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之后，李存義便帶著裴浩來到了崇文門外，程廷華的眼鏡鋪就開設在此，而除了經營店鋪之外，他還在附近設場執教，廣授門徒，在京城名氣不小。

    將裴浩送過來之后，李存義只是讓他自行進去尋找程廷華，隨后轉身回了拳社。而當裴浩在練武場中見到對方后，程廷華便喚來一名弟子代他監督其他人練武，然后獨自帶著裴浩來到了后院一處無人的空地，讓他先打上一趟形意拳。

    裴浩也不啰嗦，直接就在程廷華面前，將五行拳打了一遍。

    嘩啦！

    翻掌，出拳，前仆后繼。

    裴浩的體質十分強大，配合已經練得十分純熟的五行拳，一打出便風聲呼呼。

    經過前些時日的抖大槍練習之后，他如今在勁力的運用上可謂更上了一層樓，每一道勁力的流轉和激發，每一次跨步，怎樣發力，運勁最流暢，都要遠超從前。

    程廷華昨天只是初步知悉了裴浩的實力，如今看他練拳，自然對他的武藝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不由點頭稱贊道：“不錯，你在明勁一道確實已經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甚至已經有了一些剛中帶柔的意味，不過你目前仍然還停留在剛勁的層面上，沒有徹底領悟柔勁，所以還沒有踏入暗勁的層次。形意拳剛猛無匹，注重技擊打法，練成剛勁很容易，但想練出柔勁卻很難，要領悟柔勁，還是需要從內的層面上去找，而這也是卦掌更擅長的部分，卦掌剛柔并蓄，領悟柔勁更容易一些。”

    頓了頓，他十分滿意地道：“你的拳法走的是剛猛的路子，但是能控制，有轉寰，這一點很好，等你將卦掌練入了門，日后把剛勁柔勁都練到了頂，想來日后我們形意卦一派又將多出一位化勁宗師了。”

    聞言，裴浩心中登時一動，不禁開口問道：“程師叔，不知您現在練成化勁沒有？昨日和你搭手之時，你手腕暗勁勃發，似有上千道鋼針潛伏，不過我還沒有練出暗勁，不知道這是哪個層次的功夫？我此前問過師傅，他說當初在他武學巔峰之時，的確入了化勁，不過因為年紀大了，似乎又退回了暗勁的層次，難道練成了化勁，老了以后會隨著身體退化？”

    聽到裴浩這個問題，程廷華臉上不覺一黯，似有幾分悲哀之意，良久之后才輕嘆一聲，道：“拳術并非神話，練拳練得再高，又如何敵得過時間流逝？我今年才五十多歲，就已經能感覺到身體在走下坡路，體力大不如前了。不過暫時還能保持住化勁，而郭老哥已是十高齡，即便心與意合，意與氣合還能做到，但想必氣與力合也通達不到全身，有些地方的勁運不到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他這一番話，無疑承認了自己是化勁的境界。

    對于時光之無情，裴浩亦是感嘆不已。只是沉默了片刻，他還是好奇地問道：“程師叔，化勁究竟是個什么道理，不知您可否為我解惑一二？”

    “小事一樁，你且過來看好便是！”

    對他的請求，程廷華自無不允，說罷直接轉身面向了不遠處的一座假山。

    空地上，在朝陽的映照之下，他就這么站著，接著肩部微抖，腳下一踏，便瞬間跨過了三四丈的距離。

    “你瞧我這架子，明剛，明柔，暗剛，暗柔，四種勁擰成一股，就是通神入化！”

    話音落下，程廷華直接擰腰一掌劈出。

    轟隆隆！

    剎那間，裴浩只覺眼前有一種錯覺，仿佛地動山搖。

    啪！

    然而這一掌的去勢并不洶涌，輕飄飄看上去全無力道，兩兩相觸，只響起了一道極輕柔的沉悶抽打聲，程廷華隨即收掌之后，假山的山體連動都沒動一下，沒有任何異常。

    “嗯？”

    裴浩有點沒看明白，疑惑向他望去。

    “哈哈。”程廷華卻大笑一聲，招呼裴浩道：“你過來瞧個仔細！”

    裴浩上前，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剛剛他一掌打中的部位。

    “咔嚓！”

    突然，碎裂聲起。

    只見這座比人還高的假山，陡然從那拍打處應聲攔腰斷裂，轟然落下。

    “這”

    裴浩心中不由重重一跳，他萬萬沒想到，程廷華這一掌拍下去，勁力竟能直透內部，粉碎這由土石混成的假山。

    “卦掌打人的時候，心急要急在手上，而化勁的奧妙，便在于剛柔并濟，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如此內外合一，是為化勁！”

    程廷華說完，展開了自己右手掌心，只見他粗大的手掌里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裴浩恍然明悟。人的意念一急，就要出汗，這就是意與氣合，打人急在手上，就是氣與力合。而拳術練到高深處，能控制住身體整個毛孔，這便是整勁，原來化勁是這樣一個道理。

    驚喜之下，裴浩連忙誠心向他致謝：“多謝程師叔指點，我已經明白了！”

    “好，既然明白了，我現在就正式教你卦掌。”

    見他悟性如此至高，程廷華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后，便開始傳授他卦掌。

    “卦掌千變萬化，但是落到實處，只有個姿勢，你仔細看我演練。”程廷華拉開了架勢，雙腿屈膝，五指輕輕叉開成掌，緩緩地向前推、擠、按、揉。

    隨著腳下的步法，他慢慢轉動身體，然而眼睛卻始終跟隨著用勁的那只手，一上一下飄忽，左顧右盼，十分的靈活。

    “雙換掌，單換掌，順勢掌，轉身掌，回身掌，撩陰掌，摩身掌，揉身掌，一共個基本的拳架子！”

    裴浩用心觀看，只見程廷華腳下走步的時候，卻始終不曾抬腿，而是擦地而行。

    “你練過南拳和形意，自該懂得所有的拳法都要練腿上的功夫，卦掌也是一樣，我這樣走的步子，叫趟泥步，就是在泥水里面走路，要輕，要穩，要提小心翼翼，含住勁，不然稍微重了，泥巴水就濺到身上了。”

    程廷華一邊走，一邊仔細講解，而裴浩在旁靜靜地看著，一邊領悟，一邊思索，神情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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