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北上對于李信來說并沒有什么問題，如天子所說，他與葉家無分彼此，只要帶上葉茂一起，憑借他與葉家的關系，以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望，想要短時間內(nèi)掌握薊門關的鎮(zhèn)北軍，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問題是到了北邊之后，李信應該做什么。
算算時間的話，現(xiàn)在北邊應該就快要打仗，甚至已經(jīng)打起來了，等李信去北邊的時候，最少也要一兩個月之后，那時云州軍與宇文諸部的第一次碰撞，多半已經(jīng)結束了。
這個當口，李信動身去北邊，必須明白自己的定位。
說的簡單一些，天子的意圖很明顯，是要讓他帶著鎮(zhèn)北軍，與宇文諸部玩命。
自己帶著鎮(zhèn)北軍與宇文諸部死磕，哪怕是打贏了宇文諸部，鎮(zhèn)北軍本身多半也殘了，到時候不僅朝廷解決了鎮(zhèn)北軍的問題，自己與葉家的關系多半也會因為這件事情大打折扣。
這就是李信動身去北邊的前提。
所以他才要在動身之前，想明白到了北邊之后，自己要做什么，應該怎么做。
當天傍晚，靖安侯府的下人給弄了一小桌酒菜，李信與趙嘉依舊坐在后院的涼亭下面說話，現(xiàn)在天氣熱了，外面蚊蟲橫行，涼亭下面點了一些驅(qū)蚊的香料，涼風吹來，倒是頗為愜意。
李信一邊吃飯，一邊把大致的情況與趙嘉說了一遍，趙幼安認真聽了，低頭想了一會兒之后，開口道：“侯爺……陛下的意思是，讓你暫時接手鎮(zhèn)北軍，還是一直接手……”
靖安侯爺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暫時接手。”
“我要去坐在那個位置上不挪窩，不說鎮(zhèn)北軍的將士們?nèi)绾慰矗怀鑫迥辏~家便要跟我反目成仇了。”
“便是葉師在天有靈，也要埋怨我不厚道。”
趙幼安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李信淡淡的笑了笑，開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便是天子也不能把我按在那個位置上不挪窩，我不想干了，便與朝廷告病回京休養(yǎng)就是了。”
趙嘉點了點頭，吐出了幾口氣。
“如果朝廷的意思不是挑撥侯爺與葉家的矛盾，那么大約就是要讓侯爺去主持這一次北征了。”
他緩緩說道：“先前侯爺與我提起北征的事情，我私下里琢磨過這件事，當時想的是應該是由云州城先手，然后葉大將軍主攻，沒想到現(xiàn)在事情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李信默然開口。
“若不是葉師沒了，事情應該與你猜的差不多。”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開口道：“眼下不是想我為什么去鎮(zhèn)北軍的時候，應該考慮我去了北邊之后，應當做什么。”
對于這個問題，趙幼安回答的毫不猶豫。
“自然是幫著朝廷，平滅宇文諸部了。”
“侯爺先前已經(jīng)說了，這件事陛下已經(jīng)琢磨了五年時間，既然陛下讓侯爺去辦這件事，那么侯爺自然是要辦好的。”
李信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趙嘉。
趙幼安沉聲道：“當然，宇文諸部的戰(zhàn)力不可小覷，也不可能說滅就滅了。”
“侯爺不妨先去上任，到了薊門關接手了鎮(zhèn)北軍之后，再看一看宇文諸部的情況，如果可以打，那侯爺便順手立下這個功勞，如果不行，便拖著就是。”
“到了北邊之后，侯爺可以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打與不打，都在侯爺?shù)囊荒钪g……”
“就算長時間打不下來，也不是鎮(zhèn)北軍無能，而是宇文諸部太過強橫。”
李信喝了口酒，笑呵呵的看向趙嘉。
“若我也在北邊打個二三十年，豈不是又成了一個平南侯府？”
趙幼安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其中大不一樣，平南候府有平南軍，但鎮(zhèn)北軍并不是侯爺?shù)牡障担侨~家的嫡系，與侯爺沒有什么關系。”
靖安侯爺仰頭喝了口酒，沒有多說什么。
…………
因為葉鳴大將軍要回鄉(xiāng)丁憂，鎮(zhèn)北軍急需人接手，朝廷給李信的圣旨很快就走完了流程，送到了靖安侯府。
前來宣旨的人，是內(nèi)廷的掌門人蕭正，這位蕭公公捧著圣旨，低眉順眼的到了靖安侯府，他宣讀完圣旨之后，彎著身子把這卷圣旨，遞到了李信手里。
“奴婢恭喜李侯爺接掌鎮(zhèn)北軍。”
他表情諂媚。
李信接過這卷圣旨之后，自嘲的笑了笑：“本來是在京城這個繁華世界里享福，現(xiàn)在要去北邊的苦寒之地守邊，這分明是流放，又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地方？”
蕭正彎腰道：“侯爺?shù)昧诉@個機會，必然再立奇功，將來可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為光耀千古的重臣。”
“還是公公們會說話。”
靖安侯爺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此次北上困難重重，我只求不被罷官奪爵便好，至于立不立功的，想也不敢想。”
蕭正連忙彎身：“侯爺太謙虛了。”
“奴婢在宮里還有些事情，便不打擾侯爺，這就告辭了。”
靖安侯爺含笑道：“我送公公？”
“可不敢，可不敢。”
蕭正連連擺手，逃也似的走了。
而靖安侯爺則單手拿著圣旨，面無表情的看著蕭正遠去的方向。
因為是圣旨，自然是要一家人出來迎接的，長公主這會兒就在李信邊上，她拉著自己夫君的衣袖，長長的嘆了口氣。
“怎么又要出京去，五年前你從西南回來的時候，陛下不是說以后再不讓你出京了么？”
李信笑著摸了摸長公主的腦袋，微笑道：“天子的話，哪里能信？”
長公主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擺手道：“胡說什么，給外人聽了去，非拿你去大理寺問罪……”
“這兒不是沒有外人么。”
李信伸手環(huán)抱住長公主的腰肢，含笑道：“走，咱們?nèi)ダ镂菡f話去。”
九公主面色有些微紅，她掐了一下李信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干什么……大白天呢。”
“大白天便不能說話啦？”
靖安侯爺笑著說道：“誰定的這個規(guī)矩？”
長公主無奈之下，只能被李信抱著朝后院走去，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她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有些擔心的低聲道：“你這一次，要去多久啊？”
李信聞言，頓了頓之后，微微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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