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一尊宗師即便殞落也不會受到這么重的傷,更別說這傷還千奇百怪,復雜到了極點。
可當張仁峰幾人將目光從空中遁走的幾名宗師身影上掠過,然后將目光垂落,看向那悠長的千丈碎石。
他們看到碎石長廊中伸出的腿腳和手臂,看到半身埋在碎石半身露在外面時,又心下了然。
任誰面對兩名宗師的攻攻,面對成百上千靈玄狂轟亂炸,沒死已經是大幸了。
“上斷崖!”
葛荊向王重九揮了揮手,赤檉支撐著身子,左右擺動著。
現在的他,沒昏迷過去已經了不得了,千丈斷崖是徹底上不去了。
“老儲,你去大山主那里討要九轉護心丹去!”
王重九應聲來到葛荊身旁,頭都沒回甩了一句,袍袖一甩,小心翼翼的兜住葛荊的后背,像是動作太大搞疼了葛荊一般,一個閃身,躍上千丈斷崖。
而在王重九帶著葛荊飛上斷崖時,儲尹之嗖的一聲洞破虛空,越過軍都山,帶出一道破空的白煙消失不見。
張仁峰對他們的無禮毫不在意,大手一揮:“張揚、劉放,你們分左右去追殺,張翼、林中打掃戰場。金葉華跟我上去看看,葛大人的傷你能不能出手。”
千丈碎石長廊邊緣,絡繹不絕的有人趕來,一個個看著碎石里埋葬的人,暗自驚嘆。
待張仁峰一聲號令下,立刻有兩位宗師應聲而動,轉身一揮手,各自帶著屬下分兩側追殺過去。
又有兩位宗師帶著幾十人,沿著千丈長廊查探是否還有活口。
這時張仁峰才帶著一位宗師躍上斷崖。
斷崖上,葛荊褪去被鮮血浸濕,還在滴滴留著鮮血的外衣,王重九咧著嘴,小心翼翼的給他包裹著。
“這手藝,還是我來吧!”
張仁峰還沒說什么,金葉華皺著眉頭,已經跨過數十丈空間,落在葛荊身旁。
王重九粗大的眉頭向上一挑,回頭就要喝罵,卻正好看到金葉華充滿嫌惡的臉。
“金葉神醫,金葉華!”
喝罵聲剛到嘴邊,瞬間被王重九咽下。甚至因為話語太快,險些沒咬到舌頭。
“去去去,就你這藥,這手法,葛大人最少要多遭兩天罪!”
金葉華毫不客氣的用胳膊推搡一下王重九,順手放下肩頭的包裹,然后飛速的從包裹里掏出一堆藥瓶、藥布。
王重九訕訕的向后退著,一邊退還一邊掙扎著道:“這不是好幾十年沒干這活了嗎,就我老九,身上能帶藥就不錯了。”
他這舉動讓葛荊和張仁峰忍不住想笑。
不過王重九說的話卻是不錯,若不是有這番宗師戰,他們這群宗師還真就很難受傷,自然也就很難帶傷藥。
至少張仁峰和葛荊身上就連一瓶藥都沒有,更別提藥布了。
“說那有什么用,取點溫水去。”
金葉華對王重九極不客氣,張嘴就吩咐起來。
“呃,就去就去!”
王重九訝然,不過看看斷崖上的人,除了葛荊就是張仁峰,這兩個人他支使不了,自然跟更不能支使金葉華,只能憋屈的沖進斷崖那個山洞內,取了一盆清水,運用玄力將冰冷的山泉水溫暖。
金葉華別看對王重九十分不客氣,對葛荊卻是又一番模樣。不只是臉色溫和,手法更是輕柔。
擦洗、上藥、包裹,幾乎讓葛荊感覺不到疼痛。只看得王重九很是氣不公,撇著嘴說著風涼話:“到底都是六扇門人,這待遇就是不一樣,看看看,小姑娘都沒這么溫柔吧?”
金葉華冷冷的瞥了王重九一眼,道:“我六扇門神醫給六扇門大人醫傷有錯嗎?給你這綠林大盜醫傷才是錯吧?”
王重九翻了翻白眼。
金葉華又冷聲道:“給你這綠林大盜醫傷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提審上刑倒是能用到我。”
王重九瞬間不說話了。
這事還真是這樣,他若是被湖北行省六扇門抓到,提審上刑的人還真有可能是金葉華。
畢竟,如果不是宗師境界的人,還真很難給宗師上手段。
看王重九被金葉華懟得說不出話,張仁峰和葛荊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外傷包裹完畢,金葉華把著葛荊的脈門仔細診斷起來。
這半天過去,葛荊借用生命精華勉強穩住內傷,松開玉箍形器,一邊任由金葉華替他診傷,一邊也自己給自己診斷起來。
葛荊的傷很復雜,一共有三塊。
看著最嚴重,其實最不嚴重的是外傷。
數十道傷口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臉上沒有,前胸不多。
后背有不少,實際還是手臂和腿上的最多。
鮮血淋漓浸濕葛荊的衣褲,讓他外表看似極其慘烈。
不過,在金葉華的眼中卻看出來,這血幾乎都不是葛荊傷口流出,而是那些被葛荊斬殺的靈玄身上濺出的血。
外傷不要說宗師,就連靈玄都能在被斬中的一刻,用對身體掌控入微的手段,控制肌肉將傷口封住。
掌控越精妙,鮮血流淌的越少,到了宗師級,幾乎連一滴都不會殷出。
所以,外傷對葛荊來說,看似慘烈,其實是最輕微的。
劍劃傷、刀砍傷,即便不用藥,三五天也能自愈。
真正嚴重的還是幾道貫穿傷,手臂、后背,以及胸前被王陸洞穿的幾指,那里有異種玄力殘留,不下大力氣是排不出體外。
異力不能排出體外,傷口自然就不會愈合,上什么好刀傷藥都沒用。
當然,這種外傷號弄,即便葛荊不能將異力排泄,現場任何人出手都不算個事,真正讓金葉華感覺棘手的是另兩種傷。
一個是內傷,傷到經脈傷倒內臟的內傷。
另一個是五花門的玄力打入葛荊的體內,盤旋著、糾結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道道一條條,從肌膚連接到肌肉,從筋骨連接到內臟。
復雜,復雜到湖北行省六扇門總部,遍數天下都聲名赫赫的金葉神醫金葉華都不敢輕舉妄動。
“葛大人的傷其實不算重,真正棘手的是麻煩,天大的麻煩,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金葉華將葛荊的手腕輕輕抬起,又輕輕放在他的腿上,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他的話一出口,張仁峰和王重九的臉色都是一變。
身形一閃,蹲在葛荊左右,一人抓住葛荊一只手臂,細細的診斷起來。
宗師,或者都不用到宗師境,只要到了玄師境的玄者對身體已經十分明了了。
診病、看病也許不會,但對傷勢的診斷都有些了解。要不然如何能通經伐脈、如何能鍛骨洗髓、如何能煉腑換血。
這一診斷,兩人頓時色變。
葛荊的傷勢果真如金葉華所說的那樣,不重,卻十分棘手。
這身傷,葛荊自己也診斷過,正經的說,還不如當年他陣斬兩千刀胡子那么嚴重。
最少,他現在的修為比那時強不知道多少倍。
當年被玄士打傷打中,他躲不開逃不了,只能完全承受,所以在有充沛的生命精華的補充,還要在沙洲客棧養傷半年才恢復大半。
現在的他,除了有限的人外,大部分靈玄連他的護體罡氣都打不破,即便受傷,又能有多嚴重。
所以,在兩位宗師的緊緊追殺中,在被上千靈玄打中的情況下,斬殺數百靈玄后,他的外傷只有幾十處。
內傷和復雜到了極致的玄力,就是被不知道多少人用多少種功法打中,無限疊加后突然爆發,才讓葛荊無法承受,在王陸陰風指洞破他前胸時,護體罡氣轟然崩碎,所有的勁氣全部沖入他的體內。
即便是這樣,仍然無法讓重傷葛荊,卻也讓葛荊的體內變得復雜到了極致,極致到臉金葉華都有些束手無策。
傷,很棘手,金葉華都感覺束手無策,想要醫治都不知道從何入手,葛荊卻不曾在意。
他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但不是有玉箍形器嗎?
玉箍形器在手,不管是內傷還是外傷,葛荊都無需在意,一股一股的吸納生命精華,用水磨功夫去磨,天長日久的總能痊愈。
“咳咳,我命硬,死不了。”
葛荊拄著赤檉木劍,一用力站了起來。
身體有些弱,腳步踉蹌一下,腰卻還是挺得筆直。
“還有大戰等著你們,不用管我。”
葛荊的手在身后擺了擺,向里面歸元宗曾經住下的閃動走去,“這里挺好,我就在這山洞住下了。”
“葛小子”
王重九叫了半句,看葛荊腳步未停,走進了山洞。
“那個唉老金,葛小子的傷你真的沒有辦法治嗎?”
看著葛荊搖晃的背影,王重九的嘴又嚅動了下,什么都沒說。身子一轉來到金葉華身前,低聲追問。
金葉華的眉頭揪成了一個疙瘩,正費勁心里的思索著。等聽到王重九的話,抬起頭看到葛荊沒入山洞的背影,啞然了。
“老金”
張仁峰也走過來,低低的叫了一聲。
金葉華苦笑的攤了攤手,“真不敢輕舉妄動啊,這么復雜的異力入體,環環相套,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不好在體內爆發,恐怕,連王者都有可能殞落!”
張仁峰、王重九齊齊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
“唉,不是異力太強,而是怕異力爆發引燃體內玄力,烈火烹油,誰都承受不了!”
金葉華攪動腦汁也沒想出一個p的辦法,最終發出一聲嘆息。
張仁峰冷哼一聲,轉過身,看著陜西行省的方向,拳頭一攥,“靈玄都跟著金葉華守在軍都陘北出口,所有宗師跟我進入陜西行省。”
說著閃身躍下,腳踏浮云向山外飛去。
金葉華回頭看了眼山洞,無奈的嘆息一聲躍下斷崖,收攏數百靈玄向軍都陘北出口飛去。
山下還在打掃戰場的張翼、林中兩位宗師,看到金葉華,示意一下,凌空而起,向張仁峰的背影追去。
葛荊的傷不管有多重,對現在的戰局來說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還是山那頭的宗師戰。
如果沒有北陰末指王陸闖山調來萬星教這番舉動,湖北行省即便知道陜西行省這里有大戰,也不好拍宗師過山。
正是有萬星教大批人馬支援,北軍都督府才好指派湖北行省都指揮使張仁峰親自出馬。
張仁峰身為湖北行省三司之一,軍中巨頭,他這個宗師可不是普通宗師,而是接近于孛日神劍秋末言那種半步王者。
三大外族,不但沒等到萬星教大批人馬援助,還給了張仁峰這樣強者一個入局的借口。
等張仁峰出現在他們面前時,知道為什么的人,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雖然張仁峰還沒有趕到,不過山外的人應該也知道這里發生了一場大戰。
都不用通稟,萬星教兩位宗師被葛荊瞬殺,兩道血氣狼煙沖天而起,山外宗師就應該有感應,對這里發生了什么應該有些猜測。
三位宗師踩踏著浮云,飛速離開。
山下靈玄在金葉華帶領下,飛速的查探碎石下靈玄是否還有存活。
死掉的也就死掉了,還有一口余氣的人被他們飛速補刀,務必不讓一人存活。
靈玄的生命力十分強悍,甚至連大玄師都不是那么好死的。
宗師域的比拼,余波是能將人震殺,但更多的還是將人震暈,然后被埋葬在碎石之下。
現在是國與國的戰爭,不殺俘,簡直就是笑話。
若是任由著暈倒的靈玄蘇醒,然后從碎石下爬出來,輕易就能組成一只強軍,跑到山下更是不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災難。
鎮殺,不留一個活口。
隨著湖北行省的靈玄趕來,數百人馬不停蹄的一掃而過,數百只剩半條性命的萬星教靈玄這回是死個徹底了。
王重九站在斷崖清晰的感知到山下發生了什么,他一句話都沒說,而是抬起頭,眺望山的那頭,又回望一眼山的這頭。
那里還有張揚、劉放兩位宗師帶著數十靈玄,在趕來的綠林好漢的幫助下,正對萬星教四下逃散的靈玄師們展開一番追殺。
其實,他們殺的還不多,真正的殺手還是隱匿在大山深處的異獸們。
哀牢山可是綠林好漢的天地,那里安全那里危險,再沒有比他們更熟悉的了。
能追殺的,絕不會讓他們逃掉。
不能追殺的兇險之地,自然是驅趕著讓他們跑得跟深。
如果連這等險惡之地都能讓他們活著出來,也是他們福大命大造化大,命不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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