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初中的時候,我在學校圖書室里封面已破爛不堪的《唐詩選》,在這本書里讀到了李白的《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我被詩里面的豪情吸引住了,從此覺得喝酒是件浪漫的事。
父母對我管教很嚴,在小學乃至中學階段不允許我喝酒,再加上我也算是個聽話的孩子,所以在高中畢業之前,我沒有接觸過酒。這對我來說也算是件好事,因為沒有接觸過,不知道喝酒真正的滋味,所以想象的空間就非常大。那時的我認為喝酒能使英雄更加偉岸,武松醉打猛虎,關羽溫酒斬華雄,曹操釃酒臨江;還認為酒是人與人關系的潤滑劑,白居易用紅泥小火爐溫酒邀請朋友冬夜暢飲,杜甫隔著籬笆邀請鄰家老翁,王維在長亭置酒送別失意的友人;一個人飲酒時,酒好像成了人的知心朋友,能帶走內心的愁苦,讓人不覺孤獨,李白月下舉杯邀請明月,蘇軾長江岸邊對月孤飲,辛棄疾就醒之后對劍長嘆。那時,雖然我沒喝過酒,但讀了古人關于喝酒的詩詞之后,心里對喝酒這件事更加向往,總想找個機會嘗一嘗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沒用多久我便找到了一個機會。第一次高考意料之中地落榜了,于是便找了一個高考補習學校開始了我的高四生涯。擁擠的宿舍、食堂,破敗的教學樓,偏僻的位置,緊張的學習氛圍,未來的不明朗感,讓我們內心的壓力越積越多,有時候感覺自己要瘋掉了,想找一個發泄的機會,想找個人問一問為什么生活如此之難?在這種狀態下終于盼來了大周末,學校允許不愿回家的人可以住在宿舍,于是我和兩個舍友便趁此機會到學校外面的一家小飯店里喝酒,我們的理由是,生活太苦,要借酒消愁。我們點了兩個素菜,要了四瓶啤酒,他倆之前就喝過酒,我學著他們的樣子打開酒瓶給自己倒滿一杯酒,再學著他們的樣子一仰脖子喝下去,真嗆人!由于喝得太快,那一杯啤酒好像在我的胃里翻騰,以至于我連連打嗝,緊接著一股麻酥感順著脊柱直沖大腦,腦子仿佛被糊了一層油膩膩的東西似的,思維像一臺即將停轉的機器那樣,開始慢了下來。我所期待的那種浪漫、豪情,并沒有隨著酒進入我的身體,于是略感失望。第一次喝酒,一瓶啤酒就已讓我神志不清,至于是怎么回去的,在路上干了些什么,都是第二天醒來聽舍友告訴我的。
第一次喝酒的經歷并不愉快,它打破了我對喝酒這件事所有浪漫的幻想,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是能不喝酒我就絕對不去碰它。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喝酒慢慢成了人情世故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在觥斛交錯中說些言不由衷的漂亮話,內心對這些非常抵觸,但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推向這樣的場合。喝了一次又一次的酒之后,我也越來越疑惑,為什么我在酒中找不到古人喝酒的那種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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