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腳下。
一具須發皆白的老者的尸體出現在任以誠眼前,就那么仰躺在石階上,赫然正是劍圣。
步驚云為了報仇已近乎偏執,為了不讓雄霸死于旁人之手,一掌拍在了劍圣的身上,導致他元神消散,令即將得手的劍二十三功虧一簣。
“天意難違啊!”任以誠嘆了口氣,俯身提起了劍圣的尸體。
出了天下會后,他找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偏僻所在,將劍圣安葬。
“學了你的劍法,我也替你收了尸,咱們從此兩不相欠。”
任以誠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他本來還想給劍圣立個碑,但想了想又放棄了。
對方生前劍術通神,冠絕江湖,萬一被江湖中人發現了這里,定然難逃被扒墳掘墓的下場。
告別劍圣。
任以誠駕著重新被術法偽裝過的幽靈馬車,循著就近的山徑離去。
走了沒多久,突然在路邊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步驚云和那名之前跟著他的少女,于楚楚。
步驚云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腳步看起來有些虛浮,于楚楚跟在后邊,一臉擔心的模樣。
“兩位,需要搭車嗎?步兄弟看起來似乎有內傷在身。”任以誠將車靠近兩人身邊。
“公子,是你!你和步大哥認識的嗎?”于楚楚認出了任以誠,一臉驚訝的停住了腳步。
幽靈馬車隨之停住。
任以誠道:“不哭死神,威名赫赫,這江湖上不認識的人恐怕沒幾個。”
“步大哥……誒?你等等我。”于楚楚轉頭看向步驚云,卻發現對方已經走出了老遠。
她連忙追了上去,道:“步大哥,這位公子一番好意,你又被雄霸打傷了,不如就坐他的車,你也好休息一下。”
步驚云腳步驟停,霍然轉身,冷冷的看了一眼跟上來的任以誠,淡淡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也不需要休息。”
任以誠笑道:“就算你不需要,這位姑娘也累了,步兄弟不懂什么叫憐香惜玉嗎?”
“與你無關,再廢話,休怪我手下無情。”步驚云滿臉不耐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任以誠悠悠道:“無雙城的鎮城之寶,好則好矣,只可惜這柄無雙劍的劍心已老,強弩之末,難堪大用了。
他嘆了口氣,不等步驚云開口,接著又道:“也罷,既然步兄弟不領情,就當我任某沒說過,兩位慢走。”
“任公子是吧,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們。”于楚楚對于步驚云的不近人情深感歉意。
“無妨,人在江湖,多個心眼兒總是沒錯的。”任以誠搖了搖頭,言罷駕車離去,很快將兩人甩開。
時近黃昏,天氣依舊陰沉。
任以誠沿路行來始終沒看到城鎮的蹤影,未免晚上突然下雨,便將幽靈馬車駛入了附近的一座山神廟。
廟里顯得有些雜亂,看起來香火已經衰敗了。
任以誠點燃了燭臺上殘留的蠟燭,從幽靈馬車里取出了先前在凌云窟剩下的食水。
吃過晚飯后,他再度拿出圣靈劍譜參悟了起來。
這是劍圣畢生劍術精華所在,萬丈高樓從地起,不把前二十二式融會貫通,很難練成劍二十三。
夜色漸深,醞釀許久的烏云卻散開了。
山神廟的大殿中,道道人影交錯,“嗤嗤”破空聲不絕如縷。
圣靈劍法在任以誠手中依次施展開來,激蕩的劍氣,卷動燭火飄忽,搖曳不停。
他功力深厚,精力充沛,如此不眠不休,轉眼,夜已過半。
“步大哥,我們進去休息一下吧。”于楚楚的聲音突然從山神廟外傳了進來。
任以誠劍勢頓止,隨著腳步聲靠近,步驚云和于楚楚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任公子,好巧,我們又見面了。”于楚楚驚奇道。
“緣分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任以誠看著滿臉疲態的少女,對方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他不由心中暗嘆,真是難為這副不會武功的嬌弱之軀,竟然硬生生跟著步驚云走到了這里,這脾氣也是夠執著的。
兩人打著招呼,步驚云則依舊一言不發,無視了任以誠,自顧自走到墻角盤膝坐下,準備運功療傷時,卻忽然臉色一變。
“這秘籍怎么會你這里?”
步驚云死死盯著放在地上的圣靈劍譜,適才他隨意一瞥,卻發現了這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東西。
“步兄弟莫非忘了,這可是你在極寒之地親手交給我的。”任以誠驀地一笑,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這事情也著實沒什么好隱瞞的。
“什么!你是那個女人?”步驚云性情淡漠,但此刻仍忍不住大吃一驚。
于楚楚聽著兩人的對話,整個人愣在了那里,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任以誠挑眉道:“一別數日,看來步兄弟已經將孔慈的尸身安頓好了。”
“裝神弄鬼。”步驚云不屑的冷哼一聲,隨即便不在理會任以誠,開始閉目運功療傷。
“任公子,步大哥剛才說得……是什么意思?”于楚楚目光很是怪異的打量著任以誠,小心翼翼的問道。
任以誠嘿嘿一笑,促狹道:“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
于楚楚“啊”的一聲驚呼,訝然道:“難道你其實不是公子,而是……”
“你猜。”任以誠閑極無聊,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于楚楚初涉江湖,天真爛漫,哪里能看出他的惡劣心思。
難以分辨之下,只覺得眼前本來很順眼的人,變得古怪非常,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廟外又有腳步聲響起。
“楚楚姑娘,來吃些東西吧。”一個器宇軒昂的青年,拿著食物走了進來。
他的右手中提著一柄連鞘長劍,隱隱透發出一股凜然正氣,令人無法忽視。
“劍晨大哥!”于楚楚驚喜的看向來人。
“哦豁!”任以誠暗自驚訝了一聲,眉角微微揚起。
對于劍晨這個人,他印象最深的不是“楚楚,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你”和“我當爹了”。
更不是天劍無名和英雄劍的傳人。
而是,劍晨把無名口中‘絕世好劍’這四個字,從一個形容詞變成了名詞。
于楚楚接過食物,轉身送到了步驚云面前。
“我不想吃。”步驚云神情淡漠的站起身來,很是不滿的看著劍晨。
“步大哥,你又怎么了?”于楚楚不解道。
任以誠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戲。
這三個人的關系,算起來比起之前風、云、霜、和孔慈的復雜關系,也沒差多少。
步驚云板著臉道:“今天雄霸本應該死在我手里的。”
劍晨搖頭道:“步兄弟,這是不可能的,雄霸的三分歸元氣已經大成,你大不夠他的。”
步驚云斷喝道:“你閉嘴,還不都是你們壞了我的大事。”
“此言差矣,人貴有自知之明,憑步兄弟目前的武功,想要打贏雄霸,實在有些異想天開。”任以誠忍不住插嘴道。
步驚云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
在他看來,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在冰洞里交易的那個女人,那么他定然不是對手,所以多說也無用。
劍晨苦口婆心的勸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只有放下,你才能得到自在。”
任以誠聞言,不禁又插嘴道:“此言也差矣,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楚楚姑娘,我勸你最好離這位兄臺遠一點,免得他遭雷劈的時候連累你。”
劍晨的臉色一僵。
于楚楚沒好氣的瞪了任以誠一眼,埋怨道:“你到底是幫哪邊的?”
任以誠挺了挺腰板,義正言辭道:“本人從來都是就事論事,絕無偏頗之意。”
步驚云看著劍晨,冷笑道:“說的沒錯,你又不曾背負過血海深仇,在這里說什么風涼話。”
劍晨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步驚云提前打斷:“請你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聽你說那些廢話。”
“唉——”劍晨長嘆一聲,心知再勸不能,無奈轉身離去。
楚楚陷入了對任以誠剛才說得那些話的沉思,步驚云繼續運功調息。
任以誠再度拿起了圣靈劍譜,偌大的山神廟里突然變得格外安靜。
片刻后。
外面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跟著,就不斷有天下會的部眾從門窗各處沖了進來,目標直指步驚云。
“步驚云,這么多年來,從沒有人能逃得過我們天池十二煞的手掌,你乖乖受死吧,給我上。”
一道人影飛身急掠而來,面目兇惡,態度更是蠻橫。
這人號稱“鐵帚仙”,手中的兵器頗為奇特,是把黝黑發亮的鐵掃帚,一看便知分量不輕。
他一聲令下,廟中的天下會部眾,齊齊舉刀圍向了步驚云。
殺聲四起。
鏘!
驀地一聲錚鳴,步驚云無雙劍出鞘,寒光疾閃,地上頓時橫尸一片。
鐵帚仙見狀,怒而出手,鐵掃帚猛然橫掄,向步驚云面門掃去。
鐺!
步驚云揮劍格擋,劍刃與鐵掃帚撞擊之下,星火四濺,旋即招式一邊,無雙劍鋒刃一晃,接連兩道劍氣交錯而出。
“劍八!”鐵帚仙駭然失色,心膽皆驚。
他們天池殺手原有一百零八人,多年前被劍圣殺上老巢,大戰七天七夜,連殺九十六人。
剩下的十二人,被剛開宗立派的雄霸收入麾下,但是對于劍圣的恐懼,早已刻入了他們的骨子里。
此刻一見步驚云竟然使出了圣靈劍法,驚懼交加,頓時落入了下風。
與此同時。
天下會的作風向來是寧枉毋縱,一部分部眾在入廟之后,直奔任以誠便揮刀砍去。
“劍一。”任以誠翻了個白眼,劍指橫劃了個“一”字,圍攻之人的咽喉處當即浮現出一道紅痕,命喪當場。
“啊——!”
于楚楚陡然驚呼出聲,另有一部分人已趁隙將她包圍。
步驚云心神一凜,一劍震開鐵帚仙,轉身欲救時,發現任以誠已搶先出手。
就見他隔空兩道劍氣射出,伴隨著“嗤嗤”聲響穿喉而過,地上立時又再添了數縷亡魂。
步驚云當機立斷,再向鐵帚仙攻去。
無雙劍配合圣靈劍法,鐵帚仙膽氣已失,只三招便被削斷鐵掃帚,森寒劍鋒凌厲直取他頸間要害。
鐺!
突然一柄劍鞘橫插而入,將無雙劍擋住,步驚云臉色一沉,怒道:“又是你。”
來人正是劍晨。
“步兄弟,得饒人處且饒人。”
步驚云冷漠道:“他奉雄霸之命而來,今天我不殺他,明天他便會殺我。”
劍晨面露悲憫之色道:“凡是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步兄弟,你就是因為殺孽太重,才引來這一連串的殺機。”
步驚云聞言,終于將劍鋒收回。
劍晨見狀不由心中一喜,不料步驚云猛地一腿掃出,砰然一聲,正中鐵帚仙頭部,整個人旋飛著撞向了任以誠。
劍晨不及反應,就見任以誠凌空一指,劍氣已從鐵帚仙后腦透出,“哧”的一聲,射入了上方橫梁之中。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兄臺何必趕盡殺絕。”劍晨看著鐵帚仙的尸體有些于心不忍,
任以誠哂道:“那也得看救的是什么人的命,天池殺手的命救了,只會讓更多的人下地獄,慈悲心不是這么用的。”
“……”劍晨皺了皺眉,想要反駁卻又無從開口。
“楚楚,我們走。”步驚云看著劍晨,眼中閃過一抹譏誚,邁步出了廟門。
“步大哥,天還沒亮呢。”于楚楚一邊說著,一邊追了出去。
“兄臺既然有顆慈悲心,那就有勞你幫這些人收尸吧,我也告辭了。”任以誠拍了拍劍晨的肩膀,笑著向廟外走去。
蹄聲輕響。
幽靈馬車再度靠向了步驚云和于楚楚。
任以誠問道:“步兄弟準備去哪?我要去后陵,順路的話我載你們一程,大家也算是老相識了,無需客氣。”
“你去后陵做什么?”步驚云霍然轉身,目光瞬間變得如刀凌厲。
任以誠聳了聳肩道:“我的兵器斷了,需要后陵的隔世石方能重鑄。”
“楚楚,上車。”
步驚云看著臉上疲態未消的少女,終究是心有不忍,答應了下來。
“請!”
任以誠欣然讓開了車廂門,有了步驚云帶路,也省的他再去找人打聽后陵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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