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尖一般細的秋雨一旦隨風飄灑起來，想讓它像夏天的驟雨那樣說停就停是不用指望的。這不，從午飯時就開始飄灑的雨絲到傍晚時分還沒有斷絕。我也因此擁有了一個寧靜的下午，坐在堂屋門口的小凳上，泡一杯茶，任茶葉浮沉；抱一卷書，隨秋風翻讀。而我，為秋風細雨中的小院沉醉。

    一棵絲瓜鋪展它的枝蔓霸占了院子的西邊，越過了西屋的窗子爬上了房頂，被苔蘚染成墨綠色的老瓦藏在它濃密的枝葉下。越是到了秋天，絲瓜的花開得也越盛，結的果實也越多。雖在綿綿秋雨中，今日的花也如期開放了。金黃色的花瓣上沾滿了水珠，嬌羞地低下了頭藏在蒼綠色的葉子之間，好像朝陽透過它的枝葉留下的斑駁光點流連于這蒼苔老瓦之間而沒來得及在秋雨到來之前溜走似的。再有兩三場秋雨，等起北風的時候，絲瓜的葉子就變成和它的花一樣的顏色了。這時，在屋頂上就可以看到那些青中泛黃的、小孩子腿一般粗細的絲瓜了。幾場北風一過，西屋頂上的絲瓜和它的藤蔓一起變成了褐色。曾經問母親，“為什么不在它們能吃的時候都摘下來吃了呢？”母親笑著對我說：“有時候，種它并不全是用來吃的�！�

    院子東面，廚房旁，有棵石榴樹。它的葉子已半青不黃，秋風秋雨中偶有一片葉子隨風飄落，枝上的幾顆石榴咧開了嘴，露出紅牙齒。自從幾年前被大風吹倒，再把它扶起來之后，它的生命力就大不如從前了。我想它應是老了，它是我還沒上小學的時候鄰居送的，那時候我和它一樣高，孩子氣地每天和它比個子，它第二年的時候就遠遠地甩下了我。在它的鼎盛期，一個秋天就能收獲將近一百個石榴，一個個燈籠似的掛在枝頭，煞是壯觀。每到這時，我就會站在凳子上檢查哪個石榴咧開口沒，這樣就可以從中摳一兩個晶瑩的、紅寶石般的石榴籽來嘗嘗鮮了。當用舌尖輕輕地托住石榴籽，慢慢地往上顎擠破石榴籽時，剎那間，那又鮮又甜的滋味通過舌尖傳遍全身�，F在，又逢一年石榴紅，看著那一個個在秋雨中咧嘴而笑的石榴，真忍不住想摘一個來嘗嘗，看看是否還有小時候的味道。

    石榴樹的南邊是一小塊菜地，豆角和黃瓜們已經過了它們的盛產期，衰老的藤蔓在竹籬上訴說著對世界的最后留戀。只有幾株朝天椒長得正好，秋雨使辣椒更加鮮艷，雨中的辣椒仿佛是一個身穿綠色衣服而頭戴紅帽子的小精靈。

    天漸漸暗了，雨沒有停的意思，院子里的東西開始變得影影綽綽了，收回我的思緒，站起身來回屋收拾明天遠行的行裝。不知下次歸來，這個小院會是何種景象？夜已深，老屋的某個角落，兩三聲蟋蟀的叫聲顯得那樣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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