?”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嘩然,看著地面散落的碎片,小聲討論起來。。
時隔多年,被下藥支配的厭惡再度襲來,黎昕眸光一凜,黑瞳死死盯著服務生。
聽聞此言,身后的嚴令姜也是變了臉色,向前一步到她身前護著,厲聲問,“怎么回事?”
“就,就是溫水”
服務生瞄了她一眼,在碰到她的目光后迅躲開,磕磕巴巴解釋,“我剛剛在水房直,直接端過來的,他們提提前準備好的”
“不說是吧?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溫月掏出包里的警官證在他眼前晃了下,瞇眼假笑了下,“沒事兒,你不說也罷,一會兒進了刑警隊,有的是方法讓你說。”
說罷,她彎腰用紙巾沾了地上的水漬,扔到密封袋里,準備拿回去化驗。
一聽說要進刑警隊,再看她這架勢,服務生頓時恐懼起來,臉色“唰”的就白了。
完了完了,最壞的結果還是生了。
突然有些后悔,不知道拿錢換自由到底值不值得?
僵持間,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怕有心人傳出去影響太差,白老夫人不得不親自出面解決。
保鏢在人群中辟開條口子,她走入中央,沉著的目光緊緊盯著服務生,看的服務生忍不住縮了縮肩膀,頭埋的越深了。
她思量片刻,收回目光,轉身對嚴令姜說道,“令姜,這是在我白公館出的錯,鬧成這樣,我深感抱歉。報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今天這事兒我事后一定查清,不日將會給昕昕一個說法,你看這樣可好?”
嚴令姜眉心淺蹙了下,“這”
白老夫人顯然是想將事件壓下,至于后續怎么處理,就要看今天這事兒的幕后指使是誰,有沒有能力讓人閉嘴。
她雖不滿意這樣的行徑,但商場上你來我往的,大家互相牽制共謀展,沒有誰高誰一等,白老夫人將白公館拖了出來,她自然不愿駁了白公館的面子。
“老夫人,我個人無所謂的,畢竟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見嚴令姜有幾分猶豫,黎昕揚聲開口,“只是今夜來的都是重要賓客,萬一其他酒水也被人動了手腳”
她的話說到此便停住,后面省略的部分,引導輿論的意思相當明顯。
果不其然,話一出口,眾人頓時變了臉色。
“我剛剛就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
“我也是,你喝多少?我喝了兩杯呢。”
“不知道糕點有沒有問題?”
“這事兒不能拖,拖下去證據都毀了怎么辦?”
“對,可以查監控,是誰做的一目了然。”
“是啊,今晚這事必須有個說法。”
討伐聲逐漸變大,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此一來,白老夫人面上便有些掛不住,只能一再安撫,強調自己會查清楚,一定會給眾人一個交代。
出了大廳,室外的路燈已經點亮。
黎昕將外套搭在肩頭,站在門廊下的圓柱旁,身后跟著白公館的保鏢。
大廳內的混亂還在繼續,溫月性子急躁,連夜趕回隊里找人化驗白水成分,嚴令姜擔心黎昕再受針對,便找借口讓她先行離開。
事情處理的不算完美,但有了這么多雙眼睛盯著,白公館想糊弄也并非易事。
有了前車之鑒,黎昕對下藥一事簡直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這次敵人又將矛頭對準她,她自然不會讓他們輕易逃脫。
是元旦,城中不時會有煙火,在林立接踵的高樓間次第盛開,將已經披上夜色的天空照拂。
黎昕攏了攏身上的外套,順帶著將口袋里的手機掏出來。
溫世堯四點半就來消息說,正在路上。
六點,還沒到。
是有事耽擱了,還是堵在路上,也沒有個說辭。
她準備打電話問一下,剛敲開屏幕,黑色飛馳就緩緩停在眼前。
吳飛下車,從車尾繞過來,微微欠身道,“太太,先生讓我載您回去。”
黎昕將,“他呢?”
“先生說公司臨時有事,他去處理一下,您先回去。”
吳飛將后座的門打開,待黎昕上車后,又繞回駕駛席動車子。
車子出了白公館,直接進了市區,一頭扎進世昌路。
正是晚高峰,前方數不盡的車尾燈閃爍成海。
黎昕蹙眉,稍稍傾身,問道,“世昌路這個時間段很堵,為什么不走沿海公路?”
世昌路是繁華路段,晚高峰持續時間尤其長,最晚可以堵到十點,這樣算來,還不如走繞遠的沿海公路節省時間。
況且,碧云居近海,并不會繞很多。
吳飛捏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攥緊了些,從后視鏡里瞥了她一眼,頓了下才回道,“抱歉,太太,沿海公路剛通車,我一時沒想起來,只想著走近路省時間,卻忘記了這回事。”
黎昕抿唇,身體回歸原位,“沒事,下次記著就行。”
珠光色瑪莎拉蒂失控,撞在路邊的行道樹上,車頭凹陷,大燈碎成渣,前座安全氣囊全部彈開。
鄭明軒捂著被撞出血的鼻子蹲在路邊,司機已經被人送往醫院。
這條新修建的沿海公路剛通車不久,加上地處偏遠,因此人煙稀少。
“這車質量還行。”
楊毅清手抄在褲子口袋里,踩著輪胎,彎腰看了下依然堅挺的保險杠,回頭問道,“你也夠倒霉的,國外出完車禍國內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搶本破書,你能想到是誰?”
溫世堯姿態散漫地倚著燈桿,深眸盯著曠遠的海平面,“猜得出一二,但想不通。”
一個小時前,他在去白公館的路上,受到兩輛帕薩特夾擊,司機受驚導致車子失控,一頭撞在行道樹上。
他當時被撞的七葷八素,加之在瑞典受傷后,顱壓一直偏高,便有短暫的昏迷。
朦朧中,有人開了車門,取走他早上要鄭明軒回溫家別墅取來的書。
楊毅清齜牙,“我也想不通,你那是本什么書?是絕版呢,還是里面記錄了什么絕世神功?”
溫世堯緩緩搖頭,抬起一只手捏著眉心,“我老婆的書,書店三十塊錢一本。”
“難道是你老婆的粉絲?”楊毅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聽說現在的粉絲很瘋狂的,做出這種事也不是沒可能。”
“目的不是書。”
溫世堯嘆了口氣,一向淡然自若的俊容,頭一次顯出幾分隱憂。
他還在瑞典時,黎昕便說過家里進人的事,且來人的目的性極強,貴重物品一樣而不少,走時也將痕跡打掃的一干二凈。
很顯然,有人知道了他手中的秘密。
可是,這個秘密,根本不該有人知道。
因為,知道的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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