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悠閑地雙手插兜，走到峭壁邊緣，探著頭往下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那只大兔子應該是徹底粉身碎骨，不會再爬上來了，才來到徐良和秦琴身旁。

    小秦琴一臉迷茫，仿佛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羅夏用腳踢了踢堆在旁邊的一堆兔子玩具，對平頭男說：“你去把這些兔子也全都扔掉。”

    平頭男彎腰，一把抱起那幾十個兔子玩具，走到墻上的大窟窿處，把它們全都扔了下去，然后又走了回來。

    “我剛才……怎么了？”秦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上面布滿了一個個小圓孔，深入皮膚以下。兔子羅比的藍線就是從這些小孔里鉆進去，和她的神經相連接。

    兔子羅比通過這種方式，控制了秦琴在所有時間切片中的副本，讓她們攻擊平頭男。

    它把平頭男視為“情敵”，認為是平頭男徐良從它身邊奪走了秦琴，所以想要殺掉這個男人。

    徐良走到羅夏和秦琴身邊，問道：“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吧？按照修理者的游戲規則，現在只剩下一個秦琴副本了，我應該已經贏得了這場契約游戲了啊！”

    羅夏一只手放在小秦琴的腦袋上，輕撫著她的頭發。

    “有一個殘酷的事實，我必須要指出來。”

    平頭男抬起頭，看著羅夏，似乎很害怕他嘴里說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這個幻境里出現過的，并不是全部的秦琴副本。”

    “你是說……”平頭男大概是意識到了羅夏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嘴唇顫抖著，臉色煞白。

    “是的。”羅夏看了一眼小秦琴，又看著平頭男，眼神中沒有一絲波動，“屬于過去的秦琴，屬于未來的秦琴，但這不是全部，還有一個屬于現在的秦琴，她并沒有被修理者帶到這個幻境中來。那個屬于現在的秦琴，此時應該正待在某家醫院里，等待著一個新生命的降臨。”

    修理者說，最終存活下來的，只能有一個副本，否則時空連續體的穩定就會遭到破壞，并毀掉一切。

    在幻境中，9歲的小秦琴成為了最后的幸存者，而在幻境之外，在玩具墳場之外，在徐良的老家，他的妻子秦琴正躺在醫院的產房里，等著她和徐良的孩子降生。

    在一個時空連續體里，現在仍然有兩個秦琴的副本。

    契約游戲仍然無法結束。

    “你需要作出選擇。”羅夏輕聲提醒道。

    這個選擇對于徐良來說，實在是過于殘忍了。

    然而，這正是修理者想要看到的場面。

    當契約者們贊頌修理者的神通的時候，他們也必須認識到，他不是人類，至少不是普通的人類，他沒有人類該有的情感，愛、恨、同情、憐憫……

    修理者和人們達成契約，滿足他們的愿望，并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會聽取信徒愿望的神明，而是為了他自己的惡趣味。

    他要讓人類付出代價，看到人類痛苦，掙扎，卻無力逃脫……

    這時，房間中央突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幾人回頭看去，地面上有兩塊石頭正在慢慢分開，露出一個地龕。

    地龕里擺著一個木架子，上面架著一把匕首，閃著寒光，看起來鋒利無比。

    “我該怎么做？”

    徐良用求救般的眼神看著羅夏，期望從他這里能夠獲得一個解答。

    然而，面對這個問題，是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答案的。

    況且，這個選擇，必須由徐良自己做出，決不能由別人代勞。

    只要用這把匕首，把眼前這個小女孩殺死，他妻子的病就能痊愈，他們可以幸福地繼續生活下去，這種幸福至少能夠保持……10年。

    10年后，他必將回到這里，面對再一次的契約游戲。

    這就是契約中規定的游戲規則，契約中涉及到的每一個人都必須遵守，不能違反。

    可是，即使這一切都只是一個游戲，讓徐良殺死一個無辜的小女孩，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小木屋里響起吟唱聲，這聲音讓人感到異常壓抑，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的低聲傾訴。

    “下手吧，下手吧，下手吧……”

    “啊啊啊啊啊！”

    徐良突然大吼一聲，從地龕的刀架上拿起那把匕首，雙手握住刀柄，跑到小秦琴面前，閉著眼睛用力向小女孩心口刺過去。

    噗！

    小女孩柔軟的心臟就像一個熟透的番茄一樣破裂開，徐良睜開眼，看著眼前女孩的胸口和匕首的相接處。

    沒有鮮血流出，沒有痛苦的叫聲，沒有眼淚，沒有質問。

    小女孩看著平頭男，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砰！

    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個氣球一樣炸裂，消失于無形。

    羅夏和徐良又回到了動物墳場的那個房間里。

    徐良從床上坐起來，此時的他頭發凌亂，面色灰暗。

    【支線任務已完成】

    【時間切片】

    “結束了……嗎？”

    羅夏點了點頭。

    平頭男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通過修理者契約游戲的人。

    之前的劉培根、商務男和春花婆婆，都沒有能夠完成任務，被修理者處死了。

    平頭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他隨手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之后，兩行眼淚劃過他的臉頰，滴落在床單上。

    “怎么了？”

    徐良沒有說話，默默地將手機遞給羅夏。

    羅夏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有一條信息。

    信息很簡單，只有四個字：母子平安。

    再看發信人：老婆。

    “你改變了故事的結局。”羅夏說道。

    按照原本的時間線，平頭男沒辦法通過契約游戲，他會被修理者處死，而他和秦琴的孩子，也會死于生產過程中。

    這就是修理者在契約中約定的代價。

    可是，徐良現在完成了契約中約定的內容，新的契約自動生效，他和秦琴能夠繼續這種普通人的生活。

    羅夏推開門，走廊里的喇叭播放著人偶蘇菲的聲音：

    “徐良，完成游戲。”

    其他房間的門也依次打開，其他的契約者用驚訝的眼神看著羅夏。

    方平率先走到羅夏身邊，問道：“你幫助那個平頭男人通過了契約游戲？”

    羅夏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方平又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羅夏撓了撓頭，回答：“該怎么說呢……謙虛一點講，我是一個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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