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半年前,李信未必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但是他現(xiàn)在有了。
這個底氣不是來自于涪縣里四萬多禁軍,而是來自于沐英帶著的近五萬南蜀戰(zhàn)力。
沐英被李信趕回去,已經(jīng)有半年時間了,半年時間,且不說這五萬南蜀遺民到底還能不能打,但是沐英帶過去的兩百羽林孤兒,已經(jīng)漸漸的成為了這五萬人的骨干,尤其是在李信的受益之下,沐英已經(jīng)基本成為了沐家實(shí)際上的話事人,沐家的家主沐青,很有默契的出讓了沐家大部分權(quán)力,交給了這個長子。
如今,這五萬人的軍隊里頭,沐家人仍舊占了不少,但是集體意志正在漸漸變成沐英的意志。
而沐英,就是李信意志的延續(xù)。
朝廷的禁軍,無論如何威武雄壯,都只是過手而已,沒有十幾二十年的時間,這些人養(yǎng)不熟。
哪怕是像大將軍裴進(jìn)裴三郎那樣,帶禁軍帶了十幾年,裴進(jìn)被明升暗降抬出禁軍的時候,禁軍里的人連個屁也不敢放。
所以,李信雖然仍舊把這些禁軍當(dāng)成自己的兄弟,現(xiàn)在也正兒八經(jīng)的把他們當(dāng)自己人來看,但是卻始終沒有把他們當(dāng)成自己的班底,他心里很清楚,漢州城沐英手底下的那一票人,才是真正指哪打哪的好刀。
禁軍也是刀,但是卻不是李信自己的刀,他之前在替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執(zhí)刀。
正是因?yàn)槟俏迦f南蜀“義軍”,被李信握在了手里,他才有底氣說出剛才那句話。
平南侯形容的很對,李信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虛胖的胖子,看起來碩大無朋,顯赫富貴,但是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纳砗笥刑堤熳釉诜鲋奶焯堤熳硬辉敢夥鲋钚牛踔烈诶钚疟澈笸币坏兜臅r候,這個虛胖的胖子就會像漏了氣的氣球一樣,瞬間化為烏有。
李信也很清楚這種現(xiàn)狀,他明白自己根基太淺薄,是“虛胖”,但是他又不太敢去做出改變,甚至不敢去“鍛煉身體”,因?yàn)槔钚藕芮宄,從承德天子之后,不管是姬家的哪個人坐到這個位置上,都不會允許出現(xiàn)第二個平南侯府,或者說是第二個陳國公府了。
李信只能一直“虛胖”下去,永遠(yuǎn)的被太康天子扶著走,這樣太康天子才會放心。
所以,為了擺脫這個局面,李信選擇在西南另起一片根須,如今這片根須已經(jīng)開始生根發(fā)芽,等到它茁壯成長之后,就可以成為靖安侯府的骨架,讓李信不再是一個“站不穩(wěn)的胖子”。
也是因?yàn)橛辛诉@片根須,李信才會斷然拒絕李慎的建議。
他沒必要把靖安侯府做成第二個平南侯府,事實(shí)也證明了,平南侯府這種模式,并不是如何長久。
況且,出于個人感情的因素來看,李信也不太愿意去跟平南侯府玩什么互相依存。
聽了李信的回答之后,柱國大將軍并不感到意外。
“這件事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自己想想清楚!
李慎用手勒住韁繩,緩緩的說道:“算算時間,大概七八天之后,我就會帶兵過來攻打涪縣,那個時候,靖安侯再給我答復(fù)不遲,如果彼時靖安侯不答應(yīng),我平南軍就全力攻城,如果靖安侯答應(yīng),不僅涪城,就連綿竹我也可以一并交給你做駐地!
說著,李慎轉(zhuǎn)動馬頭,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父親你沒有見過,但是葉國公你應(yīng)該是很熟悉的,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葉國公就是其中一個,他尚且被困足京城動彈不得,三十年來只能在家里喝酒種花,你比葉國公高明的到哪里去?”
“如果你想下半輩子在你的駙馬府里養(yǎng)草種花,那你可以當(dāng)我沒有說過這些話!
說完這最后兩句,李慎揚(yáng)長而去。
在他身后,近一千騎緊隨其后,揚(yáng)起了一陣煙塵。
李信瞇著眼睛看向李慎遠(yuǎn)去的方向,冷笑道:“心里估計已經(jīng)慌的要死,還得裝出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你累不累啊?”
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李慎,沒有辦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了。
靖安侯府也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對著身后的親衛(wèi)們笑著說道:“兄弟們,本將已經(jīng)讓人去搜羅城中酒肉,這幾天大家攻城辛苦,今天晚上咱們打打牙祭,如何?”
眾人頓時歡呼雀躍,簇?fù)碇钚胚M(jìn)了涪縣縣城。
“李將軍英明!”
涪縣并不是很大,整個城里也就是五六萬人的規(guī)模,李信的禁軍涌進(jìn)來,幾乎讓這個城里多了一半的人,所以就算把城里的酒肉都聚攏起來,也不太夠這些禁軍敞開肚子吃一頓的,最后還是李大侯爺破費(fèi),掏錢讓手底下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收了不少豬回來,禁軍里的人才算人人吃上了一口肉。
作為“老板”的李信,自然好好的的與民同樂的一番,跟手底下人喝了一晚上酒之后,李信拎了兩個蹄膀,半壇酒到了他們借住的一間民房里。
靖安侯一直是拎著蹄膀,另一只手拎著酒,實(shí)在是沒有空閑,干脆用腳踹開了房門。
房間里的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有些發(fā)白的壯碩年輕人。
正是在攻涪縣一戰(zhàn)時受了傷的葉茂,此時這個平日里像個小牛犢子一樣的小公爺,不僅肩膀被弩箭劃開了一道口子,肋下和后背也多次受傷。
李信面無表情的把蹄膀和酒擺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的小公爺頓時喜笑顏開。
“還是師叔對我好,吃飯也沒忘了惦記我!
李信一只手抓起一根蹄膀,當(dāng)著葉茂的面,面無表情的啃了一口。
“不是給你吃的!
李將軍邊啃邊說:“你受了外傷,吃這些容易發(fā)炎!
“!
雖然不太明白發(fā)炎是什么意思,但是李信這番話,讓小公爺很是無語。
“不是給我吃的,你端過來干什么!”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端過來讓你看著我吃!
李信啃了幾口,然后端起酒喝了一口。
酒香很快傳了出來,這個味道葉茂太熟悉了。
他定定的看著李信手里的酒壇。
“這是供給軍中祛除外毒的祝融酒,師叔你居然偷喝!”
祝融酒的釀酒權(quán),已經(jīng)被太康天子收回去了,但是當(dāng)初李信定的規(guī)矩始終沒有變,那就是祝融酒中質(zhì)量最好的供給軍中,用作消毒。
這些酒,都是好酒。
葉茂不顧身上的傷口,嗷嗷叫道:“師叔,給我來一口!”
“你身上有傷,不能喝!
李信平靜而堅決的拒絕了小公爺?shù)恼埱,他狠狠啃了一口蹄膀,然后扭頭盯著葉茂。
“難受嗎?”
葉茂咽了口口水,老實(shí)點(diǎn)頭。
“難受!
“難受就對了!
靖安侯爺仰頭喝了口酒,轉(zhuǎn)頭靜靜的看著葉茂。
“你聽好了!
“下一次如果你再這樣不聽指揮擅自沖陣,我就立刻把你送回你爹身邊去!
李大侯爺滿嘴都是油,但是他絲毫不顧及形象,一邊啃一邊說話。
“你父親和祖父,曾經(jīng)囑托過,讓我在西南照顧你!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獨(dú)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跟葉師兄還有葉師沒有辦法交代!
“聽明白了!
小公爺盯著李信手里的蹄膀,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道:“師叔,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給我來一口成不,就一口”
靖安侯爺白了他一眼。
“不是跟你說了么,你身上有傷,吃太油的會發(fā)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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