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不是書?”
楊毅清掏出煙盒抖了下,自己點了根,隨后遞到他眼前,“那就是書里有什么?”
溫世堯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置可否,抽出根煙,在指間輕輕捻著。
遠處的海面上空,云層低伏,遮蔽了光色,夕陽徹底隱匿了蹤跡,夜幕如期而至。
清寒的細風刮過,骨節分明的手指凍的通紅。
近來的事越撲朔迷離起來。
他做事向來剖析毫厘,擘肌分理,然而這件事想探知源頭,卻始終蹤跡難尋。
加之最近又諸事纏身,實在有些分心乏力。
楊毅清見他始終不言語,又因氣候寒冷凍的受不了,使勁兒抖了抖肩膀,有些催促道,“到底怎樣,你倒是說話呀?”
溫世堯淺淺吸了口氣,側眸看他,“我問你,一個人怎么能同時躲過小區和家里的所有監控,進入我家中?”
“你那個小區天眼覆蓋率那么高,家里又有各項保險裝置,躲過怎么可能?”
楊毅清吸了口煙,緩緩吐出個煙圈,“應該有黑客吧,控制了總設備,這樣就可以趁你們不在大大方方進入,又不用怕遇到人引起懷疑。”
“黑客?能查出來嗎?”
“可能性很低,既然是黑客,肯定會把自己的蹤跡抹去。”
楊毅清嘶了口氣,“不過,我實在想不通,如果是對手公司做的,都進了你家了,為什么不從你公司的機密文件下手?”
“與公事無關,稍后和你說。”
溫世堯淡淡說了聲,轉身走向鄭明軒,“讓楊總的助理送你去醫院查一下。”
“老板,我沒事,就是鼻子撞了下,流了點鼻血。”
鄭明軒起身,鼻孔塞著兩團白色面巾紙,看起來有些滑稽,“我等拖車到了再走。”
“不用等,去醫院吧,費用報銷。”
溫世堯說過后,便抬步向楊毅清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毅清,你跟我回家,幫我解密個東西。”
“管不管飯啊?”
楊毅清調笑了句,小跑著走向駕駛席。
低垂的夜幕下,騷藍色蘭博基尼乘風呼嘯而去。
反方向的不遠處,黑色商務車內,林山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后座,“先生,看來是有人搶先咱們一步。”
“無妨。”
后座車窗打開條縫隙,莫正謙沉靜地盯著窗外光色。
漸漸深濃的夜色中,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
“下一步再怎么做?”
林山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為難,“溫總似乎已經覺些端倪,最近做事越謹慎。上次在瑞典,咱們跟著他的人,全被方先生送去了移民監獄,在b市,溫氏根基又太穩,咱們很難動他。”
“這事不急。”
莫正謙對于自己的屢屢失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反而問了另外的問題,“知道我在找什么嗎?”
林山愣了下,瞳孔輕晃,搖搖頭,“不知道。”
莫正謙彎唇笑笑,不再言語,只是下意識捏著自己還未痊愈的左手小臂。
這是他近來的慣性動作,暗含一絲防備意味。
見多了他一言不沒有下文的模樣,林山毫不在意地回過身,沉默地盯著不遠處忙碌的車禍現場。
大修廠的拖車已經趕到,正將撞得變形的車子拖上后斗。
鄭明軒在一旁站著,聯系路政部門,想調取監控。
“阿山。”
沉默半晌,直到前方拖車離開,莫正謙才開口喚他。
許久沒聽他這樣稱呼過自己,林山有幾分詫異,“怎么了,先生?”
“你跟我幾年了?”
“差不多十年了,先生。”
“我待你如何?”
“如手如足。”
“如手如足,”莫正謙重復著他的話,嘲弄地勾勾唇,“與向先生比呢?”
他的問題突然刁鉆,林山臉色一變,方唇猛地縮了下,沉吟片刻后,低聲問,“先生怎么會這么問?”
“剛剛是向子陽的人,你應該知道。”
是極為篤定的陳述句,沒有絲毫疑問的語氣。
林山咽了下口水,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動了下,卻沒說話。
莫正謙幾不可聞的嘆口氣,低沉醇厚的聲音有一絲低啞,“林山,我們緣分到此,你走吧。”
聞言,林山唇角抖了下,急促說道,“先生,我”
“我一向不喜歡把話說盡,點到為止。”
莫正謙伸手將車窗升到頂,轉頭,精厲的目光對準車內后視鏡,“今天的事,瑞典的事,還有劉安洲的事,遠遠不止這些,你說我待你如手如足,你卻要讓我死。”
一件事中,如果巧合太多,必然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那天夜里去星海灣夜尋舊物,只有林山一人在場。
東西沒尋到,向子陽卻好像掌握了什么線索,知道往溫家方向調查,結合之前自己暗中調查劉安洲的事件暴露,除了林山反水,不會有第二個解釋。
只有他二人知道的事,說是向子陽自己找人查到,未免牽強了些。
況且,林山是特種部隊偵察兵出身,以他的能力,有人跟著,不可能覺察不到。
向子陽這人雖做事張揚手段歹毒,實則暴虎馮河,大概林山也沒料到,他拿到情報后會把事情做得如此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制造事故,將東西從溫世堯手中搶走。
至于瑞典的事,林山確實找了人跟蹤溫世堯,卻也并未刻意隱藏蹤跡,因此被方孟醒一撈盡。
要說目的
在劉長松麾下,他的地位嚴重影響到向子陽,他想除掉自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計劃攪亂收購失利已經足夠惹得劉長松不滿,向子陽再把自己暗地里吞錢的事推過來,他連明早的太陽都見不到。
這做事的手法,簡直同他如出一轍。
“先生,這些事確實與我有關,但我怎么可能想要你的命?”
林山深知事情已經敗露,急于開口解釋,“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是向先生拿我妹妹要挾我,我是一時糊涂,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莫正謙閉眼,向后倚著靠背,聲音滿滿的疲乏感,“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你離開即可。”
“我不會離開。”
“先生,只要能補償,打我罵我要我的命都行。”
林山轉過身,半跪在駕駛席,隱隱有些哽咽。
他們在戰場上相遇,聯合反恐捍衛和平,生死關頭,是莫正謙舍生救他,一同被恐怖分子劫持,相互照拂著共出魔窟。
后來,戰火紛亂時,他因家事做了逃兵,三年牢獄生涯過后一貧如洗,人人恥笑。
只有莫正謙把他當人看待,帶他回國,替他聯系工作。
沒有莫正謙,哪有他?
大概人太過安逸時容易犯糊涂,看多了生離死別,林山活的越小心翼翼,向子陽只是提了提妹妹的名字,他便如臨大敵,將所有仁義拋諸腦后,差點害死恩人。
莫正謙瞇眸,目光復雜地盯著林山,“那你知道該怎么做。”
“我知道。”
林山頓了下,堅定地點頭。
到家時,天色已經黑透。
碧云居地勢高,沒有建筑遮擋,因此院子里風很大。
黎昕下車,裹緊了外套沖進門。
實在累得慌,鞋子一甩,拖鞋也懶得穿,赤腳進了客廳,將手包扔在桌子上,連外套都沒脫,直接栽進沙里。
“回來了?”阿姨迎上來,將拖鞋送到她腳邊,“穿上鞋吧,不穿多難受。”
“不穿,地上暖和呢。”
黎昕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實在太懶,連抬下腳都不愿意。
“隨你,一會兒記得穿就行。”
阿姨笑了下,將拖鞋放在她腳邊,“先生晚上回來嗎?我要不要讓她們把飯菜端上桌?”
“不知道。”
黎昕倏地睜眼,“等會兒吧,我問問。”
有些笨拙的起身,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屋子里暖氣很足,腳下又是溫熱的地板,凍僵的身子逐漸舒展開來,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脫外套。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掛斷。
黎昕蹙眉,心里有些不爽。
剛準備再撥,院子里出現了跑車轟鳴聲。
她抻著脖子張望,只見低矮的跑車在臺階前停下,溫世堯從副駕駛下車,身后跟著楊毅清。
“進門別提沈家的事。”
溫世堯放慢腳步,轉頭又叮囑了一遍。
楊毅清不耐的咋舌,裝模作樣地扣了下耳朵眼,“再說我耳朵就長繭了。”
溫世堯睇了他一眼,“別怪我嘮叨,關鍵你不是出了名的八卦博主?”
“我是美妝博主。”
聽出他的調侃,楊毅清干脆破罐子破摔,挽著他的手臂,抬手撩了下寸頭,“在你身邊一站,就能給你老婆造成危機感。”
“你可以去死了。”
溫世堯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力甩開他的手,快走幾步,攔腰截住前來開門的黎昕,將她帶回客廳,薄唇擱在她耳邊,輕言,“外面冷,別在門口站著。”
門自動彈上,將跟在身后的楊毅清隔離在外。
楊毅清摸摸差點撞到的鼻子,看著前方膠著的兩人,隱隱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
他的大衣沾了外面的寒氣,黎昕剛脫了外套,上身只穿了件材質輕薄的襯衣,兩人一貼近,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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