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和那些望族老者也不列外,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所謂的世家望族達官顯貴,福氣這個東西還得需要自己去爭取。
只有王積善一人站在人潮里唯一空地,觀看著這一切,就是那片祭品旁,碰倒祭品可是大不敬,爭搶再是六親不認,也不敢靠近那片祭品。
中原自古以來就是以耕作為主,春耕這件事也就成了老百姓心中堪比傳宗接代的大事,如果不是搶奪春牛身上的彩色泥土,見到血不吉利,這時候說定已經打起來了。
春牛土迎回家里,首先要灑在地里,這叫應農祥,保佑家里的耕地在接下來的一年里能夠豐收。
剩下的一小部分,鋪在春蠶的下面,這叫浴蠶種,保佑春蠶可以多活下來一些,結出更多的蠶繭。
當然也有實質性的好處,搶的多的鄉野百姓可以把春牛土送給縣內的望族富戶,換來銅錢布帛,畢竟春牛就這么大,一人抓上一把,頂多有上百人搶到。
馬嵬縣北方是黃河重要支流涇水,南方更為了不得,四瀆八流之一的渭水。
灌溉便利,土地肥沃,可以養活更多的老百姓,是一個在整個關西都排的上號的大縣,人口過萬。
區區一頭正常耕牛大小的春牛,根本不夠分的,這就造成了每年的春牛土真的寸土寸金了。
王積善瞅著搶奪春牛土的人山人海熱鬧勁,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參加了,但此時的他作為春神,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待著。
沒過多久,臉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縣令張巡,眉開眼笑的走了過來:“要不是本官不喜歡走后門,說什么也得讓王兄送我個十頭八頭春牛,這玩意也太難搶了。”
一邊說著,張巡一邊小心翼翼的把搶來的春牛土放進了潞綢繡袋,這個繡袋是他渾身上下唯一帶著點富貴氣息的東西,實在是不像號稱土皇帝的縣令。
其他的大縣縣令,當官期間哪一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搜刮民脂民膏有些喪心病狂的縣令,更是能在長安城置辦一處三進的府邸。
張巡渾身上下就一個潞綢繡袋,不得不說是一個異類,難怪不被官場所融,不結黨營私,不同流合污,哪能在官場上混下去。
“哈哈。”
王積善不免被張巡的這副姿態給逗樂了,兩人來來回回接觸了不少次了,基本上看清了張巡是個什么樣的人。
能夠露出這種表情,還真是難得,估摸著是受到了今天這個吉利日子的感染。
王積善等他裝好春牛土,上前拉住了張巡的手臂:“上次請你喝茶都沒喝盡興,反正從明天開始就要休沐了,我請你去好好喝上一杯。”
大唐朝廷有著明文規定,每逢元日,也就是春節要給全國的官吏放假,除夕加上元日,春節期間一共可以有七天的休沐時間。
今年巧了,立春時節也就是今天休沐一天,算上今天,有八天休沐假。
春節結束的第一天,剛好趕上了旬假,也就是官府每逢十天放假一天,再次多了一天,休沐九天。
春節結束的第二天,又是正月初七的人慶節,休沐一天,這么一來今年總共休沐十天,俸祿還照發不誤。
張巡臉上卻露出了難色:“不是小弟我不給王兄面子,我家夫人已經備好了馬車,就等著鞭春牛結束以后趕回老家過年,實在是沒有時間。”
“這樣吧,等我從老家回來,給王兄帶上一壺南陽老家特有的劍南春燒。”
一壺酒似乎顯得自己有些小氣,張巡急忙又改口說道:“三壺!”
“王兄可別嫌少,每個月的俸祿全部都得交給你家弟妹,這三壺酒錢還是小弟我攢了大半年的私房錢。”
“本來是想著等到花朝節給你弟妹買一支發簪,這么多年也送過她什么像樣的東西,因為這件事念叨我好幾年了。”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明年一樣給你弟妹買發簪。”
王積善看著坦坦蕩蕩的張巡,居然絮絮叨叨的像個婦人,忍不住樂呵一笑:“不差這一壺酒,還是先給你家夫人買發簪重要。”
張巡連連擺手,聽見鄉野小道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趕忙作揖:“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咱們明年再見。”
說完,急匆匆離去。
王積善遠遠看去,綠油油的田埂邊停著一輛驢車,一位布裙木釵的婦人,正在那里埋怨張巡,像是在說他耽誤了出發的時辰。
瞧見那名婦人的樸素打扮,實在難以想象是一位縣令的夫人,不知道還以為市井百姓家里的窮苦婦人。
膽敢一腳踩在胡夷神像上的張巡,唯唯諾諾的也不敢說些什么,時不時的回頭瞥一眼王積善,小聲說了些什么。
直到坐在驢車旁邊讀書的兒子,乖巧的喊了一聲娘,布裙木釵婦人這才放過了張巡,橫了他一眼,坐上了驢車。
張巡家里也沒有仆人,親自駕車,哈哈大笑著朝王積善用力搖了搖手臂。
伴隨著一聲‘駕’,驢車消失在田野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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