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現(xiàn)在，明知沒有轉(zhuǎn)圜余地，滿桂還是忍不住的與申用懋道：“大人，您知道出城我們是必敗無疑，真的就不能勸皇上回心轉(zhuǎn)意嗎？”
“不能！”
畢自嚴(yán)粉碎了滿桂心底那一絲希望，他就站在申用懋桌旁，沉聲道：“你們必須要出城，背水一戰(zhàn)，沒有其他選擇！”
滿桂看著畢自嚴(yán)的臉，欲言又止，臉上出現(xiàn)惱怒之色。
周正倒是能明白畢自嚴(yán)的意思，出城已經(jīng)沒有回轉(zhuǎn)余地，不管是否是逼不得已，都要拼盡權(quán)力，決不能抱有僥幸之心！
申用懋看著滿桂，周正二人，道：“趙率教入城，明天會與你們一起出城。還有，我已經(jīng)傳信給袁崇煥，要他無論如何也要分兵救援京師。所以，你們必須挺過今天！”
滿桂難壓怒氣，道：“若是能挺過，分不分兵又有什么不同？”
建虜?shù)募Z草最多再撐一日，如果明天他們攻不破京城就不得不撤軍，袁崇煥分兵來，有什么意義？
畢自嚴(yán)看著滿桂與周正，厲色道：“我不管你們有什么怨氣，你們應(yīng)該知道這一戰(zhàn)的重要性，我大明兩百年社稷，萬千黎民，都在你們手里！”
滿桂憤怒，卻也無話可說。
申用懋道：“明天我會讓英國公接管安定，德勝兩門，你們即便敗了，也要給我重創(chuàng)建虜，讓他們無力攻城，明白嗎？”
英國公的兩萬人基本都是勛貴子弟，一般的事情還能應(yīng)付，出城作戰(zhàn)，甚至是守城，都力有不逮！
周正與滿桂不管再如何不情愿，到了這種時候也由不得他們猶豫了，齊齊抬手道：“下官領(lǐng)命！”
畢自嚴(yán)看著兩人，嘴角動了動，道：“準(zhǔn)備吧。”
畢自嚴(yán)這話里有很多意思，一個是要他們準(zhǔn)備身后事，這一出城，多半是回不來。二來，可能就是要他們安撫好將士，他們也不傻，要是鬧出嘩變，那就用不著建虜攻城了。
周正與滿桂對視一眼，兩人抬手，轉(zhuǎn)身出了兵部。
畢自嚴(yán)沒有走，擰著眉頭，臉上凝重的像是冰山。
“你說，他們能勝嗎？”申用懋疲憊的依靠在椅子上，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畢自嚴(yán)抬頭看向外面，道：“不勝也得勝，否則你我皆是千古罪人。”
申用懋沒有說話，也看向外面，黑漆漆一片，幽暗的令人心生恐懼。
周正先是回了周府，周清荔已經(jīng)在等著了。
等周正說完宮里的決定，周清荔一點都不意外，道：“這件事皇上沒有詔我，我就預(yù)感不好，沒想到會嚴(yán)重到這個地步。”
周方在安定門，不然這個時候肯定會接話，大罵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筆尖能臣干吏。
周正道：“若是不顧一切的硬拼，應(yīng)該能拼掉建虜一萬人以上，加上受傷的，預(yù)計兩萬左右，剩下的，也就沒什么威脅了。”
周清荔臉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周正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死戰(zhàn)，不死不休的硬拼！
周清荔黝黑的臉上似看不出什么表情，好一陣子道：“你想好了？”
周正知道周清荔擔(dān)心，道：“我們還是有機會贏的。”
周清荔張嘴，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
周正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說什么，慢慢抬起手道：“孩兒走了。”
周清荔雙眼泛紅，卻沒有說話，看著周正轉(zhuǎn)身離去。
福伯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外面進來，看著周清荔的表情，輕聲道：“老爺，大少爺，二少爺都去了。”
周清荔恍然醒轉(zhuǎn)，心里五味雜陳，怔怔的看著有了一絲光亮的外面，半晌才道：“國之不存，香火又有何用？”
福伯沒有再說話，陪著周清荔身旁，一如過去的大風(fēng)大浪。
只是這一次，怕是有生以來最大的。
周家的家丁幾乎都被周方帶走了，府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周正來到安定門，叫來曹變蛟以及周方等人，說了乾清宮圣旨的事。
果然，周方破口大罵：“他們腦子都壞了嗎？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嗎？他們的腦子里都是屎嗎？是瘋了嗎……”
曹變蛟等一干人面色一樣難看，守城本已艱難，沒想到居然還要出城野戰(zhàn)，這不是去送死嗎？
周正看著他們的表情，心里沉著一口氣，道：“未嘗也不是一個機會！曹變蛟，你準(zhǔn)備一下，告訴兄弟們，登記好他們的姓名，每人十兩銀子，今夜就發(fā)！明天，一個建虜人頭，一兩銀子！戰(zhàn)死，每人五十兩撫恤！”
五十兩，足夠小門小戶生活一輩子了。
曹變蛟等人聽到周正的話，知道事情已沒有改變的機會，只能壓著滿心的怒氣忍了。
周正交代一句，去德勝門找滿桂。
這個時候，趙率教也在，他相比滿桂倒是有些書生模樣，喝了口酒，罵道：“茍日的，早知道我就在通州，還能兩面夾擊，朝廷盡不做人事！”
滿桂與他不和，啃著大餅，沒有說話。
周正看著已經(jīng)泛起亮光的城外，道：“我們除了背水一戰(zhàn)，置之死地外，沒有活路了。”
趙率教與周正是第一次見，也知道他守了安定門兩日，比滿桂還艱難，沒有因為年紀(jì)小瞧他，道：“什么辦法？”
周正道：“第一，要激起所有將士前所未有的勇氣與戰(zhàn)斗意志；第二，不能被建虜合圍，他們有騎兵有勢。第三，我們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化被動為主動。”
滿桂與趙率教聽著，放下手里的餅與酒，都看向他，道：“你要怎么做？”
“現(xiàn)在就出城，雖然不能夜襲了，但也能讓建虜沒有準(zhǔn)備，扳平我們的劣勢！”周正沉聲道。
趙率教與滿桂細(xì)思一陣，又對視一眼，扔掉手里的東西，怒聲道“就這么干！現(xiàn)在就整軍，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建虜大軍！”
周正見趙率教與滿桂沒有猶豫，心里大定，道：“好，半個時辰后，我們就出城！”
趙率教與滿桂看著周正這個少年書生居然有這樣的魄力，心里頗為驚訝。
滿桂一只手拍在周正肩膀，道：“如果我們能活下來，你就是我滿桂的生死兄弟！”
趙率教到底是讀過書，沒有滿桂這么直率，但看著周正都是同生共死的決然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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